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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分:三字谜(4)

“这可以算是一桩设计精巧的谋杀案!”池天海第一句话就抓住所有人的注意力,“在场的人里,不止一个具有杀死文龙的动机,‘儿子’和‘女仆’,因为恋爱问题和文龙拒绝借钱而对死者怀恨在心;‘竞争对手’和‘对手助理’,因为生意面临失败而恼怒;‘广告商’和‘作家’,因为面临可能会毁掉自己事业的法律起诉,而文龙拒绝和解,因此心生怨恨。我首先怀疑的是‘女仆’,因为只有她可以利用布置餐具的机会在文龙的餐具上下毒,然后在午餐结束后把所有餐具放进洗碗机,洗涤剂会把所有的证据清洗得干干净净。但是当我看到检验报告后产生了怀疑:死者所中的毒比较特殊,其发作时间下毒者无法准确控制。也就是说,如果死者是在吃午餐的时候中的毒,有可能他10分钟后——很可能午餐还没结束——就会毒发身亡。那样的话,‘女仆’就成了唯一的嫌疑人。对于一次精心策划的谋杀来说,这么做是一次愚蠢的冒险。况且,在餐具上下毒,太容易留下痕迹,餐具不太可能仍然光洁如初,很容易被用餐者发现。因此,我排除了对‘女仆’的怀疑,不得不开始转移我的思路。就在刚才,我注意到了这两杯红茶的色泽有些不同。”说着,池天海指了指茶几上的那两杯剩茶,“这是本案的一个关键。它告诉了我们什么呢?告诉了我们这样一个事实:这两杯茶是两个人泡出来的。这也是为什么两杯茶里都没有发现毒物的原因。而实际情况是,文龙所喝的那杯茶里有毒,他是因为喝了这杯茶而中毒身亡的。”

“女儿”立刻瞪大了双眼,“你说什么?你是说我下的毒害死我父亲?”

池天海微笑地看着“女儿”,“别心急,听我把话说完。凶手是这么做的:先下毒杀死文龙,然后等他毒发身亡,再偷偷用一杯无毒的茶换掉那杯有毒的。说实话,当我想到这一点时,我首先怀疑的就是‘女儿’,但很快就排除了她。原因很简单,如果整个过程是‘女儿’精心策划的话,那么她不可能换上去一杯色泽不一样的茶,她给死者和‘对手助理’刚泡过茶,只需要从茶壶里再多倒出一杯就可以了。如果她用这杯茶换掉有毒的那杯,那么就绝对不会出现两杯茶色泽不一样的问题,因为它们来自同一个茶壶。如果两杯从色泽到口味完全一样的茶留在现场,那可以说是一次完美的谋杀,我也就不可能在这里发表这通演说了。”

池天海扫视了一下房间里所有的人,继续说道:“凶手如果不是‘女儿’,那会是谁呢?茶被‘女儿’端上去时是干净的,是后来被人下了毒。当时,能有机会接触到死者茶杯的,除了‘女儿’,只有一个人:‘对手助理’。事实上,毒就是他下的。但是事情没那么简单,大家想想,要在一个和你面对面坐着的人的茶杯里下毒而又不被对方发现,几乎是不可能的,除非对方有事暂时离开座位。而死者偏偏这么做了。他在和‘对手助理’的谈话过程中,暂时离开了座位,去里面的书房接了一个电话。这就是为什么我说这是一桩精巧的谋杀案的原因之一:我刚才下楼求证了一条线索,在今天下午1点到3点之间,只有一个电话打进了死者的家,而且是打到了死者书房的那个电话上。‘对手助理’正是利用文龙进书房接电话的机会,拿出事先准备好的毒药放进了文龙的茶杯。至于这个打电话的人,虽然还没有最后证实,但除了‘竞争对手’,我想不出还有其他人有理由这么做。”

说到这里,池天海半真半假地发出了句感慨:“很精彩,是不是?更精彩的还在后面。”

