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小说聊斋志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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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 钱卜巫

夏商的父亲非常富有,但他并不珍惜财物,生活十分铺张,每次吃包子,总要丢掉边角,弄得满地乱七八糟。到了晚年,家境变得很贫寒,一日三餐都不能保证。临死的时候,他对夏商说:“我平生糟踏天物,得罪了老天爷,以至于挨冻受饿而死。你应当爱惜东西,努力行善,以赎救我的罪过。”

夏商严格遵照父亲的遗嘱行事,他靠种田过日子,待人诚恳朴实,没有二心。乡亲们都很喜欢、尊敬他。后来有几次做生意的机会,总是能赚到钱,却有天灾让这些钱财失去。夏商感叹说:“老天爷想让我受穷,谁能救得了我呢?”他照旧耕种田地。

有一回,来了个外地女巫,她以数钱的方式占卜,能算出人的运气。夏商很恭敬地向她问卜。女巫问夏商:“官人今年多大年纪?”夏商答道:“二十八岁。”女巫摇摇头说:“还早得很呢!官人现在走的是先人的运气,不是你本人的运气。你五十八岁才交上本人的运气。到那时就没什么不顺心的事了。”夏商问:“什么是先人的运气呢?”女巫说:“先人如果有善行,他的福还没享完,后人就可以接着享;先人如果有不善的行为,他受的祸还没完,那么后人接着受。”夏商算着说:“再过三十年再行本人的运气,到那时我的年纪都老了,也快进棺材了吧。”女巫说:“官人到了五十八岁那年,自然会有一笔大财来到,即使你不必费力谋求,财运也会滚滚而来。官人一生没有什么过错,下辈子还会有享不完的福。”夏商于是告别了女巫回到家里,半信半疑,他依旧安贫守穷,不敢再有非份之想。

一转眼二十多年过去了。到了五十三岁时,夏商便开始留心当年女巫所说的话是否灵验。这年春耕之时,他因为患病不能去耕种田地。等到病好了,天又大旱不下雨,早春的庄稼都干死了。快到秋季时才下雨,这时家里已经没有别的种子,几亩田都种上了粟米。不久,天又大旱,荞麦、豆类都快干死了,只有粟米安然无事。后来遇到下雨长得生机蓬勃,获得了大丰收。第二年春天闹饥荒,他家就没有挨饿。夏商因此相信巫婆的话了,他从富翁那里借了钱,开始小本经营,凭着这借的本钱,后来他也发了点财。有人劝他去做大买卖,他也不肯。到了五十七岁那年,他找人给他家修补围墙,挖地时发现一个铁锅,揭开一看,竟是满满的白银,抬回去一称,共有一千三百二十五两银子。

夏商夫妇暗地里议论说巫婆的术数还是小有差错,他们提早了一年就发了大财。这时,邻居的妻子到夏家来借东西,她偷偷看到了银子,于是回去告诉了自己的丈夫。她的丈夫很嫉恨夏家,又暗地里把银子的事告诉给了县太爷。县太爷是个贪官,便以不存在的罪名把夏商拘禁起来,要他给钱。夏商的老婆想隐藏一半起来,夏商说:“不是我们应该得的,留着只能招致灾祸。”于是夏商就把银子全都交了。县太爷得到了银子,他担心夏商还隐藏了一部分,又向他要来装银子的罐子。县太爷把夏商交的银子倒进罐子里,正好装满了罐子,县太爷这才放了夏商。过了不久,县太爷升了官。

到了第二年,夏商到南昌去贩货,那个勒索他银两的县太爷已经死了。县太爷的老婆急着回老家,便把一些粗重的东西变卖了。其中有好几桶桐油,因为价钱不高,夏商便花钱买下了带回家。到家以后,有一桶桐油有些渗漏,夏商便将桐油倒进另外一个桶,倒完油,夏商发现那桶内竟然有两锭大元宝,再打开其他几桶桐油看,里面都是这样。这些元宝的数额刚好与去年挖出来的银子一样多。

从此夏商就富裕起来了,但他没有富了就不认识人了,反而经常接济那些贫苦人家,非常慷慨,毫不吝啬。妻子总是劝他多留些钱传给子孙,夏商却说:“我这样做正是为了给儿孙留下遗产呀!”那个向县令告密的邻居后来穷得要饭,他想请求夏商施舍给他一点,但心里始终觉得有愧于夏商而不敢开口。夏商知道后对他说:“当年的事情,是因为我的时运未到,所以鬼神通过你使我没得手,你有什么罪过呢?”最后还是救济了他。邻居感动得哭了起来。后来,夏商活到八十岁,子孙们也继承了他的遗产和德行,接连几代都兴旺不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