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传记曾国藩那些事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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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获得新生(1)

终于可以离开了

咸丰六年秋,太平天国内讧的血腥味传遍了大江南北,而且清政府也趁机再次在天京城外建起了江南和江北大营。

但是,曾国藩却没能因为这场本应该让他喜出望外的内讧而得到多大的安慰,反而让他觉得自己更加委屈。

原来,天京内讧的消息传到前线的太平军将士们的耳朵里以后,由于很多前线战士都是东王和北王的亲属,因此为了报仇,他们不得不放弃经过生死厮杀才抢占的城池,急急忙忙地赶回天京,即使没有回去的也开始军心动摇了。

毕竟,东王和北王在太平军中的亲信太多了,再加上翼王石达开的出走,战士们更是无所适从。因此,太平军的军事实力大大地降低了。

这对于太平军的死对头——湘军来说绝对是件好事,而作为湘军大哥的曾国藩绝对应该为此欢天喜地。但是,此时的曾国藩却怎么都笑不出来。

可能是上天总是喜欢作弄欲降大任的人吧。曾国藩辛苦了这么多年,好不容易把湘军发展壮大,并经历千艰万险才把湘军保存下来,现在碰到了一个绝好的机会,湘军可以立功了。但是,统帅却不是曾国藩,就像一个媳妇好不容易熬成了婆婆,可惜新进门的儿媳妇却死了。本来受了婆婆那么多年的气,现在终于可以在新媳妇身上撒气了,没想到……真够郁闷的。

原来,曾国藩被困江西以后,不得不奉皇上的旨意围攻九江,然而九江城久攻不下,而且湘军在江西又缺衣少粮,过着讨饭一般的生活。于是,无奈经湘军高层领导商议以后,把湘军大部调回了两湖,分别投奔了两湖巡抚骆秉章和胡林翼。

在这两位大哥的带领下,湘军很快找回了失去已久的威风。原来,太平军内讧以后,石达开出走,原来由石达开指挥重新收复的两湖,以及江西地区的太平军都无心作战。于是,骆秉章和胡林翼这两位大哥瞅准了时机率曾国藩的湘军一鼓作气,收复了很多失地。

这下好了,消息传到北京城,咸丰帝喜出望外,赶紧把骆秉章和胡林翼大肆表扬一番,但是,作为湘军的“亲妈”的曾国藩可就没人理会了。

趁着大好机会,好不容易打下了个江西瑞洲,结果还是因为沾了湖北巡抚胡林翼的光,曾国藩真是心有不甘呀。但是,再仔细想想当年,攻下武昌城,可是自己亲自上阵指挥的吧,结果又怎样呢?还不是什么都没捞着吗?唉,与其这个头功让自己占了又讨不到好处,不如让骆秉章和胡林翼占了,一来,送他们一个人情,以后再找他们办事会好说话一些;二来,也可以告诉皇上,你这么处心积虑地防着我是没必要的,现在湘军已经不仅仅听我的指挥了,皇上你也可以放心了。

但是,曾国藩在江西的政治生活并没有因为湘军的战功而有多大的改变,现在湘军有饭吃了,可以不用曾国藩去讨饭了;但是,曾国藩依然不招江西巡抚文俊的待见。

你曾国藩的湘军在老家就能打胜仗,到了我们江西怎么就蔫了呢?难道你是在用这种方式来对我们江西表示抗议吗?虽然,文俊知道,此时湘军获胜也是因为太平军自乱阵脚,但是,刁钻的文俊早就跟曾国藩结下了怨,料他也不会拣好话说的。

总之,湘军的战绩并没能把曾国藩从困顿的江西生活中解救出来,曾国藩还只能忍耐,只能等待,等待能够解脱的那一刻早点到来。

我们坚信事情坏到了一定的程度一定会出现转机的,只是曾国藩没有想到,这次解救他的转机,竟是他父亲去世的噩耗。

咸丰七年二月十一日(1857年3月6日),在曾国藩被困江西两年之后,在瑞洲城的大营里,曾国藩突然接到父亲曾麟书去世的消息。

接到这个消息曾国藩首次感觉到的已经不再是悲痛了,他突然觉得自己看到了希望,抓住了救命的稻草了。于是,他赶紧给皇上写了一封请假信,就匆匆地卷铺盖卷回湖南老家了。

曾国藩渴望这个时机太久了,他的忍耐已经到了一定的限度了,他要回家,他要逃离,他甚至都没等皇上批假,就先逃回家了。

为父守制的日子

咸丰七年二月二十九日(1857年3月24日),曾国藩带自己的弟弟曾国华回到湖南老家,虽然,暂时远离了战火的喧嚣,但是曾国藩的心却不能因此而平静下来,曾国藩反而觉得更加不安起来。

