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有忌带着余弯弯去了落霖住的地方,余弯弯默默地在门口站着,随即将门推开。她将窗户全部打开,让外面的阳光透进来。随后她找了一条干净的布来,又打了一盆水,仔细地擦拭着房中的灰尘,落霖喜欢干净,总是将房间打扫得干干净净的。
余有忌倒不动手,只是立在门外看着她小小的身影,他需要给她一个空间,让她自己体味感情的冷暖让她自己走出阴霾。她亦太小,也太天真,总是太依靠别人。
弯弯的脸上带着虔诚,每擦拭一下便心中默念着落霖哥早登极乐。想了一夜,她也想通了,如今的她延续了落霖的生命,所以她要好好地活着,努力地活着,替他笑着。
三年前,她才十三岁。她很迟才开口讲话,很迟才明白事理,所以她的童年总是显得比别人要长。她来的时候,看着余有忌离去,又哭又闹,像个小孩子。落霖耐心地哄她,给她做了好吃的,又许诺她哥哥很快就会回来,才哄得她安然地过了第一天。
奶奶刚离世,她一直依赖着的世界轰然倒塌,所以她只想抓住最后一棵浮木,哥哥走了,刚开始的几天她显得很烦躁,总是不住地站在门口眺望。落霖只将她当做小孩子一般,在厨房里做菜,她不吃,又出去买了糖葫芦给她,哄着她,“有忌很快就会回来的,你乖乖地住在这儿等他。”
因为他的陪伴,她也渐渐地她也适应了这样的日子,脸上也多了一些欢愉的笑容。三个月之后的一个早晨,刚下了床只觉得双腿无力摔在地上,缓了好久才缓了回来。后来的日子里,身上的每个地方总是突然失去知觉,然后再疼痛着,折磨得她痛苦万分,想要一死百了。因为落霖给她的信念,因为落霖的付出,她舍不得死,她若是死了,她欠他的怎么还?
后来的三年中,她没有再下过床。好过的时候在床上发呆,难过的在床上打滚。他对着她的时候,眼眸总是明媚的,唇总是上扬的,温柔地看着她,转身的那一刻却在偷偷流泪。
弯弯蹲在地上,抚着床前的那一寸地方,落霖哥,有一次我分明看见你的泪溅在这里的,可是转身的那一刻,你仍旧对着我笑,弯弯,你总会好起来的,我去给你做饭。她抚着抚着又笑了,落霖哥,你对我说过,弯弯,你要慎重选择,你或许并不爱我。我亦分不清爱还是不爱,可是我就是想留在你的身边,纠缠你一辈子。我们几乎未曾同甘过,一直是我拖着你在受苦,而你从不抱怨。
弯弯已经哭不大出来,悲伤到已经麻木。她仔细地抚着房中的每一样物品。为了给她治病,家中值钱的东西已经卖得差不多了,只留了一些简单的摆设。可是他总是记得她的生辰,给她买了一些礼物。这只发簪是他给她买的第一件礼物,素雅却有着很精致的做工,他说她的头发很美,很适合这根发簪。可是生病的那段日子,她的头发又枯又黄并不好看。这是他给她买的第二件礼物,是个珍珠挂坠,他说每个女孩子都应该拥有贵重的首饰,珍珠很大颗,水润光泽。第三样是一双绣花鞋,他没有说原因,可是如今她似乎懂了。
这些东西都摆放在原来的位置,都没有动过,却又仿佛被摩挲过千万次。其实这三年来,她收过他的东西远远超过这些。
弯弯一直坐到天黑。才慢慢地起了身,关了窗关了房门,又仔仔细细地看了一眼才退了出来。出来见到余有忌立在一旁,不由推了推他,“哥,我们走吧。”
余有忌淡淡地嗯了一声,想着她原来说过的话,又有些不确定地看了她一眼。心中的石头落了地,其实他亦很怕就此留下,独守一生。
弯弯跟在他的身后,有些小心翼翼地问道,“以后,会有什么打算?”
余有忌默不作声,弯弯的心又提了起来,拉住他的袖子,嗫嚅了唇,终于勇敢地发出了声音,“哥,以后我会对你好,很好很好,嗯,然后你可不可以放下一切……”
余有忌淡淡地转过身来看她,薄薄的唇轻轻一勾,“不可以。”
“我有点想……我娘,她对我很好,我很怕她因为见不着我伤心流泪,然后病重。”她的脸微微往下,眼睛偷偷往上看着他的反应。
余有忌嗤了一声,“你倒是多愁善感起来了?”
余弯弯瞪着他,“当年是不是你掳走我的?”
弯弯的语气一时变得有些恶劣,突然便觉得这一切的根源都在余有忌的身上,如果不是他,她今天绝对不是这个样子。可是他呢总是一副置身在外的样子,他以为他什么都不记得了就可以将当年做过的事儿一笔勾销了么?
可是她又不敢真的惹恼了他,他手里握着那么多人的命呢。
余有忌淡淡回望她,“是你自己跟着我走的。”
“我会那么笨么,不跟着我娘,跟着你走?”
“我不过想杀了你,当做东方展欠下的利息。可是你抱着我不撒手,硬要我抱,后来还傻乎乎地跟着我回家。”
“我……”余弯弯突然醒悟过来了一般,“你怎么记得了?”
余有忌看着她那副惊讶的样子,冷冷地哼了一声,自顾自地朝前走去。
余弯弯从余有忌的口中刨不出什么东西,有一个想法却在她的脑海中闪过,他是不是什么都记起来了。之前,她对一切都保持怀疑,一直别扭着,排斥着,可是如今经过落霖的死,她却想好好珍惜如今所拥有的一切。她那个可怜的娘,第二次失去了她到底会有多难过?
对于余有忌,她是越来越摸不懂,虽然从小她便不懂他。
次日余有忌买了一些酒买了一些菜带着她去落霖的坟那儿,他将菜肴一盘盘地摆放在他的墓前,又将酒整整一瓶撒了上去,他说,“落霖,下辈子让我来偿还你。”
余弯弯呆呆地看着他,唇紧紧地抿着,又从不远处摘了一下鲜花放在墓碑周围。余有忌并没有逗留许久对弯弯说道,“我们该走了。”
“去哪儿?”
“你不是要见你娘么?”
“唔,你答应了?”
“当然你要做好失去你爹的准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