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麦姣倒真给我送来了她现在雇主家的住址和电话,说万一我要有事找她,可以打过去。
我认真地收好。这是她的一份心意,我得珍惜。
工作一如既往,生活上波澜不惊,我像是又回到了婚前的单身生活。
中午时我开始和以前一样,和同事们拼饭吃。下班后也不再急着回家,开始参加他们的活动,泡吧、逛街、血拼,甚至一起去健身。
一天我正在跑步机上挥汗如雨地跑步,意外接到了舒岚的电话。她热情地叫着我的名字,说好久不见。
说的是,我有一段时间没有和她见面了。但她还和以前一样热情,伸手不打笑脸人,我继续跑着,和她有一句没一句地聊着。
“雨恬,你不高兴和我说话啊?”舒岚听出来了我不冷不热的态度。
“没有。我在健身房跑步呢。”我只好停了下来,“现在好了,你说吧,我听着呢。”
舒岚咳了一声,“没什么正事,就是多天不见,挺想你的,咱们哪天一起吃饭吧。前些日子穷忙,也一直没有联系,正好我这几天休假。”
我只好答应了,约她第二天一起吃午餐。
舒岚还是那副德行,像悦尔总结的,“宁舍千句话,不舍一分钱”。吃饭时口若悬河侃东侃西,该买单时东张西望左顾右盼,压根没有拿出钱包的意思。
悦尔曾经笑着说,别人就是请舒岚吃十顿饭,她也是连请别人喝杯奶茶的钱也不舍得出的,她那个人,有时很让人无语。
我让服务员过来买了单。舒岚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好意思,拿纸巾擦了擦嘴,问我下午要不要坐班。她说她闲着没事,我要是上班她就跟着。
饶了我吧,她跟着我上班,不但会搅得我无法工作,还会打扰同事。我只好说前几天一直加班,现在手头的活暂时告一段落,可以休息一下午。
舒岚立刻来了精神,她说看我做足疗的效果挺好,反正我有现成的卡,让我请她也做去,还嬉笑着说她讹上我了。
真拿她没办法,我点点头,和她一起去了足浴城。
我还是由郑男来做,舒岚由另外一个排到钟的女技师来服务。
看来麦姣已经把离开我家的事告诉郑男了。他看到我并没有问起他姐姐,且因为我带着舒岚一起来,他甚至都很少同我说话。开口说的几句,也是技师例行的问话。
一切看起来并没有什么异常。但郑男和女技师出去倒水的时候,舒岚突然问我:“你每次来,都是那个小男生给你做吗?”
“嗯。”电视被舒岚调至一个娱乐频道,我边听边昏昏欲睡。
舒岚来了精神,饶有兴趣地继续问:“他技术很好吗?我看,他还没有刚才那个女娃娃做得熟练呢。”
“什么好不好的,只是习惯了。”我懒得和她说太多。
“不会这么简单吧?我可看出来了,那小孩对你有意思。”
舒岚神秘兮兮的一句话,让我睡意顿消,“你说什么?”
突然,一阵敲门声传来,在敲门声响起的同时,郑男推门而入。
“郑男,你去过你姐姐现在住的地方吗?”我问他。
他抬头看看我,又看看舒岚,没说话。
“没事,她是我朋友,不会投诉你上钟期间和顾客聊天的。”我让他放下顾虑。
“去过一次。”郑男低着头为我按摩足底。
“她离你这儿更近了,有没有常来看你?”
“她没有以前自由,人家把时间卡得紧。再说我现在上钟也多。”郑男说道,并没有多余的话。
我和郑男聊天的时候,舒岚狐疑地看看他,又看看我,“你们很熟?”
“他姐姐在我家做过事,你见过的,那个麦姣。”我打了个呵欠,真的很困了。
“这样啊。那……”舒岚迟疑了一下,想说什么最终没问出口。
郑男停了下来,“和你说个事。我准备和小梅订婚,到时要办个订婚宴,我姐那里也脱不开身,我在这里没有别的熟人,你帮我张罗一下吧。”
“好,你定下时候早点告诉我。”我答应着,心里直打鼓。这孩子搞什么名堂,前些天还不让麦姣提这事,怎么一下子想要订婚了?这麦姣也真是,应该提前告诉我一声。
给舒岚服务的女技师笑了起来,“请我们不?”