虽然,自己在江西落魄得跟乞丐一样,但是,自己毕竟还是皇上钦命的领兵大臣,如此不顾皇上的旨意,万一皇上怪罪下来,自己多少还是要倒霉的。但是,回想起在江西生不如死的每一天,曾国藩真的什么都顾不上了,回到老家以后,曾国藩感到了前所未有的轻松,虽然内心的不安一直在折磨着曾国藩,但是,他还是开始留恋上了在家的日子。

在这里他不用去考虑自己的吃饭问题,不用去思索怎么应对江西巡抚的刁难,不用去探讨如何攻下九江……虽然,皇上得知曾国藩不经批准就擅自离岗了,但是由于两湖巡抚的极力说情,才勉强同意给曾国藩三个月的守孝假期,假满以后仍然要回江西指挥作战。曾国藩真是受够无官、无职又必须干实事的日子了,于是,斗胆给咸丰帝上书说,要在家守制三年。但是,现在大清江山危在旦夕,现在的三年,可能就意味着,朝代更新,江山易主。所以,曾国藩要请三年假是不可能的,所以,咸丰帝没有答应,依然坚持让曾国藩如期返回江西军营。

无奈,曾国藩只能拖一天算一天。所以,此时的曾国藩终于可以有时间对自己的前半生作一个总结了。父亲的死让曾国藩觉得,死不再是一种痛苦,而是一种解脱,所以这一次,他不再像失去母亲时那么悲痛,反而觉得淡定、从容了许多。日子总是要一天天过下去的,曾国藩开始回顾自己走过的路……他突然发现自己一直以来恪尽职守,不容自己或他人犯一点错误的做法是错的。理想和现实之间巨大的差距让曾国藩看清了,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生存之道,自己不应该不顾别人的人生教条,而用自己的观点和想法来左右别人,特别是比自己有实权的官员们。

于是曾国藩开始变得随和,他不再要做一坛清水,他开始可以容忍、甚至接受浑浊,他开始变得更有自知,他不再是一个有棱角的人,他开始学着接纳别人,同时也给别人一个接纳自己的机会。

有了这种思想转变以后,曾国藩不再去努力改变腐败的清王朝,而是学着去适应这种腐败,因为他已经认识到,凭他一个人的力量是不可能改变整个世风的。与其因为洁身自好而到处碰壁,弄得自己遍体鳞伤,不如委曲求全,学着让自己融入晚清乌烟瘴气的官场。

从此曾国藩不再是那个到处不招人待见的曾国藩,而是一个日趋走向世故圆滑的曾国藩了。有了这种思想转变,以后曾国藩开始在官场如鱼得水,和个个官员之间的关系也开始变得融洽起来。

这一年,曾国藩46岁。然而,任何一个转变的过程都是痛苦的,但是痛苦又是一个人成长的捷径,没有痛苦的蜕变,一个人就不能获得新生。但是,一种改变就是对改变之前的状态的一种无情的否定,曾国藩不忍、不愿就此向世俗低头,但是,不低头就只能让自己活在深度的精神痛苦之中。有时候接受,不一定是一种妥协,而可能是一种解脱,是一种成长,是一种走向成功的捷径,于是曾国藩接受了,他接受了圆滑世故,接受了人生和官场的一切潜规则。

也就是在这段时间里,曾国藩发现了为人处世的“真正”秘诀——“大柔非柔,至刚无刚”。

但是,每个人面临着蜕变都会不安,因为人都会一面向往着转变后的美好,一面痛骂着自己违背了以前的信念,因为蜕变的前后本身就是矛盾的。曾国藩跟所有人一样,他不愿违背自己内心的信念,但又不愿意为此而忍受苦难,他想要接受改变,但又心有不安。

所以,此时的曾国藩脾气开始变得暴躁,常常因为一点小事儿痛斥家里人,他甚至变得跟从前判若两人,从前谦谦君子的形象在他身上再也找不到了,他开始变得蛮横、刁钻、锱铢必较。

但是,这也恰恰反映了曾国藩此时矛盾不安的内心。然而,曾国藩很快就平静了下来,他不能就这样一直下去,他不想就这么放弃湘军,放弃扬名天下、光宗耀祖的初衷。于是,在面对太平军内讧后石达开负气出走的局面,他的眼睛里还是看到了自己崛起的希望。

虽然,皇上一直都在有意压制曾国藩,防备湘军,但是,这跟曾国藩建功立业的愿望并不冲突,虽然朝廷对曾国藩会造反的疑心一直没有解除,但是,现在的曾国藩已经学会了应对朝廷的方法了。

于是,在咸丰帝多次下诏命曾国藩返回江西督战时,曾国藩开始学会讨价还价了。咸丰帝命他速回江西,但是曾国藩叫苦:自己没有军权,没有政权,没有职权,而迟迟不愿回江西。

没有军权,自己就不能酌情提拔湘军中战功卓著的将士,并以此来鼓舞士气;没有政权,自己就不能跟各地官绅协商,供给湘军军饷,从而来提高湘军的战斗力;没有职权,自己就不能在各地官绅中树立威信,以至于自己常常受他人欺凌、歧视、刁难和排挤。

说来,曾国藩的境地也实在委屈,领兵打仗却没有军权,湘军要负担两湖、江西的抗敌重任,但却得不到国家和地方承认。更气人的是连地方的小官都敢对自己说三道四,自己作为几万人的老大威信何在?

