第二上午，一个税务专管员领着谭明、黄达生和黄晶晶进到一家个体电器店。税管员对一位四十来岁的店主说：“这是我们省局的领导，要抽查个体户纳税的情况。你把用过的税务发票存联和往来账册拿出来看看。”
店主立即起身递烟、倒茶说：“我是纳税的守法户，你们放心，绝对没问题。”
“有没有问题，你让他们查一查再说吧。”税管员语气强硬。
店主拿出几页纸的所谓账册和一本已开出的税务发票存联。黄达生坐在桌旁翻了翻，没发现要找的线索，就追问：“还有些发票和账册在哪里？”
“这是今年的。你们还要查去年的？”店主疑惑地望着黄达生。
“去年的前年的都要看。”黄达生的口气没有商量的余地。
店主又搬出几本发票和凌乱的账册。谭明、黄达生和黄晶晶分头翻阅。谭明翻到一张开给宏达公司的发票，金额是三万元，就问店主：“你给宏达公司开过几次电器发票？他们买过一些什么电器？”
“记不清了，他们买过电器，也修过电器，是作一次开票的。”店主躲躲闪闪地答道。
“多少钱？”
“三万元。”
“一些什么电器？”
“电视机呀，录放机呀，七七八八的一大堆。”店主翻动着眼珠在边想边答。
谭明指着那张三万元的发票说：“这张发票有问题，我们要复印带回去跟宏达公司核对。”店主一看这张发票，脸色吓得苍白地说：“报告领导，这不是我的问题，是他们要求我这样做的，我只是得了点手续费。”
谭明厉声说道：“你老实交代，可以从轻处理。”
店主在谭明锐利的目光逼视下，交代了三万元发票的来源。
那是去年初，电器店的老板与朱崇对坐在夜总会酒吧间的一张小桌边。朱崇笑嘻嘻地端着酒杯说：“老伙计，有人要白自给你几万块钱，你要不要？”
店主神色惊喜地说：“天上落元宝，哪有这种好事？”
“我们是多年的好朋友，肥水不流外人田嘛。来，我们干了这一杯。”朱崇站起来一仰脖子，把酒倒进了嘴里。
“别吊胃口了。有什么事要兄弟帮忙的，尽管说。”店主催促着。
“你先干了这一杯，我们慢慢说。”朱崇还是不露底。
店主站起来，把酒干了。这时，朱崇才凑近店主的耳朵说：“宏达公司转给你三十万元，你转给一家房产公司二十七万，余下三万元就算你的手续费了，这种无本生意你干不干？”
“我收进三十万元，要开发票，纳营业税，转出去二十七万，余下的甜头就不大了。”店主表面显得兴趣不大。
朱崇定定地望着店主：“你会如实开票？大头小尾的阴阳发票，是你们这些生意人的惯用手法，你怕我还不知道？”
店主嘿嘿地笑着说：“开阴阳发票，我得担风险。税务局发现了是要重罚的。”
朱崇拍着店主的肩膀：“你干还是不干，来个快刀切萝卜，干脆点。”
“好吧，谁叫我们是好朋友呢。”店主摆出了一副为朋友解难的姿态。
店主向谭明等人交代了朱崇找他的情况后说：“我给朱崇开的发票是三十万元，我的发票存根写的是三万元，这是我的手续费。另外的二十七万元转给了房产公司。”
“这件事还算你老实。你的三万元是朱崇的赃款，要收缴。”谭明声调平和地表示。
店主点头哈腰说：“这是应该的，应该的。”
“这张发票我们还是要复印一下。税务局怎么处理，听候通知。另外，你将转账的情况写个书面材料。”谭明抑制着内心的喜悦，向店主提出了具体要求。
“可以，可以。”店主惶恐地连连点着头说……
朦胧的夜色里，一辆急驰的“的士”在临江住宅区嗄然停住。朱崇从车上下来，匆匆忙忙直奔8栋503号房。他开门进去，神色慌张地对倪萍兰说：“刚才房产公司的人告诉我，说昨天省纪委有人找他们了解私人购房情况，要我留点神。”
“我也忘了告诉你，前几天，有几个人来查户口，还看了我的房产证。”倪萍兰抱着狮毛狗不安地说。