郑男红了脸,“你要舍得一天不上钟,就去呗。”
“知道你不诚心,真小气,跟小梅一样。”女技师又笑。
这些年轻人真有意思。我笑着转向舒岚,却发现她还一脸研究地看着郑男。
“小梅也是这里的技师。”我索性告诉她,“不过我也没见过,只是听麦姣说过几次。”
舒岚哦了一声,不置可否,也开始闭目养神。
我不知道她在怀疑什么。尽管她佯装很随意,我还是敏感地发现,从进门到现在,她就像一只警觉的小狗一样四处观察,好像想找什么东西出来。
悦尔告诉过我,说我们的城府都不如舒岚,让我防着她点。我不知道悦尔说的是什么意思,可从今天的情况来看,舒岚也许真不是我想象中的那样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她好像在留意她自身以外的什么事。我搞不明白,她这样做是为什么。
我和舒岚临走之前,郑男悄悄把小梅叫到了我们的房间。那是一个蛮壮实的女孩子,进来后就乖巧地冲我叫了一声:“雨恬姐。”
“小梅。”我拉过她,从包里取出一瓶刚买的柔肤水给她,“初次见面,送你个礼物。”
小梅高兴地笑了,举着给郑男看牌子,“我都不舍得买。”
郑男也笑,“看,还没启封呢,全新的。对你好吧?”
“对你也不错啊。雨恬姐送你的手机也有九成新呢,你要嫌不好给我吧。”小梅说,很撒娇的口气。
他们两个看起来很甜蜜的样子。郑男也不小了,要是结了婚,也算了却了麦姣的一桩心事。
想到这里,我欣慰地笑了。
从房间出来结账时,舒岚跟我直嘀咕:“原来他们都是你拿东西喂出来的啊,我说呢,不可能平白对你那么亲近。你也真是,好好的东西送这些人做人情有什么用啊。早知道你那款手机不要了,还不如给我呢,我做备用的那个手机都老掉牙了。”
我没接她的话。哪知她一心想占便宜占到底,结账时还专门问了一下我卡上的余额,开始和我商量:“反正我也就这几天假,我工作可不像你,累死累活的,你就可怜可怜我,多让我跟着你享受几次呗。”
她把贪便宜的话说得理直气壮,好像自己多需要救助似的,可她的消费水准明明比我还高。接下来她拉我逛街血拼时,刷卡消费起来,毫不吝惜,我看她买的那些衣饰昂贵得直心疼,她倒好,眼皮也不眨一下。
最后我们去了趟超市,我没什么要买的,陪她瞎转,她专挑那些昂贵的坚果和时鲜的外来水果称,居然买了几百块,说是女人多吃坚果和水果对身体有益,负责那两块的理货员那会儿专门招待她了。
这家伙真是热衷消费,打开钱夹,很多会员卡呢。她为自己花钱可真是舍得,看她平常老是哭穷,敢情只是为了让别人买单。
后来接连几天,舒岚每天要我请她在足浴城消费一次。我嫌麻烦,说要为她预刷几次,免得每次都拉我陪着,她竟然不干,“雨恬,我也不是占你便宜,咱们不是关系好吗?一起做做聊聊天多好,你不来我来有什么意思啊?”
