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怎么跟你连皮扯筋?你这是要挟!”胡国民很不满,气得脸都变青了。
朱崇不冷不热:“要挟不要挟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要想办法帮我度过难关。”
“我有什么办法?”胡国民冷冷地反问道。
“你跟司马民望不是连襟吗?你去找找他吧。”朱崇在点拨。
“我们之间没有什么来往,更没有交情。”胡国民感到为难。
“不管怎么样,你还是他爱人的姐夫嘛。”朱崇抬腕看了看手表,“现在只有九点钟,恳求你跑四十公里,去一趟吧。我不出事,你也安全。”
“我试试看吧。”胡国民无可奈何地说。他心里清楚,自己跟朱崇已经是一根绳上的蚱蜢。
胡国民赶到司马民望家里,已经是晚上十点钟了。“什么风把你吹来了?”林虹见了胡国民,热情地一边泡茶一边问:‘姐姐还好吗?”“她还是老样子。”胡国民坐在沙发上随口答道。他在察看客厅里的摆设,觉得还是原先的老样子,朴素,简陋,寒酸。
“这么晚来,有什么急事吗?”林虹递着茶,关切地问。
“我到省里有事,顺路来看看你们,还要赶回去。”胡国民接过茶,不显山不露水地答道。“民望书记呢?”他似乎不经心地问了一句。
林虹兴奋而热情:“在办公室,我马上给他打电话。”
胡国民翻腕看了一下手表说:“已经十点了,还在加班加点?”
“他经常是这样。”林虹拿起一包烟递给胡国民,“你抽烟吧,我打电话。”
林虹打完电话,又返身来到胡国民身边攀谈:“好久也没看见姐姐了,有空叫她来玩嘛。市里的工作还忙吗?”
“秘书长的工作,就是上管天文地理,下管鸡毛蒜皮,反正成天瞎忙乎。”
“再忙,也得关心照顾我姐姐,可别亏待她哟。”
“她反正都是那样,成天脸上挂着一层霜,没有一丝笑意。
呃,林虹,我给你带来了一件礼物。”
“什么礼物?”林虹惊喜地问道。
胡国民从提包里拿出一个精致的条形盒子说:“你看看,喜欢不喜欢?”林虹打开盒子,见是一条灿灿发光的金项链,就兴奋地拿出来戴上脖子说:“我早就想买一条金项链,民望说,手头紧,别赶时髦了。”
“现在谁不是穿金戴银、珠光宝气?你落伍了。”胡国民两眼盯着林虹说道。
这时,司马民望推门进来说:“国民,你来了。”
“我是顺路来看看。”胡国民立即起身与司马民望握手。
“民望.好看不好看?”林虹拍着脖子下的金项链问道。
司马民望惊奇地问:“哪来的?”
“姐夫送的。”林虹娇柔地答道。
司马民望一听,脸上立即显露出不高兴的神色,但很快就消逝了。他拉着胡国民坐下说:“礼下于人,必有所求。国民,有什么事吗?”
“你们谈吧,我去准备一下,给姐姐带点东西去。”林虹说着走进了房里。
“我来也没有别的什么事。宏达公司火灾事故案,你们花了不少人力财力,也没查出个名堂。钟萍是省委书记的女儿,朱崇是魏书记肯定的典型,你们去查,反应很大。再查下去,也是瞎子点灯白费蜡。我看还是暗暗消掉算了。”胡国民说出了这次来的目的。
司马民望两眼盯着胡国民说:“能暗暗消掉吗?”
“省里花了一些钱,市里可以补助一笔办案费嘛。”
“不办案,要办案费干什么?”
“我把话说穿了,宏达的火灾,钟萍肯定要负直接责任。
对省委书记的女儿,你硬要拧着劲去查,有什么好处?”胡国民似乎在替司马民望着想。
司马民望站起来在原地走动说:“查下去有没有好处,这不是我要考虑的。我的职责是彻底查清楚,对上对下有个明白的交待。”
胡国民也站起来,用商量的口吻说:“我有个想法,你看行不行?”
