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实尘世沉闷乏味,了无生趣。萨满穿梭其问。那个掐住自己喉咙的人还在拼命挣扎,在风中摇摆,但是现在他已经睁开双眼。他用双手努力探索答案,发现了呼吸的天赋。他侧耳倾听,因此法师说话了:“未来存在于现在正在发挥作用的一切中。给已经发芽的种子浇水吧。”虽然话已说出,但是一阵悦耳的钟声把它们悄悄地带走了,那个人并没有听到。
不同世界的隔离瓦解,人们的梦聚集到了一起,形成一系列互相联系的经历,这种情况很少发生。而利昂·金就要面临这种情况。他被一阵钟铃浮标的铃声吵醒。叮当的铃声来自帆船的船头。帆船正在拖动锚链,已经漂流到离指示杆只有几码的地方。指示杆在平静的水面一直都没有动静,直到一艘拖网渔船留下的水痕才让它摇晃了几下。
利昂从船舱里跳出来,披上长袖棉毛衫,顶着清晨寒冷刺骨的空气,立即发动帆船的引擎,及时避免了与浮标相撞。尽管只需要几分钟重新下锚把帆船固定在昨晚选好的位置,但是会延迟一会儿。天刚亮,周围一片寂静,灰白柔和的光线消除了利昂眼睛的疲劳。他回想起刚刚经历的一场恶梦,他被困在一间神秘恐怖的候客室,浑身绑着裹尸布,悬挂在树上,双脚在稀薄的空气里疯狂的乱踢。他依然能感觉到他向一个经过的游客大声求救时喉咙的疼痛。他喊不出声音,好像被吊死了。
然后他伸手去抓头上的索套,声音恢复了正常,并且发现自己正坐在一架儿童秋千上,是自己用双手掐住喉咙而窒息。
那个旅行者长着一张友好的面孔,利昂肯定自己以前一定见过他,但是他不记得在哪儿。他甚至感觉这个旅行者和他分享这个梦,就好像这也是旅行者的梦。但是对旅行者来说只是好奇,而不是梦魇。利昂从梦中的秋千往下看,看到弗兰克·法瑞特在下面拼命想抓住一条正在蜕皮的大蛇。他奇怪地认为自己就是那条蛇,或者至少是其中一部分。那个旅行者对他说了些什么,但是话音被一阵缓慢而规律的教堂钟声淹没了。接着秋千从一边到另一边剧烈的荡向高空,把他惊醒了。
这是星期天的早晨。利昂·金星期六从斯坦福德出发前往神秘海港,准备好好享受难得光临东海岸的印度洋之夏。在寒冷的冬天来临之前,它就像是残存的最后一丝温暖。
尽管星期六和风吹拂,气候宜人,利昂却经历了一次可怕的暴风雪般的思想活动。大量复杂的信息和剧烈波动的情感纷沓而至。他脑子里出现的第一个问题是:为什么约翰·科纳泰罗在星期五的会议上大发雷霆?这不像他的作风。利昂不相信弗兰克把全部真相都告诉他了。后来他的帆船返程靠岸时,接到弗兰克的手机通话,他更加怀疑。“昨天约翰再也没有出现过。”弗兰克的声音听上去很严肃,一本正经,“解雇他看上去很容易。我还有一个让人吃惊的消息:海伦想走。我猜她是不喜欢看到约翰被解雇。我个人认为她反应过激,但是也许从长期来看,如果她也走最好。”
弗兰克接着解释为什么没有早点向他报告这些惊人的消息,可利昂根本没听。刚才听到的任何一件事都让他觉得难受,但在事发后这么久才听到这些消息让人觉得恐惧。他感到中天科技正在失控,就要滑入一个深渊。约翰神秘消失;弗兰克越权,并且导致海伦相信约翰无缘无故被开除;海伦做了在这种情况下惟一可做的事来维持自尊一她威胁要辞职。利昂由恐惧转为愤怒,并且把矛头指向弗兰克。我要杀了他,他心里咒骂道,这个阴险的马屁精。这简直是一团糟!
正在那时风向变了,帆船开始戗风航行。航行的神奇之处,在于它不经意的指引你的思想回归大自然的简单朴素。随着利昂全神贯注的调整帆船以适应风向,他的焦虑得到了一定程度的缓解。看着康涅狄格海岸上的岩石向后呼啸而过,他自言自语道:我的船员好像都搁浅了,而我一直在仔细观察航海地图,我怎么会对我们已大大远离航线一无所知呢?