说不过她,我也不可能把卡给她,好像我是冤大头,我还是一块去吧,反正做足底保健也没什么不好。麦姣前几天还打电话说,她现在出来不方便,让我替她多来看看郑男呢。我来得多了,也自然可以多照顾一下郑男的业绩。
再去康禧时,我和舒岚只点郑男和小梅的钟,这也是给他们创造条件,让他们有时间在一起说说话。
但他们并没有在上钟期间说过多的话,郑男说带班的经理听到过我们房间他的说话声,已经警告过他了。他不想被扣发工资。小梅是这里的老手了,知道这里的规矩,也自觉地遵守着。
虽然他们不说话,可还是能够悄悄地传递情意。看得出来,小梅对郑男还真是挺中意的。她总是悄悄偏过头来看郑男,郑男却总是涨红着脸目不斜视。
“小男生,你还没有女生主动哦。”舒岚逗着郑男。
郑男抿着嘴不作声,小梅倒不好意思地红了脸。
“这世道颠倒了呗,男孩子这么腼腆。郑男,有什么情话和小梅说啊,我们会当听不见。”我也笑道。
郑男脸色一紧。
我赶紧转了话题。他也太经不起开玩笑了吧。
舒岚假期结束前一天,我们又去了康禧。那天小梅上钟去了,只剩下郑男,舒岚说她懒得等,于是就任由安排了别人。舒岚说她想体验一下郑男的超好技术,我就让郑男给她做了。
换别人做,我才觉出来郑男的确是做得认真。今天的技师据说也是店里的熟手了,却也已经做成了老油条,该按脚的时候,三两下就过了,到了敲脚等轻巧步骤时,倒有意无意地拖延着时间,看着手不停,却没有做多少功夫。
郑男给舒岚做得好像也不太认真,他保持着和那技师一样的节奏,有些走形式。舒岚皱着眉头,说话间冲我使了个眼色,好像说感觉不出来他的技术水平有多好。后来,可能感觉他太敷衍,舒岚有些生气,不耐烦地让郑男起来,说自己不做了。
郑男有些讪讪的,舒岚的态度让他有些难堪。但同时他又有些赌气一样,待着就是不出房间去。
我和舒岚闲聊着,转移着她的注意力,以免她对郑男说出什么刻薄的话来。其实舒岚本就不是个有耐心的人,她以为跟着我做足疗就是占便宜,可和一个闷嘴葫芦技师一起待两个小时,也是蛮无趣的。
我等着技师取东西拔火罐时,舒岚无聊地换着电视节目看,又拿起包来翻着,把不用的废纸之类的拿出来扔到纸篓里,穿上衣服出去了,“我上外边沙发上坐会儿,这屋里太闷了。”
舒岚在外面很长时间没回来,郑男收拾了一下也出去了。
我刚做完,电视台那边的人打来了电话。
公司最近有宣传活动,需要和电视台那边协商,我们这里拿出文案策划,交由那边摄录制作。
这不是三两句话能完事的。舒岚回来,坐着等了好一会儿我的电话也没有打完,她就有些坐不住了,和我比了下手势,说她要先走。我抱歉地挥挥手,让她请便。
她走后,我继续打电话。郑男又进来了。
看郑男的样子,好像有话要和我说。我抓紧时间和电视台那边说完,“什么事啊?”我问他。
“你和她很要好吗?”他没头没脑地问了一句。从他叫我名字被我数落的那天起,他就再没叫过我任何称谓。
“谁啊?”我不解。
“刚才那女的。”
哦,舒岚啊。我很奇怪,他关心这个干什么啊,“我们是朋友,怎么了?”
郑男又问:“她和你老公很熟?”
“是啊,他们是大学同学。怎么了?”
“没怎么。”郑男看看我说,“刚才她好像在给你老公打电话。”
“哦。”我想,又是陶德凯让舒岚过来陪我的吧。老伎俩了,何必呢?他和我的问题自己解决不了,何必老借助别人做什么协调。
“你不问问他们说了什么?”郑男问。
今天他管得有点儿宽了。我没理他,站起来穿外套,他知趣地把房间收拾了一下,把垃圾篓拿了出去。
之后很多天,我都忙着和电视台说活动策划的事,直到电视节目录制完成,我才觉得腰酸背痛得厉害。下班后找了家粥棚简单吃了点,就到足浴城去了。
“你是不是给165号小费了?他整天盼你来呢,总怕别人上钟,一天来问好多次。”一次次消费下来,大堂经理和我已经熟悉了,她笑问。
她暧昧的话让我听了有些不自在,就和她比画着打着哈哈,“不是小费,是大红包,这么大。”
郑男端水路过,装作没听到,直接进到给我安排的房间去了。整个上钟期间,他都心事重重的,看着我欲言又止。
“怎么了?和小梅闹矛盾了,等着我帮你说和呢?”我问他。
他摇摇头,还是定定地看我,像有什么话压在舌头底下。
“是你姐姐那边有事吗?”有些天没和麦姣联系了,她脾气火暴,不会和那家尖刻的雇主发生什么冲突吧?
