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艺术中国岩画
19727400000024

第24章 东南沿海岩画的奥秘(3)

这首小诗是1986年春笔者考察福建华安仙字潭时,面对画壁写下的即兴之作,这是我对岩刻的性质、年代、族属等问题提出的一点看法。然而,事情并不那么简单,我的看法并没有被学术界的同仁所完全接受。因为围绕着是“字”是“画”这个性质问题,一千多年来一直只有“文字说”一家之言,直到此年春,笔者才提出“岩画说”,并发表了《福建华安仙字潭石刻新解》一文,对“文字说”提出挑战,明确提出这些岩刻是岩画,并对画面进行了新解,从而打破了传统认识,点燃了“字”“画”争论的导火线。

笔者这篇小文发表后,许多专家就性质问题纷纷发表自己的看法。“文字说”学者根据岩刻的纹样结构与甲骨、金文的比较,文字产生的前提、条件和要素等方面,认为这些岩刻属于文字的雏形,基本具备文字的功能,因此是字而不是画,至少也是图画文字,在此基础上,进而认为这些字的属性,主要有“古篆”、“大篆”、“爨”或“苗文”、“吴文字”、“吴籀”、“象形文字”、“图像文字”、“图画文字”等。“岩画说”学者根据对岩刻纹样的结构、内涵、历史地理因素的分析,字与画的本质区别,以及与广西、江苏、台湾、四川、云南、新疆、内蒙古及世界各地有关岩画遗存的对比研究,认为是岩画。至今,“字”“画”之争,“干戈”不息,分歧还有扩大之势,是考古学界、艺术史界、岩画学界的热点话题。

闻名遐迩的华安仙字潭石刻,位于福建漳州市之北30公里,地属华安县沙建乡苦田村管辖。九龙江的支流汰溪由西向东川流不息,在溪水北畔有一段壁立的石崖,石刻就刻制于那里的石壁上。

仙字潭石刻早在唐代就被人发现了,并被张读(约公元853年前后在世)记载于《宣室志》一书中,内称唐代文豪韩愈,破释仙字潭石刻为“诏口黑视之鲤鱼天公畀杀人牛壬癸神书急急”,这自然只是望图生义的随意解释而已,不足为据。随后若干志书又有对此记载者,但都受时代的局限,不能摆脱方士神仙之说的臼窠,于了解事实真相没有多大帮助。

直到1915年岭南大学教授黄仲琴亲到仙字潭观察,并于1935年写成《汰溪古文》发表于《岭南学报》,这才引起国内学者的重视。嗣后,福建省文物管理委员会提出调查报告,并发表于《文物参考资料》上,接着弘礼、刘蕙孙、石钟健、林蔚文诸先生续有专文论述。由于他们以仙字潭石刻与“不即不离、若是若非”的甲、金文字相比附,没有走出“文字说”的传统认识,故未能破译这一千古之谜。

由于近50年来世界各国岩画学的发展,尤其是近十余年来我国各省(区)大批岩画的被发现,为揭开这个历史之谜露出了一线光明。正如前面所提及的,首先是1986年初笔者在亲自考察基础上,发表了《福建华安仙字潭石刻新解》,嗣后又连续发表了《福建华安仙字潭石刻性质考辨》、《福建仙字潭岩画与广西左江岩画关系的再探索》、《漳州岩画》(合写)等旨在辨明仙字潭石刻性质的论文,此后,仙字潭石刻是“字”乎,是“画”乎虽仍有争论,但毕竟为“岩画说”争得了半壁江山。

仙字潭水面不大,宽近20米,南岸是低丘,上面草木丛生,长可掩人。潭北是蚶盘山,临水峭壁屏立,岩刻就分布于峭壁上,乘竹排可以往来。踩上石头,爬上悬崖,我们就可以面对面地欣赏这些古岩刻了。

就仙字潭石刻与世界各地岩画就图像学方面的对比,仙字潭石刻的岩画性质应该说是昭然若揭的。

现将石刻分组叙述于后,字乎?画乎?尚请读者明判。第一组是图形最多的一幅,是由众多的舞者组成的媚神娱神的群舞场面。或双臂平伸,自肘处下折,下身作蹲裆式;或双臂上举,下身亦作蹲式。多数舞者系尾。大部分舞者具象性较强,但有些图形有意加以变形,或双脚连成圆圈状,或将头部省略。还有一些舞者图形已图案化或符号化了,是经过作者艺术夸张浓缩、符号化了的舞者形象。比如岩刻上部中央位置,刻着一个女舞者,完全符号化了,但还能看出有两个偌大的乳房和一个用圆点表示的女阴。

第二组是舞者、人面像(面具)、头戴面具的巫师和符号。左边是一鼓腹的女舞者,往右有三个舞者,其中上面两个为女舞者。最上方是个头戴面具的巫师,胯下是个表示女阴的小凹穴。其右下方是一个人面像(面具)。巫师右边有一个符号。

