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传记我的人生之路:陈先达自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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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参观井冈山

干校快结束时,组织了一次全体人员分批参观井冈山的活动。这是个“英明”的决定,使我们接受了一次红色文化的感性教育。我是江西人,但也是第一次到井冈山。

我们干校离井冈山有点距离,一个在赣东北,一个在赣南。井冈山属湘赣交界处,地形险要,在罗霄山脉中段。我们从余江坐车到井冈山,走了两天。第一天在吉安过夜,第二天从吉安上山。参观了三湾改编的旧址、毛泽东与朱德在宁冈砻市会师的地方。当晚住在茅坪,继续参观红军医院,知道国民党军攻占井冈山后红军伤员被屠杀、看过朱德带人挑粮上山的羊肠小道、观看过黄洋界的战斗遗址,见到过忘记了是袁文才还是王佐的家属,听他讲述了当年的斗争情况。井冈山斗争是占山为王,但不是旧式的农民山大王,而是以马克思主义为指导的有奋斗目标有纲领有纪律的起义者。只要读读毛泽东的《中国的红色政权为什么能够存在?》、《井冈山的斗争》、《星星之火,可以燎原》就可以知道。

井冈山是为革命做出过贡献的革命根据地,井冈山的斗争是中国革命史上辉煌的一页,井冈山的精神是革命的宝贵传统。多年后,我第二次参观井冈山时正值朱毛会师80 年,重游黄洋界时,已经是苏联解体、社会主义在苏联失败以后,我心有所感,写过一首诗:

再上井冈

云拥黄洋雾濛濛,仿佛仍有炮声隆。

裹伤空腹拼死战,青春血染别样红。

峥嵘岁月弹指过,英名不朽与山同。

硝烟虽散忧患在,莫教父老泣江东。

这是我作为一个普通知识分子、一个老共产党员,对革命先辈艰难创业的敬意。参观井冈山,必然会想到毛泽东的峥嵘岁月。本性是文人、诗人、书生的毛泽东,终于举起革命的旗帜,以井冈山为起点,建立以江西瑞金为中心的革命根据地,进而率领部队进行长征,四渡赤水,爬雪山,过草地,最终立足陕北,把延安变为全国进步青年向往的革命圣地。读读毛泽东的《忆秦娥·娄山关》:“西风烈,长空雁叫霜晨月。霜晨月,马蹄声碎,喇叭声咽。雄关漫道真如铁,而今迈步从头越。从头越,苍山如海,残阳如血。”《七律·长征》:“红军不怕远征难,万水千山只等闲。五岭逶迤腾细浪,乌蒙磅礴走泥丸。金沙水拍云崖暖,大渡桥横铁索寒。更喜岷山千里雪,三军过后尽开颜。”还有其他一系列长征路上的诗篇,大气魄、大手笔,都是纯文人不能写出的史诗般的英雄诗篇。“马蹄声碎,喇叭声咽”,“苍山如海,残阳如血”,雄伟壮丽,凄凉中的悲壮,悲壮中的凄凉;“更喜岷山千里雪,三军过后尽开颜”,自信豁达,豪迈喜悦。

毛泽东是世界性伟人,是中国百姓倾心敬仰的各族人民的领袖,他为中国人民的解放立下了百世难忘的丰功伟业。毛泽东一生的光辉与晚年的失误相交织,使晚景显得有点凄凉。我毫不讳言,我尊敬毛泽东,一个一生为中国人民奋斗,把全家七口贡献给中国革命,运筹帷幄,决战千里,而且创建了毛泽东思想的人,难道不应该尊敬吗?晚年的他的确有错误,但晚年的错误不应该成为一些人贬低毛泽东和毛泽东思想的理由。党中央《关于建国以来党的若干历史问题的决议》对这一点写得很明白,可是在思想理论领域总是或隐或现地有一种“非毛”思潮、“重新评价”思潮,虽然只是少数人,可暗流涌动,对坚持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坚持改革开放的正确方向极为不利。

毛泽东逝世时,我和全国人民一样陷于悲痛之中。毛主席逝世,巨星陨落,举国哀恸,瞻仰遗容,不胜悲戚。我在吊唁毛主席后写过一首诗,表达了这种感情。这不仅是我个人的感情,而且是全国绝大多数人民的感情:

如磐重石压心头,长夜无眠泪自流。

缓步灵堂疑是梦,哀乐低回泣声稠。

笔下风雷惊日月,胸中韬略照千秋。

十万万人齐肃立,素花如雨洒神州。

在纪念毛泽东诞辰110周年时,我又写过一首纪念诗。毛泽东逝世虽已多年,但其功绩彪炳千秋,中国人民世世代代不会忘记:

神州百年忧患多,黑夜难明叹沉疴。

名园灰烬奇耻绝,南京屠城血成河。

疮痍满目金瓯碎,国弱民穷奈敌何。

力挽狂澜三山倒,时人犹唱《大风歌》。

我喜欢读点诗词,与我读过的一些豪放和婉约的著名诗篇相比,我更喜欢读毛主席豪放与婉约化为一炉的辞章。经常翻读,是最好的心灵享受:

豪放胸怀婉约情,橘子洲头问浮沉。

霜重东门横塘月,蝶恋一阕泪倾盆。

娄山关险西风烈,战地黄花香醉人。

再造中华功盖世,绝妙好词马背吟。

我是个马克思主义哲学工作者,也多少读过一点史籍。我反对英雄史观,但我从不反对崇拜民族英雄。没有英雄是一个民族的悲哀,一个没有可歌颂的英雄的时代是寂寞的时代。中国从鸦片战争以后,在历次革命中涌现出许多可歌可泣的英雄人物,在中国共产党领导的革命中更是如此。当然,英雄不只是毛泽东一人,那是英雄辈出、群星灿烂的时代,但毛泽东是其中最卓越者,是代表性人物。否定毛泽东,就是否定中国革命史,否定中国共产党党史。只要打开全盘否定毛泽东这道闸门,反对共产党、反对社会主义的思想就会像无法抵挡的洪水。苏联全盘否定斯大林的后果足以为训。我读过一些因个人恩怨而批评毛泽东的文章,其中并非真正地吸取教训,而是怀着某种政治目的的不实谤语。鲁迅曾指诽谤者为“钉在战士身体上的苍蝇”,我以为某些反毛非毛者多类此:

黄河滔滔长江急,五岳峦嶂高入云。

地无山川钟灵秀,自然失色处处平。

历史何尝非如此,难有完人有伟人。

功过颠倒白变黑,中华何来灿星明。

参观井冈山以后不久就进入分配阶段。我们这些人原本要移交江西,可当时知识分子仍然没有走出“老九”行列,江西主要领导不愿背这个包袱,百般推脱,这样反而成全了我们这些人。最后决定我们分批回京等待分配。最早分配时仍然具有“文化大革命”时期“左”的特点,家庭成分好的先分配。即使是夫妇,也是谁成分好谁先走。这是分配者的决定,还是接受单位的用人标准,我不知道,反正开始就是这样分配的。后来大批回京,改变了这种零打碎敲的方案,而是整建制的分配。一个单位的人统一分配到一个单位,能散能收。郭影秋终究是带过兵的人,知道一声令下,就可立即归编。复校时证明,这是非常英明的决定。我们两个研究所全部合并到北大哲学系,既属北大哲学系领导,又有独立总支,处于一种半独立状态。复校时全部回人民大学,也有少数人因各种原因,留在北大。我没有一道回来,因为当时我在学习班学习还未结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