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敌相见,分外眼红。弯弯见到这名抢了她未婚夫的女人,那火气还就蹭蹭蹭地上来了。可是这名女子神色淡然,对于她眼中的脸上的怒气是一点儿反应也没有,“想要见落霖,就跟我来。”
余有忌说了一声“有劳”,就拉着弯弯跟上她。弯弯倒是别扭,在她的身后一直挤眉弄眼的。
本来以为很快便到了,可是她却带着他们走了一个时辰,路越来越偏,路段不平,天色也渐渐地黑了,走起来特别颠簸。弯弯只觉得累,有些不耐,“你家到底是住在哪里?这里是什么鬼地方啊?”
女子转过身来,幽冷的月光打在她的脸上,精致的五官显得越发淡漠,她说,“这里,就是鬼住的地方。”她的手往前一指,“他就住在那儿。”
余弯弯顺着她的手看过去,看到的是一个小土墩,土墩上插着一个木牌,上面有些字,隐隐地看得不大清楚。弯弯心神一顿,慢慢地走得近了,才发现那木牌上写着的是,“落霖之墓。”她有些不敢相信地转身看向那女子,喉咙被什么哽住了一般,说不出话来,脸上的血丝瞬间消失得一干二净,身体抖得厉害。
“两个月前,他就走了,不幸中的万幸是,他走得并不算痛苦。”女子的声音仍旧是淡淡的,
余弯弯的身子瞬间就软在了墓碑前,余有忌蹲身将她半拥在怀里,神色还是淡定,眼中带着几分怀疑,“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他运气不好罢了。”女子叹了一口气,然后看着弯弯,“你以为你那病是怎么好起来的?他自愿减寿替你续的命。你若还能活多久,他也便能活多久。”
那样清淡的话语犹如雷劈一样一下子击中了弯弯的心,她呆若木鸡地僵那儿,只是瞪着着眼睛,哆嗦着唇。
“我跟他亦无半分关系。”那女子笑了起来,“拿人钱财,替人办事,我从不问理由。所以他要死要活都与我无关,我要做的只是了了他的心愿。”
弯弯只是瞪大着眼睛,眼泪也掉不出半分,不知过了多久,她才呆呆道,“这不是真的,着不是真的。”
“他临死前也不让我说出真相,可我以为这份深情不该这样被埋没。因为见不得他一个人孤寂地死,而你享受着另外一个男人的疼爱,这个世界应该是公平的才对。”她的唇边勾着一抹淡然,“落霖说,等你再来的时候,身边定然有了一个依靠,所以就不会太伤心。看来这里没有我的事了,我在这儿守了段时间也应该离开了。”
弯弯听不到其他的话,扑了上去,抱住落霖的坟墓,低声呢喃,“为什么要给我续命,为什么这么傻啊,落霖哥……”
眼泪留得异常的凶,她将自己的脸贴在他的牌位上。那个温柔的他,总是对着她的他,那个她恨着的他突然就变成了一掊土,他一个人孤零零地埋在这里,周围冷冷清清连装点的花都没有,“是弯弯不好,是弯弯任性了。”她想着自己离开时的决绝,她转身的那一刻,他是不是心如刀割,他是怀着怎样的心情放她离开。那个时候他却还是对着她笑,笑得那样温柔。
落霖待她那么好,事事依着她,顺着她,三年如一日地照顾着她,他样子清高的人,甚至为了给她治病,去百花阁寻事赚钱。弯弯说,“落霖哥,原来这辈子对我最好的人是你,落霖哥,为了你我终生不嫁,我要终生都守着你。”
余有忌在一旁,心中是无言的悲恸。他的眼微湿,原来他不在的三年发生了这么多的事,原来他的好友落霖为了弯弯牺牲了他的全部。弯弯的话犹如锤子刺入他的胸口,却无力反驳。他扯不动弯弯,她依偎着那块木牌犹如依靠着一个情人,不愿分离。
余有忌怕她哭坏了身子,打晕了她抱着她离开,唇紧紧地抿着。周围是死一般的沉寂,似在哀悼着什么。余有忌低头轻轻地吻了吻她汗湿的额头,心中不知是何感想。
弯弯睡了一夜,次日醒来,整个人便呆呆地坐在床上,她双眼红肿,唇干涸而苍白。余有忌端着早餐给她,她只是低低地念叨来一句,“我要落霖哥,我把命还给他。”
“弯弯,不要任性。”余有忌坐在她的旁边给她喂饭,她的唇抿得死紧亦不张开。余有忌用了些力,她有些恼,一个伸手推过去,将他手中的碗都打翻到了地上,她看着他吼着,“我不要你管我。三年前你都不管我,你现在做什么管我?若不是你将我送到落霖哥那儿,他就不会死!”