“我和我姐都没事。”郑男闷声闷气地说。
“到底怎么了?”我有些着急,“有什么事你说啊,急死人了。”
“我问你,你得说实话。”郑男抬起头,很认真的样子。
“什么时候我说的都是实话,你到底想问什么,快点问。”他越是这样,我越想知道,是什么让他困惑了。
“你是不是想和他离婚?”郑男问。
“你怎么会想起问这个?”我坐了起来。看着郑男冷静的眼神,我想我还是先回答他的问题,“哦,对,我是想和他离婚。”
“那怎么一直不离?”
“离不了……”我突然意识到自己和他说得太多了,这些不关他的事,他不应该被扯进来,“郑男,我的事你别管了。离不了,就还在一起过呗。”
“他对你很过分是不是?你心里很痛。”
郑男的话让我吃惊。我总以为他还是个孩子,只知道和姐姐撒娇,可现在看来他好像洞察很多事。
可我实在不想和他说太多,我和陶德凯的事不是他能理解的,“我们两个都有问题,不是哪一个的事。再说现在离婚的人多了,也不是什么大事。”
郑男猛地站了起来,压低嗓门,一字一句地说:“不,不怨你,怨他。他在外面有人,又不想离婚,才会那么对你。”
“你别乱猜了。真不是你想的那样。”他是不是电视剧看多了?
“不是乱猜,是我发现的。”郑男执拗地和我辩解着。
“你发现什么了?你根本没有见过他。”我耐心地说道,“别瞎想了,我的事自己能处理。”
“要能处理早处理了,你也不会连命都不想要了。”郑男说着,情绪有些激动,眼睛里闪起了泪花。
“你姐还告诉你什么了?”我急了,这个麦姣也真是的,和一个孩子乱说什么啊。
“不是我姐说的,我自己有眼睛。”郑男抓过我的手捋起袖子,“你自杀过。”
“郑男,你这是干什么?以后不想让我再来这儿了,是不是?”我有些恼火。
“我没和任何人说。你别生气。”他小声说。
“我的事你别管,好吗?我不想外人管我的事,再说你们也管不了。”我加重了口气。
郑男也不甘示弱,“我只是不想看着你被人骗。那个和你一起来的女人太不要脸了,你当她是好朋友,她还勾搭你老公!”
什么,他说舒岚勾搭陶德凯?
“郑男,很多话最好不要乱说。”我有些生气,“他们是大学同学,很熟悉,我跟舒岚也熟,说起来,她还算是我们的媒人。我和老公有问题,可跟舒岚没关系。你连我老公都没见过,凭什么说他们有不正当关系?”
“我亲耳听到的。你信吗?”郑男急了。
他是不是脑筋搭错线了。“郑男,舒岚来做足疗的时候,我一直和她在一块儿,她说什么做什么我能不知道?你从哪儿听到她和人勾搭了?”
“你带她来的最后一次,”郑男指着门外,“她在外面打电话,我出去倒水,正好听到她说你的名字,我就悄悄听了一下。我绝对不是乱猜乱说。”
“那你倒是说说,她都说什么了,让你做出那样的判断?”我做出洗耳恭听状。
郑男抿了下嘴,像下定了决心说出来一样,“她在给一个男人打电话。说别的她不管,反正假期结束前,她的任务也完成了,这几天陪他老婆做足疗,她一直留意着,但没发现有勾他老婆魂的人。那男人是你老公吧?”
陶德凯派舒岚监视我?他怀疑我在这里做什么苟且之事?
“她还说了些什么?”我问。舒岚有什么可乱说的呢,我本来就没有做什么。
“反正他们关系不正常。”郑男半天蹦出来这么一句后,不再说了,有些难以启齿一样。
我不由得更急了,“有什么你就直说啊。吞吞吐吐的,干吗呀?”
郑男的脸憋得通红,“她说他给的卡,她陪你逛街时全部刷完了,让他别惦记了。还要你老公把身份证给她,说超市会员卡积分兑的东西就归她了。好像你老公问了她什么,她不高兴了,说钱是她自己花的,问你老公是不是心疼了。说什么他太小气,她好歹陪了他那么多年,不管什么事,只要他交代,她都做了,用他那么些钱根本不算什么,说他就是仅把她当个小姐,这些年下来他也不会只花那么多……”
我有些头晕,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看郑男的样子不像在撒谎,但我无论如何都没办法将舒岚和陶德凯联系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