突然他领悟到许多道理。我太纵容弗兰克了,他想。弗兰克曲解我的意思:我只是想让约翰忙一阵,可是他已经把约翰赶出了门。我不应该对这件事感到意外。他昨天就打定主意要开除约翰。我想知道他是否已经把约翰扫地出门,然后采取这一切行动。我真不应该给弗兰克这么多权利……还有海伦,我最近没怎么见到她,但她一直是我最要好的朋友之一。我简直不敢相信她被逼到要辞职的地步。
利昂给约翰和海伦打电话,但是联系不上。过了一会儿,他又试了一次,这次他收到海伦的语音留言。六个月的压抑和沮丧终于爆发为长达三分钟的一番愤怒之极的漫骂,他简直不敢相信海伦竟然说出这样的话。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怎么会发生如此严重的错误?他在想是否应该返回斯坦福德,和他们联系。经过仔细考虑,他决定继续航行。这次航行有可能使他理清思绪,让他重新认识所有的一切。整个下午,他在痛苦的记忆里煎熬,思想完全被纠缠住了,就象疯癫的亚哈船长。日落时他给帆船下锚,心情已经极度沮丧。他开了一瓶上好的波尔图葡萄酒,喝得醉醺醺的,沉沉的睡着了。
现在又是新的一天,在柔和的光线里,他明白了恶梦的含义。他自我扼杀,玩弄权术,从来没有脚踏实地干事,已经脱离这个世界。弗兰克已经深陷困境,他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但是却无力处理。中天科技变化太多,压力太大,人力资源匮乏。
利昂深感惭愧,心里很难受。这是种剧烈的痛苦,然而他却因能够有所感觉,哪怕是感到悔恨而觉得有些安慰。他记起了一句恰如其分的箴言:“不听从建议的人会被迫使去感觉。”
他心里在想……海伦几个月前就尽力提醒过我。
星期天,简·彼得斯正在中天科技的办公大楼进行安全监视。中午,她正在观察监视器,突然发现其中一台相机的运转有点不正常。一位男士在一层走进电梯,电梯正在往上升。忽然监视器画面变成了一片雪花点,颜色怪怪的。简检查了两次,雪花点消失了。那位男士一个人在电梯里,在左胳膊下摆弄着什么东西。几分钟以后,简右边的门开了,杰森·汉德走到桌前签到,他一手拿着公文包,另一只胳膊肘下他的夹克卷得紧紧的。“我最好看一下你的公文包,”简说,“公司不景气的时候仔细一点为好。”
杰森知道这只需要一点时间。就像其他的许多公文包一样,这个公文包很普通,一般的棕色皮革和闪亮的黄铜扣子。但是当杰森打开包时,简的眼光移向他,充满了疑问。公文包里看上去就像在做漂亮的展示。包里有一块深蓝色天鹅绒的垫子,中间是一组做工考究精致的手工图案。左边是黑白相间的霍皮雷鸣拨浪鼓,用葫芦做的。旁边是一本皮革日记本,有压印的凯尔特人的象征。右边是一个鼓槌,看上去是东方起源,镶嵌着骨头和珍珠母。鼓槌旁边是一个小面具,点缀着颜色鲜艳的珠子,图案构思精巧,具有墨西哥北部惠邱族本土人的风格。
简说:“我不能说这个东西很危险,但是有点儿不一般。你从事艺术吗?”
“不,”杰森回答说,“但是我的工作有创作因素。“经过简的允许,他关上公文包,离开了。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带着这些图腾的东西——实际上他根本不清楚他为什么到这儿来。那天早上,他脑中浮现一幅自己坐在中天科技公司里的画面,而且他相信在他脑中形成的形象。他决定来看看,想弄清楚什么在驱使他。
办公室里一片黑暗。他把公文包放在桌上,点燃几根蜡烛,然后郑重其事地打开包。他把眼光转向了面具,这是他的一个主要导师纳亚瑞特的象征。他拿出面具,把它放在沙发旁边的椅子上。他伸手去拿他的小型盒式录音机,戴上眼罩,然后躺下开始旅行。他打算游历到上界,寻找纳亚瑞特。实际上他被吸引到现实尘世,在那儿碰到他以前见过的一个人,就是那个自己扼住喉咙的人。萨满法术的一个原则,就是没有病人的允许不要提供帮助。不是由萨满法师本人决定人们需要什么,或什么时候接受治疗。因此,当杰森在尘世遇到陌生人时总是保持谨慎。然而这次当他经过时,那个掐住喉咙正在挣扎的人主动向他呼喊求救。那个人睁开了紧闭的双眼,似乎已经清醒,很可能是第一次这么清醒。
杰森看着那个扼住喉咙的人松开了自己的脖子,把手伸向头上方。就在那时,杰森认出了那人。他就是利昂·金。他正在大声呼救。接着奇迹发生了。杰森感觉到导师纳亚瑞特显灵,并对他说:“未来存在于现在已经发挥作用的一切之中。给发芽的种子浇水吧。”
一阵钟声淹没了他的话音。这让杰森迷惑不解,接着他就恢复了正常意识。尽管被打断,他知道自己已经得到想要寻找的东西。他在烛光中坐了一会儿,思索这次旅行。
如果别人需要帮助,萨满法师偶尔会主动出现。即使那个人不懂法术,这种情况也会发生。实际上,那天早晨,利昂·金梦中发生过这种情况。现在,杰森通过自己的内心幻象看见了那个梦。即使他对此司空见惯,他还是很惊讶。他的旅行总是带着激光一般的准确性敏锐地洞察这个世界,启发觉醒的人们。
他突然明白为什么今天下午他来到办公室。他希望利昂·金带着坦诚而信任的态度会见他,接受萨满法术治疗。他想起最近另一次旅行中获得的教诲:老师必须等学生找他,否则学生学习的愿望不够强烈,老师不能帮助他获得理解并且改变。
在某种程度上利昂已经具备了面对俘获他的恶魔的决心。
梦境和幻象以不同的方式来到人们身边,甚至是那些在不同时空发生的事情。不是所有的梦都在睡觉时发生,也不是所有的幻象都在萨满法师的旅途中发生。有时它们就在白天里出现,成为现实的一部分。它们可能最难辨认,最难阐释其深层涵义,因为它们看上去来自外部世界,而不是人的内心世界的反映。
世界各地生活在部落里的人,学会了如何解读发生的事情拘涵义。有时,他们称之为解读符号。一只渡鸦飞过墓区暗示悲伤的时刻,克奇纳舞蹈结束后下雨预示丰收的喜悦。一个星朗天的下午,弗兰克·法瑞特卷着一床地毯,挣扎着出了一辆出租车。那床地毯是在美洲大道的街道集市上买的。地毯比他高一英尺,用塑料布松松地裹着。塑料布被出租车门套钩住撕破了,地毯随之打开,落到肮脏的街道上,清晰的黑色和棕色相间的菱形花纹图案顿时变成了一片脏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