“你说吧。”司马民望想看看他肚里的花花肠子。
“给朱崇一个适当的纪律处分,市里再发一个通报。这样,船过得去,舵也过得去,上下左右都可以过得去。你看怎么样?”胡国民用探询的目光望着司马民望。
“国民,我们是亲戚,恕我直言,你是不是与这个案子有牵连?”司马民望来了个一针见血。
胡国民满脸通红,尴尬地说:“我有什么牵连?我在市里看到你们调查组举步艰难,给你出个主意下台阶而已。”
“那就谢谢你的好意。能不能销案,我们研究以后再说吧。
国民,还有什么事吗?”司马民望显然不想再谈这件事。
胡国民摇头说:“没有其他事,我晚上还得赶回去,明天市委开会。”
“你工作忙,我就不留你了。”司马民望顺水推舟说,“有空常来走走。我去你家,怕你多心,也怕引起林岚对不愉快往事的回忆。”
“我心里清楚,过去的你在她心目中还没完全消逝。这我能理解,你有空,可以去看看她。”
“你应该相信我的理智。楼下是你的车吗?”
胡国民站起身点了点头。
司马民望朝房里喊道:“林虹,你送送国民吧,收了人家的金项链,还没感谢人家呀。”
林虹提着一包东西出房,喜滋滋地说:“谢谢姐夫,我送你下楼吧。”
司马民望送到门口跟胡国民握手道别说:“回去向林岚问好。”
林虹送客后推门进来,还喜形于色。
司马民望向她招了招手:“过来坐一坐。”林虹亲热地坐到了司马民望身边。
“你想过没有,胡国民为什么突然给你送一条金项链?以往送过这样的厚礼吗?”
林虹神态可爱地摇了摇头。
“他是来当说客的,这个礼我们不能受。”司马民望满脸严肃地说。
林虹满脸惊疑:“我可没想到这上面来。”
“林虹,不是我说你,你也是处级干部了。做什么事也要动动脑筋,不要成天就知道说说笑笑,蹦蹦跳跳。”
林虹看到司马民望说话的那副严肃相,满肚委屈地说:“自从你当了领导干部,别人送什么礼品来,我都是一概拒绝。
现在接受姐夫的一条金项链,再错也只有那样大呀!”她说着说着就眼泪汪汪地忍不住哭了。她起身走进卧房,趴在床上抽泣着,双肩在轻微耸动。
司马民望看到平时通情达理、贤淑可爱的妻子哭了,心里很不是滋味。他只得和颜悦色地跟了进去,坐在床沿上,俯身抚摸着林虹的双肩,声音温存地说:“刚才我的话是说重了点,脸色也难看,但我只是想告诉你,遇事要多想几个为什么,不要太简单。就是亲戚,也各有各的打算。胡国民的为人,你不是不清楚。”
林虹翻身坐了起来,擦了擦眼泪说:“我确实没考虑那么多。你看怎么办吧?”司马民望起身拿来湿毛巾给林虹擦着脸说:“《红楼梦》里薛宝钗引用的一个和尚的偈语,你还记得吗?”林虹抓过毛巾自己擦着脸说:“你是学中文的,各种诗词典故记得比我多。《红楼梦》,我看是看过,但这个偈语不记得了。”司马民望用温和而爱怜的目光望着林虹念道:“身是菩提树,心如明镜台,时时勤拂试,莫使有尘埃。”“不要引经据典再说我了,你看怎么解决这个问题吧。”林虹在求饶。
司马民望心情愧疚说:“我们结婚快二十年了,你想要一条金项链,我都没满足你的要求,实在于心有愧,这条项链你就戴着吧。”
林虹惶惑地瞪着大眼睛:“他是说客,这条项链怎么还能戴?”
司马民望深沉地说:“我想跟你商量一下,看行不行。明天是星期天,你上街买一条更好一点的项链,比你这条项链还要重两克。你当着胡国民的面,送给你姐姐,说是我的一点心意。”
“噢,你这是礼尚往来。”林虹边说边站起来去扯司马民望的耳朵。司马民望扒开她的手说:“也不完全是这个意思。我既想让胡国民知道,我还了礼,我也确实想向你姐姐表示感谢之意。我蹲监狱时,多亏她照顾我的母亲。”
林虹一听这些事,眼里又滚动着泪花:“别再提这些伤心事了,我照办就是了。明天我怎么去?”
“老规矩,搭公共汽车去。”
“项链丢了怎么办?”
司马民望笑着说:“你一个大活人,一条项链都守不住?”
林虹也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