“大家可以想一想,整个犯罪过程看上去似乎很完美,但是如果只有‘竞争对手’和‘对手助理’,还是完成不了谋杀。因为第一,我刚才检查了死者书房里的电话,那部电话的出厂日期竟然是上个月,那么这部电话一定刚安装不久。于是我求证了这条线索,证实这部电话是三天前才安装的。这三天里,包括打进打出,这部电话一共只使用过七次,其中一次就是我刚才提到的那次;五次是打给文龙公司的律师和会计;另一次是打给一个目前无法查证的号码。在我看来,文龙安装这个电话的目的主要是用于与律师和会计进行一些相对机密的谈话,因此他不可能把电话号码告诉给他的最大宿敌‘竞争对手’,那么,‘竞争对手’怎么会知道这台电话的存在并弄到电话号码的?第二,‘对手助理’走的时候,文龙还没死,他还送‘对手助理’到了门口。他回到自己房间后过了一阵才毒发身亡。在他死后,有人用一杯干净的茶换掉了毒茶杯。这个人是谁?此人必须很熟悉死者的家,而且在当天下午在犯罪现场。我已经求证过线索,证实‘女仆’的确是1点到5点之间在诊所看病,因此她可以被排除;我们刚才也已经排除了‘女儿’;剩下在座的所有人都有可能做到这点,包括我在内。但就像我刚才分析的,此人参与策划了整个谋杀,他对死者喜欢在午饭后喝红茶这点十分清楚,这就基本排除了‘作家’、‘广告商’、‘女伴’和我,因为咱们几个都不知道死者的这个习惯。知道这个习惯的,除了已经被排除的‘女仆’和‘女儿’,只有两个人——‘儿子’和‘管家’。我刚才查证过了,‘儿子’是今天才回来的,而他与父亲目前关系紧张,两人在饭桌上没有任何交流,因此,死者在这三天里不太可能主动告诉‘儿子’书房的电话号码。那只剩下了一个:‘管家’。他接受了‘竞争对手’的贿赂,参与了谋杀。首先,他利用职务的便利,趁文龙不在时进入他的书房,搞到了书房电话的号码。做到这点很容易,他只要用那部电话拨打一部手机,电话号码会自动显示在手机上。这一切是在谋杀实施前完成的。然后,‘对手助理’有意和文龙约在午饭后不久见面,因为‘管家’告诉了他们文龙在这个时候总要喝红茶,有机会下手。下午1点,‘对手助理’准时赴约,‘管家’借口办事离开,实际上很快办完了事回来了,但他没有进别墅,而是暗中藏在附近,听到‘女儿’的尖叫,知道案件已发,才装成刚回来的样子进入别墅,然后一个人去了案发现场,因为当时我们其他人都在忙着报案。‘管家’利用当时的混乱,用自己事先泡好的一杯红茶替换掉了有毒的那一杯,然后把毒茶和茶杯都处理掉了。”

池天海说完,看着“管家”缓缓地说:“我求证的最后一条线索,是一周前‘竞争对手’从自己的银行账户里取走了四十万元现金,他用这笔钱来做什么,目前不清楚。但是我估计,这笔钱目前正躺在某人的保险箱里,或者其他某个不为人知的地方。我说得没错吧?”

“精彩!真精彩!”杜飞给池天海点上一支烟,同时佩服地伸出大拇指,“你小子当年在咱学校就是出了名的侦探迷,没想到这么些年没见,水平越来越高!”

池天海刚吸了口烟,曹珊从后面用手拍了一下他的脑袋,“刚戒没俩月,又抽?!”

池天海笑嘻嘻地说:“不是说好了吗?朋友给的不算。”

“拉倒吧!你就找借口吧。”曹珊一生气,扭头走到一旁去喝饮料,不理他们了。

“老婆够凶的。”杜飞一脸坏笑地瞧着池天海。

池天海无奈地摇摇头,“唉,没办法,现在就这样,想起以后的日子我就头大。你怎么样?换到第几个了?”杜飞上中学的时候对学习不上心,但在追女孩子方面颇有一套,是他们全年级着名的情圣。

杜飞脸上一副曾经沧海的表情,“一言难尽!有空和你慢慢聊。”

两人又谈了几句。天海这才知道,杜飞高中毕业后当了兵,前段时间刚退伍,在一家规模很大的私人保安公司工作。那家保安公司与节目制作单位签了合同,负责节目的保卫工作。

正聊着,扮演文龙的小伙子和扮演“女儿”的那个大眼睛姑娘走了过来,文龙主动跟天海打招呼:“你好!”

天海握住对方伸过来的手,说:“你演得真好!简直跟职业演员没什么区别。能问一下你是做什么工作的吗?”