所以,曾国藩的目的很明确,就是问咸丰帝要个红顶戴戴,但是,咸丰帝虽然不是个有作为的皇帝,却是个很听话的爱新觉罗家的后人,他清楚地记得祖制上说,不能把兵权委任给汉人。

加之,此时太平军早已开始走下坡路了,所以,歼灭太平军只是个时间问题,有无曾国藩无关大局,只要湘军还在为清政府卖命就行了。于是,咸丰帝给曾国藩发了一个准假意旨。

咱们大清国以孝为大,现在你的父亲大人西去了,你就好好在家守孝三年吧,不用回江西带湘军了。

这下,曾国藩傻眼了,无疑,在跟咸丰帝的这场讨价还价中,曾国藩灰溜溜地败下阵来了,只好无奈地开始了自己在老家守孝的日子。

但是他不会因此而沉寂下去,如果,曾国藩就此在家守孝三年的话,那么三年之后,就不会有曾国藩的扬名天下了。

因此,曾国藩不会就此而埋名湖南湘乡,因为很快曾国藩就可以再次出山,来实现他的伟大抱负了。

二度出山

曾国藩在离开江西回家守制之前已经把军队交代给部下了,而且当时,湖北绿营军和李续宾湘军联合东下,不仅夺回来了长江上游沿江城镇,还同带队伍来到了江西,与曾国藩的湘军一起再次包围了九江。

所以,曾国藩认为,就算自己留在这里和他们一起攻打九江,即使攻下了九江,到最后功劳也不是自己的,与其在此出力不讨好,不如卷铺盖卷回家守孝去。

但是,曾国藩的这一举动,却遭到了两湖众官员的指责。有人认为曾国藩不该置几千湘军不顾;不该在战事紧急之时临阵脱逃;更不应该以守孝为明要挟皇上,公然向皇上伸手要权……其中,叫得最响的,就是左宗棠了。左宗棠,汉族人,字季高,湖南湘阴人。虽然,左宗棠屡次参加科举都以榜上无名告终,但是,左宗棠的志向和才干却闻名遐迩,晚清重臣林则徐曾赞他为“非凡之才”“绝世奇才”,而且,曾国藩的好友罗泽南在临行的时候也曾嘱咐曾国藩要重用他。

可见,左宗棠并非一般平庸之辈,但是,左宗棠就是有个坏毛病——脾气大。此外,左宗棠还是一个特别直肠子的人,心里有什么话,就说什么话,绝不会顾及半分颜面。

曾国藩被他不由分说地骂了一顿,虽然很恼火,但是自己理亏在先,曾国藩又不好说什么,只是在心里想,别人可以指责我、骂我,你左老弟、自己人,总该为我设身处地地想想吧,我在江西混得连口饭都快吃不上了,你也不至于再火上浇油了吧。

谁知,左宗棠却骂得更凶,曾国藩实在受不了了,后来落下了个睡不着的后遗症。虽说后来曾、左在镇压太平军的征途中相互配合,齐头并进,但是,二人的私人感情却一直不是太好,可能就是因为左宗棠经常毫无保留地挖苦打击曾国藩所造成的。

说来曾国藩这几年也真够倒霉的,权力没要到,还被人骂了一通,真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了。

无奈之下,曾国藩只能暂时待在老家为父守孝。但是,是金子总会发光的。不久之后,曾国藩再次获得了带兵出山的机会。原来,在曾国藩待在老家的五个多月里,江西的战争形势发生了巨大的变化。因为在石达开出走经过江西时,许多原来驻守在江西的太平军都随石达开的部队而去了,因此,太平军在江西的防守也因此变得薄弱。所以,湘军在两湖巡抚的率领下很快攻下了九江、瑞州、抚州、湖口、临江。

湘军再次控制了两湖和江西的绝大部分地区,并开始向安徽地区进发。期间,湘军将士大多也都因为立下了战功而加官进爵了,原来由曾国藩提拔的湖北巡抚胡林翼后来都加封太子少保(太子的老师,正二品),而且,李续宾也得了一个巡抚的职位,赏穿黄马褂,曾国藩得知这样的消息,真是恼火。

想想湘军的发展史,曾国藩应该是功高劳苦的,而现在他得到了什么,相比之下,曾国藩真是比窦娥还冤,凭什么朝廷因为怀疑曾国藩会造反就给曾国藩这样的待遇。

其实朝廷凭的就是,皇上说什么就是什么,皇上担心你会造反,一句话,你曾国藩就是翻不了身。

但是,皇权再大,也压不过群众的呼声,所以,只要湘军不解散,只要曾国藩在湘军中还有威信,那么曾国藩的崛起就是必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