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小说聊斋志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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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章 阿绣

海州有个年轻的书生,名字叫刘子固。这一年,他辞别了母亲,要到盖平去看望舅父。盖平是一个很热闹的地方,街上行人很多。刘子固经过一家杂货店门口,看见店里有个年轻的姑娘,长得美貌无比,他呆呆地站着,偷看那姑娘,连赶路也忘了。

当天,刘子固拜见了舅父。舅父看见刘子固很高兴,要他多住些日子再走。刘子固心中不忘那位姑娘,第二天清早,他就跑到街上去。看见那位姑娘还在那家店铺里,刘子固很高兴,他借口要买扇子,想趁机认识那位姑娘。姑娘听说他要买扇子,就喊她父亲出来招呼客人。父亲一来,刘子固很扫兴,只得胡乱挑选了一把扇子便离开了。过了一会儿,刘子固又回来了,他见姑娘的父亲离开了,很高兴。姑娘见客人又来了便想去喊父亲,刘子固一把拉住她说:“你别喊你的父亲,我只想找你买把扇子,你开个价,我不还价。”姑娘觉得很奇怪,就故意开了个很高的价钱,刘子固果然没有讲价,付了钱就走了。

第二天,刘子固又去了,并且还是跟昨天一样,他刚要离开铺子时,姑娘却喊他回来,并把多收的钱退还了他。刘子固觉得她诚实可爱,慢慢地两人就熟了起来。有一天,姑娘问起了他的来历,他据实告诉了她。姑娘也害羞地告诉他,她姓姚,名叫阿绣。刘子固天天上阿绣的店里去,他的仆人已经看透了他的心思,同时也引起来了舅父的怀疑。舅父追问他的仆人,仆人只能据实告之。舅父听了很生气,就叫刘子固回家,当天就派人把他送回了海州。

刘子固回到家里,老是思念阿绣,他常常拿出在阿绣那儿买的扇子把玩,回忆着与阿绣见面的场景。隔了些日子,刘子固又有机会到盖平去,他刚把行李放下,就跑到那家杂货铺去了。可是到那里一看,发现门窗都关得紧紧的,刘子固只好失望地回来了。他到邻居家一打听,才知道姚家回老家去了。刘子固听了,非常沮丧,事情也没办好就回家了。

回到家后,刘子固的母亲想给刘子固娶亲,媒人天天上门,可是他都拒绝了。母亲很生气,问他原因,他把对阿绣的深情告诉了母亲,并求母亲去替他求亲。母亲只能依了他的心愿,给他准备了行装,并且写了一封信给他的舅父,请求他做媒。刘子固高兴地辞别母亲,就急急地去盖平了。舅父接到来信,就去姚家拜访了。没过一会儿,舅父就回来了,刘子固高兴地迎上去,正想问,舅父说:“别痴心妄想了,姚家姑娘已经许配给一个广平人了。”刘子固听完立刻垂头丧气,像没了魂魄,舅父一看他这样,就赶紧命人将他送回了海州。

刘子固回到家后深深地思念着阿绣,常常捧着在阿绣那儿买的扇子暗暗伤心落泪。后来有个媒人上门来说,复州有个姓黄的姑娘很是漂亮。于是母亲就派刘子固去复州相亲。刘子固怕惹母亲生气,只能答应出去敷衍一趟,也趁机好散散心。

刘子固到了复州,根本就没到姓黄的家里去,他找了个清幽的地方住了下来。一天,他到西门散步,偶然经过一家门前,见有一个女郎刚进门去,长得跟阿绣很像。刘子固越瞧越像是阿绣,于是他赶紧去打听,原来那家人家姓李。刘子固猜想:“怎么会姓李呢?天下人哪有长得那么相像的?”于是刘子固租了紧挨着那家人的一间房住下了。住了几天,一天黄昏时分,女郎果然出来了,她一看见刘子固立刻转身关门,一面用手指后面,又在额头上轻轻拍了几下,便进去了。刘子固喜出望外,他看见屋后靠西边有一个矮墙头,立刻明白了女郎的意思。刘子固在墙边上等着,过了一会儿,有人在墙头上轻声说:“来了吗?”刘子固应了一声站起来,抬头仔细一看,真的是阿绣。刘子固一下子想到长期以来对阿绣的思念,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往下落。女郎隔着墙头为他擦眼泪,一面温柔地安慰他。刘子固拉着她的手说:“我以为我这辈子再也看不到你了,没想到还会有今天。你怎么到这里来了?”女郎说:“这里是我表叔家。我等晚上去看你。”到了晚上,女郎果然来了,她穿的还是当时在杂货铺穿的那身衣服。刘子固拉她坐下,向她诉说分别后对她的思念,又问她是不是真的许配给别人了。女郎笑着说:“我父亲因为你家离我家太远了,不愿许配给你,所以才这么说的。”他俩说笑着,不觉已经夜深了,刘子固的仆人见主人房里的灯还亮着,偷偷往里一看,少爷正和一个女郎说笑,仔细一看,那女郎正是阿绣,心里觉得非常纳闷。