文龙笑笑说:“坐机关的。”

“你是做什么的?”问话的是演“女儿”的女孩子,天海记得她叫彭琳。

“我还在上学,还有一年毕业。”

“念什么专业?”

“机械。”

“是吗?你的脑子可一点儿也不机械。”

“就是。”文龙接着彭琳的话说,“你的表现真精彩!这个节目我每期都看,到目前为止,我觉得咱们这期最逼真!”

杜飞点着头,“没错。我刚才和节目编导聊,他们也说这期节目的收视率是节目开播以来最高的。”

天海说:“主要是每个参与者都按照自己的角色演得很认真,比如‘女儿’,你被冤枉时的那种眼神简直绝了!我当时真的弄不清,你是在演戏还是被冤枉后的真实反应。”

“你有手机吗?”彭琳问天海,说着把自己的名片递给天海。

天海接过来,照着上面的手机号码给彭琳拨了个电话,让自己的号码保存在了彭琳的手机里。

“自由职业?”天海看着彭琳名片,说道,“这倒是个很令人向往的行当。”

彭琳眉毛一扬,“哦,是吗?我怎么没觉得?”

“如果我毕业后能做一名自由职业者,就算没浪费教育经费。”天海半真半假地说。

彭琳很认真地说:“应该不难吧?你可以开个工作室,承接机械制图什么的。”

天海笑了笑没说话。他所说的自由职业是指私人侦探,但是在现实中,私人侦探所拥有的调查权利和范围十分有限,调查的也基本上都是外遇这类令天海提不起任何兴趣的无聊案子,完全满足不了他的胃口。因此自由职业对于他,很可能只能停留在令人向往的程度。他曾经很认真地考虑过报考警官大学,被父亲察觉意图后严厉制止,父亲甚至不惜以断绝父子关系来威胁。天海虽然反叛心重,但还没有反叛到和父亲彻底决裂的程度。他最终放弃了报考警官大学的想法,但出于对父亲的反抗,在高中分科的时候他没有按照父亲的心愿去学文科,而是坚决地选择了理科。

8

在密室里,宋雷有意不看池敬文,只盯着罗诚彬说:“就算知道了是这个姓田的干的,又能怎么样?!咋出去?”

罗诚彬没说话,因为他不知道该说什么。

就在这时,墙上的挂钟发出一声响亮的报时,12点了。几乎同时,三人都听到了恐怖的刺刺声。

煤气罐开始漏气了。

宋雷立刻动作,他想拽着罗诚彬一起朝池敬文移动,可罗诚彬仍站在原地不动,使得宋雷也移动不了半步。

“你要干吗?站在这里等死吗?”宋雷朝罗诚彬大吼。

“我不能杀人。”罗诚彬用另一只手死死拽住手铐,语气肯定地说。

“你不杀他,咱们三个全都得死在这儿!”

“我知道,我宁愿那样也不愿杀人。”

“啥?我没听错吧?”宋雷瞪着罗诚彬,“我告诉你,要么你跟我一起干,要么我先杀了你再杀他,你自己选!”

罗诚彬不说话,但仍然用两手向后拽着手铐。

宋雷见状,突然飞起一脚踹在罗诚彬的小腹上,罗诚彬疼得叫了一声,立刻松开左手捂住肚子,弯下腰去。宋雷两手握着手铐,连拉带拖地拽着罗诚彬朝池敬文逼近。

池敬文见状惊慌失色,大叫起来:“宋大哥,慢着,听我说。”他看见宋雷并没有停下脚步的迹象,急忙说道:“求你再等三分钟。我的肠胃不太好,吞下去那个东西,很快就会闹肚子,会把它排泄出来的。到时候我们都得救了。”

宋雷一听,将信将疑,但他停下了脚步,不再朝前挪。罗诚彬一听也连忙说:“就是就是!再等等看,等老池把那东西拉出来,这是最好的办法!”