第三组是两个舞者。

第四组是一个有项饰的舞者。

第五组是舞者和人面像(面具)。

第六组是舞者和兽面像。

综上所述,华安岩刻的确具有很多“画”的因素,以岩画来分析是完全合乎情理的,整个画面以表现舞蹈为主题。舞姿多为两臂平伸,自肘部下垂或上举,双腿蹲踞,系着长尾。男女全裸,并突出表现了女性的乳房、女阴和已怀孕的腹部,气氛热烈,风格粗犷,远古人类充沛的生命力和一往无前的精神跃然画面。画面另一个要表现的是人面像,即面具。面具龇牙咧嘴,活灵活现。有说是表现部落战争中的猎首之举的;有说是描写部落首领及其妻子的形象的。这些说法或许有道理,但它与环太平洋地区人面像的功能是相悖的。正如本书前文已经提及的,整个环太平洋地域都有与仙字潭类似的人面像。这种人面像,千奇百怪,形态各异,或狰狞可怖或笑容可掬。这是对太平洋地区广泛分布的各民族头戴面具古俗的表示。仙字潭岩画,将面具与舞者刻在一起,说明两者可能有关,因为在原始舞蹈中,舞者大都戴着面具。舞者只要戴上面具,就可立即改变其超自然的存在,变为需要神灵在位的任何神灵的存在,直到今天,西藏在“酬神醮鬼,驱邪禳灾”的宗教法会中所佩戴的神舞面具——羌姆(跳神)面具和内蒙古喇嘛跳鬼面具,尚保留着远古时代跳舞戴面具的遗俗。在西藏阿里日土岩画中,也有以拙朴的手法勾画出的舞蹈场面和戴面具的形象。因此,华安仙字潭岩画中的舞蹈场面中出现面具是顺理成章的。

正如前面已经提到过的,华安岩刻发现至今已有多年的历史了,对于岩刻的内容,唐代人认为是镇压恶魔的咒语。近代学者有人认为是一幅记录征战的图像文字,各个部分或表现杀戮俘虏而举行祭祀,或描述激烈的战斗和征战后的狂欢。另有完全不同的看法,认为华安仙字潭岩刻是表现祖先崇拜和生殖崇拜的。众说纷纭,莫衷一是。华安岩画到底表现的思想内容是什么?读者不妨根据石刻图形去进一步分析和研究,从而得出合理的破译。

这里需要补充说明的是,仙字潭岩刻并不是一种孤立的古代文化现象。1987年4月笔者与同行曾五岳、林焘先生,又在华安县的草仔山、石门坑、石井、蕉林、官畲,潭浦县的墓坑、海月岩、赵家铺,龙海县的云洞岩,南靖县的村雅村,东山县的岣嵝山都发现了岩画,这不仅有助于对仙字潭岩刻的“字”、“画”判断,也对仙字潭岩刻的内容作深入理解有重要价值。

关于仙字潭岩画的年代,也是学者间的热点话题。由于到目前为止,尚无现代科学测试手段用于测定岩刻绝对年代的先例,仙字潭岩画又不像他处岩画那样有着明显的时代特征,因此学者间对仙字潭岩画年代的推断有较大分歧。对其下限定在唐代以前已无多大异议,因为唐代已有文献记载可证。

年代上限,分歧意见则较大,“新石器时代晚期”、“原始社会后期”有之,“青铜时代”、“铁器时代”、“金属时代”、“古文字出现以前”亦有之,具体一点的,有“殷周”、“商周”、“商至西周”、“商至春秋”、“秦汉”等说,更为具体者还有“相当于中原西周时期的浮滨类型文化时期”、“吴太伯、寿梦、阖间之间”、“早于无诸”、“魏晋南北朝至王审知主闽”等。多数意见同意把其相对年代定在相当于中原地区的商周时期。依笔者看来,在当前没有充分断代证据的情况下,不妨把上限时代的跨度定得更笼统些为宜,即时代上限约在新石器时代晚期至青铜时代。

仙字潭岩画主人的族属,专家们的观点主要集中在“越族”、“畲族”、“吴族”等三大族属上,似认作“越”、“畲”者居多。笔者认为,断定作画者的族属依据是岩画的时代,即作画时代在闽南活动的民族,大约就是岩画主人的族属。倘若岩画的时代定于新石器时代晚期至青铜时代不谬的话,那么仙字潭岩画主人的族属当为百越的后裔,即越人为宜。

面对仙字潭峭壁上的岩画,历史上一幕幕壮丽诗篇顿时在脑海浮现:缅怀作画时代,在水流滚滚的汰溪之畔,在蔚蓝的天宇下或明亮的月光中,巫师率领着头戴面具氏族民众,欢跳媚娱神灵的原始舞蹈,以求河神的保佑,祝愿人畜的繁衍,那该是何等壮丽的场面啊!但曾几何时,这壮丽的情景却化作历史的泡影,而变作无影无踪。今天,抱着寻求知识目的接踵而来的专家学者和一般观众,在石壁面前感慨万分,人们从不同的角度和层面苦苦地思索着它。作为沉默不语而又作为历史见证的仙字潭岩画,谁对你的破译更接近历史真貌呢?究竟天下何人能识君?

神秘莫测的灌云杯状凹穴岩画

1989年6月16日《中国文物报》发表了一则题为“灌云发现商代星相石岩画”的消息,内称:“南京博物院年近七旬的考古专家王少华教授,最近对灌云县大伊山卧龙岗古代遗迹进行了科学鉴定,确认系商代的星相石岩画。这是一次全国罕见的重大考古发现。”消息还说:“卧龙岗古迹,历来被当地群众称为‘星相石’、‘观星石’、‘日月石’,迄今未有科学结论。”5月12日,王少华等前往考察,经科学鉴定,确认是商代祭祀天地的星相石岩画,距今已有3000多年的历史。王少华认为,这在全国尚属罕见,是继“东方天书”——连云港将军崖夏代岩画之后的又一重大考古发现,它对研究我国沿海地区古代的天文、气象、民俗、农业生产等都有极高的价值。类似的古迹在大伊山共发现6处,以卧龙岗古迹最集中、最典型。它面积约35平方米,其上遍布大小有序的圆形凹窝近200个,最大的直径22厘米,深6厘米,最小的直径3厘米,深2厘米。这些岩画保存基本完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