余有忌冷冷地看着她,双手握得紧紧的上面有青筋突起,随即地慢慢松开了拳头,蹲到地上来拾地上的碎片。弯弯看着余有忌的身影,眼睛又是泛红的厉害,她从床上爬了下来,蹲在他的旁边,拽着他的衣袖,“哥,对不起……我只是心里很难过。”
余有忌的手顿了顿,又继续捡地上的碎片,连看都不看她一眼。他捡了碎片之后就出门了,再没有理她。余弯弯就呆愣愣地坐在地上,扁着嘴巴,许久不见余有忌回来,不由地又抽泣了起来。
一直到了中午时分,余有忌才进来,手里端着一碗饭随即往桌上一摆,淡淡地瞥了她一眼。余弯弯不哭了,快速地坐在桌前乖乖地吃饭,大口大口地吃着。余有忌的脸依旧是板着的,看着她乖巧的样子,心倒是放下了一些。从小便是如此,她若不乖了,就冷着她。
弯弯吃完饭,那跟兔子似的红眼睛盯着他看了半响,有些忐忑不安地看着他,“哥,你不会不理我了吧?”
余有忌一脸的面无表情,唇淡淡地抿着,脸色也不大好,眼睑处泛着淡淡的青,似乎昨夜睡得并不大好。落霖的去世,他比谁都心疼。弯弯擦了擦眼睛,替他倒了杯水,送到她的面前,声音有些沙哑,“哥……口渴么。”
余有忌看着她,她也一副小心翼翼地看着他,许久之后,她的手似乎有些酸,有些微微地抖,她又小心地叫了一声,“哥……”
余有忌接了她的水来,放到一边,却并不喝。余弯弯就随意在地上坐下,靠着他的腿,指尖在地上摩挲比划着,“你知道吗,自从你将我送到落霖哥这儿之后,我便病了。很重很重的病,全身没有力气,经常会一阵一阵地疼,仿佛有万只蚂蚁啃噬着我的内脏。有的时候是生生地折磨了我一夜的,落霖哥从不叫屈,一整夜照顾我,擦拭我脸上身上的冷汗,替我按摩,有时疼得厉害了,他怕我咬了舌头,就会把手伸过来给我咬。第二天早上我刚入睡,他却不能睡了,他要替我做饭,然后出去做活。直到快晚上的时候才回来,我会看到他的手上包着白纱,被我咬的,可是他却告诉我是不小心撞的。”
“我心情好的时候,我会想吃好多东西。他总是应我说好,等到他攒够了钱给我买来的时候,我又没有胃口了。”
“我没有力气,甚至下不了路,可是我又爱干净。他会亲自替我洗脚,把我的脚丫子洗得很干净,可是我很调皮,甚至踩着水溅他的脸,可是他从来都不恼,认认真真将我的脚擦干替我盖上被子。”
“后来我说,以身相许,等我病好了我就嫁给他。然后我就觉得这一切理所当然了,因为我快要成了他的妻子,所以他对我好是理所当然的。”
她一点一点的回忆,任眼泪流淌满面,“我病好的那****特别开心,真的,我就想着这辈子我就能报答他了,我想上天待我不薄。没有想到,不是上天给我的福利,是落霖哥,我的命是他给我的。”
余有忌将弯弯揽过来,默默地用衣袖替她擦泪。
“如果有来生,我真的愿意做牛做马服侍他,我欠他的实在是太多太多。”
“你要知道,其实我们的日子过得很穷。他为了让我病得不那么辛苦,总是找一些很名贵的阵痛药。他的衣服总是补了又补的,有好多补丁,可是他总是笑着跟我说,这样的衣服有特色,好看。而对于我,他时常会买漂亮的裙子送我,很鲜亮的颜色,他说我穿着娇艳,嗯,他经常说我是个美人,明知道他是安慰我的,我却听着很开心。”
“弯弯,别说了,是我不好。”他将她揽过来,让她的脸埋进他的双膝间,他轻轻地抚着她的脑袋,“是我不好……”
她将自己的脸深埋在他的双膝间啜泣着,泪湿了他的衣摆一大片。
余弯弯似乎又睡了一觉,醒来已经是夜幕十分,她躺在床上,余有忌坐在她的身旁,感觉到她醒来,轻声道,“饿不饿?”
余弯弯点了点头,“饿。”
随即她又道,“我能回落霖哥的家里看看么?”
“好,你先把饭吃了,我带你去。”余有忌出去了一趟端了些饭菜来,弯弯吃了一半又抬起头来问他,“你不吃么?”
“吃过了。”余有忌淡淡道。
余弯弯哦了一声,低头将筷子反过来夹了一棵青菜放到他的唇边,“反面没有吃过的。”
余有忌顿了顿,张口吃了,弯弯又夹了一些自己没有吃过的菜给他,余有忌默默地吃了。
这顿饭吃得很安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