第二天,仆人便来问刘子固:“夜里和少爷来往的女郎是什么人?”刘子固还想隐瞒,仆人说:“少爷可得小心点,姚家姑娘怎么会到这里来?”刘子固红着脸说:“西边姓李的那家是她表叔,这有什么奇怪的。”仆人着急地说:“西边那家只有一个老太婆,哪有什么表叔?”刘子固听了心中疑惑不决,到了黄昏的时候,女郎又来了,见面就说:“你在怀疑,我告诉你吧,我不是阿绣……”猛然间,刘子固的仆人拿刀闯了进来。女郎指着仆人说:“不要胡闹,把你的刀放下!”说话间,只见仆人手里的刀像是被人夺下来似的,一下子就掉在地上了。刘子固看到这个情况,吓得浑身汗毛直竖,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女郎笑着对他说:“不要害怕,我知道了你的心事,只是想来帮助你,没有别的意思。请你放心,我一定为你尽力帮助,你真心热爱阿绣,一定能相聚的!”说完,女郎就飘然而去了。

刘子固高兴万分,他对着门外深深的拜谢那女郎,然后就起身奔赴盖平,打算亲自去见阿绣,诉说自己的心情。刘子固到了盖平,就赶忙到那家杂货铺去,只见一个老太太坐在那里。他在街上徘徊等待,始终不见阿绣出来,心里非常焦急。他埋怨舅父骗他,也不住在舅父家里了,就在靠近杂货铺附近租了间房子,并用厚礼请了媒人到阿绣家求亲。不一会儿,媒人就回来了,她说:“真是不巧,她的母亲说,他家小叔为阿绣说了一门亲事,她父亲硬要她去相相看,不过成不成还不能确定。”刘子固听了这话,心里很沉重。于是,他决定守在盖平,等着看情况如何发展。可是过了十几天,突然传来了兵变的消息,盖平的人们都纷纷逃走了,刘子固也只能收拾行李回家去。没想到在半路上遇到了兵马的冲杀,刘子固和他的仆人走散了,他独自逃走,一时迷了路。官兵见他形迹可疑,就把他捉住了。刘子固在夜里趁官兵没有注意他的时候,偷了一匹马,拼命逃了出来。

刘子固急急往家赶,他刚走到海州附近,就看到迎面有一个蓬头垢面的女子走了过来。刘子固刚要经过时,那女郎喊:“骑在马上的不是刘郎吗?”刘子固勒马仔细一看,那竟然是他日夜思念的阿绣。刘子固又欢喜又不敢相信,他问:“你真是阿绣吗?”女郎凄惨地说:“难道你不认得我了?”刘子固于是把遇到那个女郎的事情告诉了她,并问她怎么会到这里来。女郎这才笑了,她对刘子固说:“你放心,我真的是阿绣,我也遇到了一位奇怪、好心的姑娘。我相亲回来的路上被官兵抓住了,这时忽然来了一位很美丽的姑娘拉着我就跑。一路上我们穿过很多兵马,他们就像没看见我们一样,也没有人来追问我们。不一会儿我们就到了一座山上,那位姑娘就放开我指着山下说:‘再见了,前面就平安了,接你的人快到了。爷于是我就一边走着,直到遇见了刘郎。”刘子固听了也很高兴,他拉着阿绣的手,详细地诉说了自己的思念之情。于是,刘子固带着阿绣回家了。

到了家,刘子固向母亲诉说了详细经过。母亲很高兴,便赶紧招呼着给阿绣洗浴。阿绣洗浴完后,又美丽,又大方,刘子固的母亲高兴地说:“难怪我的傻儿子做梦都想娶你啊。”刘子固的母亲赶紧派人去盖平,把阿绣的父母请来。阿绣的父母看刘家这样诚心,于是就答应了这门亲事。刘子固和阿绣在婚后生活得很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