“查户口看什么房产证？他们肯定掌握了什么信息，在踩我的点了。”朱崇意识到已有一张无形的网向他扑来。
“那怎么办？”倪萍兰一脸惊恐地问。
“你赶快把所有的现金用化名分别存到不同的储蓄所。金器和存折，要绝对收藏好。我帮你一起弄吧。”朱崇心慌意乱地交待着。
倪萍兰催促说：“你先赶快去找找戚书记，要他帮你想办法挡一挡。这里的事我来吧。”
“好，我马上去。”朱崇边答应边开门走了。
朱崇经过多方打听，得知戚新国在楼外楼宾馆陪省委副书记魏尚飞。他问清房间以后，就麻着胆子推开了魏尚飞的房门。高大肥胖的魏尚飞正在跟戚新国谈话。戚新国一见朱崇，就铁青着脸斥责说：“你来干什么？”魏尚飞立即起身说：“来得正好，有件事跟你们一起谈谈。”朱崇不知所措地呆在门口。
“那就进来吧。”戚新国很不高兴地松了口。朱崇小心翼翼地坐到了沙发上。魏尚飞转动着身躯，似乎在自言自语：、“怎么跟你们说呢？批评你们嘛，可能认为我太严厉；不批评嘛，有的事你们不知道轻重。”朱崇心事重重地望着魏尚飞，不知他要讲什么。魏尚飞点燃一支烟，对着戚新国说：“你们明明知道省纪委在查宏达公司的火灾问题，为什么要在市委机关报上刊登《冰上加霜为哪般》那样的文章？还要把我的照片弄上去，这是什么意思？几年前，我不过是去看了看，说了几句鼓励的话嘛，为什么硬要把我跟宏达公司扯在一起？”
“我不太清楚，可能是报社擅自搞的。”戚新国在解释。
“你不要推诿了！”魏尚飞对戚新国在自己面前说假话显然有点生气，“文章的材料谁提供的？事先你就没看过？”
戚新国不服气地说：“我看那篇文章也没有什么错，纪委不能乘人之危，落井下石嘛。”
“你不要自作聪明！”魏尚飞语气严厉地说，“这实际上是惹火上身。你要严厉批评报社，要他们向省纪委做检讨。”
“没有这个必要吧？”戚新国还是不服气。
“你们要正确对待上级机关的检查。姿态要高些嘛。你报上那几句话，能吓住省纪委？”魏尚飞只得开导说。
戚新国很不情愿地表示：“好吧，我让报社写个检讨。”
戚新国和朱崇离开了魏尚飞的房间。在下电梯时，正好只有他们两个人。朱崇说出了自己的来意：“现在省纪委对宏达公司的事查得很紧，您得帮帮我呀。”
戚新国脸色一沉：“我怎么帮你？你自己的事你自己去解决。”
“戚书记，我落难对您也不利吧？”朱崇的声调不高，但收到了应有的效果。戚新国立即语气缓和地说：“我能不帮你吗？
我确实没有办法。你去找胡国民吧，就说我要你去的。你也知道，他跟司马民望有亲戚关系。”
“好，我不为难您，只要您心里有数就行。”朱崇笑了笑，表示理解。
走出楼外楼迎宾大厅，戚新国用自己的车将朱崇送到了市委宿舍区的一栋楼下。朱崇来到了胡国民家里。胡国民猜想朱崇一定有重要事情，就急忙将他领进自己的书房，将门关上。
客厅里，胡国民的爱人林岚正在泡茶。她脸色冷漠，端着茶，推门进人书房。胡国民和朱崇见她进来，立即停止了谈话。林岚把茶放在胡国民和朱崇面前的茶几上，然后拿烟给他们一人递了一支。胡国民接过烟说：“林岚，你出去吧，我跟朱总还要谈点别的事。”林岚始终一言不发，走出书房顺手把门带关了。她眼神里充满着忧郁和悲哀。
“省纪委可能在查我给倪萍兰买的房子，你得帮帮忙。”朱崇提起了刚才谈到的话题。“你干的好事！我怎么帮忙？”胡国民满脸不高兴。
朱崇苦涩地冷笑说：“我的胡大秘书长，我俩已经是皮连着肉，骨扯着筋。要是拔出萝卜带出泥就麻烦了。还是想想办法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