宋雷抬头瞅了一眼挂钟,举起右胳膊遮在鼻子上,不再说话。

对宋雷来说,这三分钟格外漫长,而对池敬文来说,它几乎一转眼就过去了。

宋雷不再等待,继续拖着罗诚彬朝池敬文逼近。罗诚彬试图向相反方向拽手铐,但显然宋雷给他的那一脚力量不小,疼痛使他甚至无法完全站起身,宋雷的力气又比他大,因此他的努力效果有限,身体被宋雷连拖带拽地朝前挪动。

尖刀逼近了池敬文。宋雷举起了手铐,手铐上的刀尖对着池敬文发出寒光。

“慢着!”池敬文再次大喊,“宋大哥,我知道一个秘密,值很多钱。如果你不杀我,我把秘密告诉你。”

“放屁!”宋雷丝毫不理会,“你现在就是给我一座金山银山老子也不稀罕!老子要活命!不过呢……”宋雷以审视猎物的目光打量着池敬文,说:“如果你告诉我那个秘密,我会让你死得很快,没什么痛苦;否则,我一刀一刀地来!给你10秒钟作选择。”

“宋大哥,求你别动手,我还有儿子,大学还没毕业。求你可怜可怜我。”池敬文直起身体,跪在地上冲着宋雷鞠了个躬。看样子,如果他的双手不是被捆着,他是准备磕头的。

“时间到!对不起了,你别怪我,我也是没办法,要怪你就怪那个姓田的神经病。”说完,宋雷把手铐举了起来。这时,罗诚彬的疼痛似乎减轻了些,他用力向后拽着手铐。宋雷见状,加大了向前的力量,罗诚彬也逐渐发力,两人各自朝相反方向用力,一时间僵持在那里,手铐停在了半空。

就在这时,啪的一声响,手铐竟然从中间断裂了。在惯性作用下,罗诚彬一下摔倒在地,宋雷的身体猛地前扑,左手腕上的手铐随着他的身体猛地砸在池敬文的身体上,池敬文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

刀刃在宋雷那一半手铐上,它刺进了池敬文的身体。

宋雷也吓了一跳,一时有点儿手足无措。罗诚彬爬起来,推开宋雷,脱下自己的衬衣按在池敬文的伤口上,把他的上身抱在怀里。“老池,我对不起你。”说着,眼泪夺眶而出。

“都什么时候了,还有心思哭!你们这些知识分子真和娘们一样麻烦!”宋雷举着刀,准备下手。

“住手!”罗诚彬见状,放下池敬文,用手攥住宋雷持刀的手,“我不能让你这么干!”

宋雷和罗诚彬扭打了一阵,突然瞅个空当,一拳打在罗诚彬的小腹上,罗诚彬叫了一声,身体歪倒在池敬文身上。

宋雷举起手铐,准备刺出第二刀。

“Ding(丁)Xi(西)Gu(古)!”池敬文突然喊出了三个字。

宋雷听见了,但他显然没明白这三个字是什么意思。他问:“什么意思?”

池敬文脸色惨白,已经没有力气说话,处于半昏迷状态。

宋雷迟疑了片刻,对池敬文说:“好,虽然不知道你说的是啥,就当是和你的那个秘密有关系。我说话算数,会给你一个痛快,绝不让你痛苦!”

池敬文的嘴巴一张一合,似乎想说什么。罗诚彬把耳朵凑到池敬文的嘴旁边,只见池敬文的嘴巴又张合了几下,没发出什么声音,头就歪倒在一旁。池敬文的意识在两个世界之间徘徊,逐渐离开他的身体,向莫名的所在飘去。在离开这个世界的刹那,池敬文的脑子里闪过自己这一天的经历,包括自己做过的那个梦。他不知道,是那个梦预示着后来发生的事,还是后来发生的事原本就是一场梦。他没时间想它了,很快,他就要在另一个世界里见到自己的妻子廖珍,或许还有其他人。他脑子里闪过的最后一张面孔,是儿子池天海。

几分钟后,宋雷血淋淋的手里多了一件东西。这是一个小电子设备,只有一根江米条大小,上面除了一个按钮什么都没有。宋雷按下按钮,从什么地方传来一阵叮咚声,是那种电子设备启动时常能听到的声音,而这个声音是从池敬文的口袋里发出的。宋雷把手伸进池敬文的口袋,从里面掏出一个外形很像手机的玩意儿,体积比普通手机小得多,除了显示屏,操作面板上只有0和1两个按键。

“这是什么玩意儿?”宋雷看着手里的小东西。

“是个通话器,但你只能拨一个号码——110。”罗诚彬一边用刚脱下来的衬衣捂着口鼻,一边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