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文学秦岭论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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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4章 李若冰的散文写作(2)

他沿着毛主席转战陕北时的道路,骑自行车或徒步行走,几乎走遍了那里的每一处革命旧址。追溯红色的岁月,考察这里的变迁和生存状况,他的眼里常含着泪水。

他几上陕北,至1978年,已陆续写出了几十篇散文力作,在报刊上陆续发表,并结集为《神泉日出》出版发行,给七十年代转折期的中国文坛带来了一股清新的风。延安母亲,给他的文学生命注入了新的活力。

1980年夏天,李若冰再也抑制不住对瀚海雄风、长河落日的渴望,第三次闯进了柴达木。这是相隔23年后的旧地重游,当年与骆驼相依而眠的浪漫那里去了?新一代柴达木人的勃勃英姿,让他激赏不已。他的艺术思维,犹如昆仑飞瀑,或如沉淀了的盐湖,系列散文《柴达木续篇》相继问世。

他说,我热爱生活,热爱大自然,似乎离开了这些,我就无法动笔,就失却了灵魂。这就是我几十年来为什么写的多是野外勘探者生活的缘故。

这些地方都很荒凉,都是被中外探险家称为生命禁区的,然而越是荒凉越有宝贝,越有人们所需求的热源和稀有矿藏,越是荒凉越能显示人类的吃苦耐劳精神和创造的魄力。我正是从他们身上,真正领悟了人生的意义和生命的价值。

1987年夏天,李若冰第四次踏访了柴达木,并进入了西部新的石油勘探区塔里木盆地。这次西行,收获了系列散文《塔里木书简》,由作家出版社结集出版。它被评论界公认为是老作家文学生命中的又一个高峰。

时隔6年后的1993年夏天,李若冰又一次来到了青海。他以写柴达木而蜚声文坛,青海石油局为他颁发了首届文学创作特殊贡献奖。这一次,已是第五次进入柴达木了。他在回程后写下的散文《紧贴你的胸膛》等若干篇章,以诗一样优美的文笔感人至深。

九十年代初,李若冰陆续发表了一组访问欧洲的散文作品。它是一组思想敏锐而文辞优美的异国风情画,为他的散文创作注入了新的元素。

李若冰在文学的道路上跋涉着,已经有了六十多个年头。他是永远的诗人。

在创作文体中,他除了主要写散文外,也写报告文学。从十六岁在延安边区刊物发表第一首诗作起,多年间断断续续写了一批诗歌作品。另外,他从1951年发表小说《心事》到1998年发表的小说《燃烧的沙漠》,其间有一些小说作品,给读者很深印象。

1999年11月,李若冰荣获中国石油铁人文学特殊贡献奖。这时候,他又想起了铁人王进喜,他们在玉门油矿钻过一个被窝。还有诗人李季,他们曾在油田一路同行。在此前后,他还过到河北、河南及海上石油基地,不停追赶着中国石油的步伐。李若冰多次说到,我钟情于石油勘探者,我爱他们。

李若冰和贺抒玉合著有一本散文集《爱的渴望》,这也是他们在人生和文学生涯中相依相伴的见证。

“文革”中,他们也无可僻免地被揪斗、游街、下放,经受了精神的磨难。

在新时期,李若冰在担任文艺界领导的同时,经常去油田深入生活。

贺抒玉在做《延河》的副主编时,发表过路遥的第一篇小说。贺抒玉创作的小说《女友》、《琴姐》等一批作品发表并获奖,陆续结集出版的有《女友集》、《命运变奏曲》等多部著作。

李若冰在中国当代文学上的贡献,是以《柴达木手记》为代表的散文作品。同时,在散文艺术发展领域,又占有不可或缺的显著位置。

1999年3月12日,“祝贺李若冰文艺生涯60年座谈会”在西安举行。他是中国当代文学史上一位成就显著的散文作家。他也是陕西衔接延安革命文艺和建国17年新文艺与新时期文艺创作的一位老作家。他的艺术青春永驻。

他的作品仍在流传,他与人合写的《山丹丹开花红艳艳》的歌儿广为传唱,他主持组织创作的舞蹈《仿唐乐舞》长演不衰,名传四海。

人类文明的发展,文学艺术的进步,是一种积累和承传。就象长河一样,一浪高过一浪。李若冰,正如他散文中写道的,愿意化作一只云雀,随昆仑的飞瀑而去。

从二十世纪八、九十年代开始,李若冰曾先后担任陕西省作家协会党组书记兼副主席、省委宣传部副部长、省文化文物厅厅长和省文联主席。用他的活说,“担子是很重的,工作是吃力的,我不得不搁下自己的创作,为陕西文化艺术的发展,略尽薄力。”

他是一个谦逊的人,从不把话说得很满。实际上,他在文化艺术领导岗位上的建树,是有口碑的。他的散文写得少一些了,却陆续为百十位作家和艺术家作序写评,这就是后来结集出版的《满目绿树鲜花》。

他甘为人梯,乐于做一个称职的园丁。他说过:“往往读20万字的书稿,才能写出2000字左右的序。”就这样日积月累,好象并不是人们习惯说的“为他人做嫁衣裳”,而把它看作自己的神圣职责。他不仅仅关心他们的写作或文艺创作,更是真诚地和他们交朋友,扶持他们,帮助他们走出困境,改变命运。

评论家王愚在一篇文章中写道:1959年,我从反革命分子得到平反,但因种种原因我不能回到机关,若冰在会上力主我从监狱先回来上班。1965年“四清”时,我被刚刚摘掉右派帽子,却又因为对彭德怀受冤鸣不平,又被子隔离了一年多,不许回家。有一次,若冰偶然碰见我,问起我情况,立刻让我回家,出了问题他负责。没有他的公正和胆略,我这命运可想而知。

作家贾平凹在一篇文章中回忆说:我从大学刚毕业,被出版社派去礼泉烽火,领陕师大一些学生写社史。当时,李若冰是直接指导我们的,相处后成了忘年交。我的创作道路极不平坦,有年在陕北开会,我正受批评,许多人都有意躲开了,他却故意在人稠广之时拉我和他在一起,甚至离开会议和我单独出去活动。他是一个雪里送炭的长辈,宽厚而善良。

九十年代,当刘元举、肖复华等青年作家重写柴达木时,他们首先做的一件事,便是重温文学范本《柴达木手记》和拜会前辈李若冰。写了作品,又送给李若冰求教。他的作品和人格魅力,影响了一代石油人的精神世界。

原石油部代部长焦力人回忆说:当年,我们勘探队有不少年轻人,是因为看了李若冰的《柴达木手记》来到地质第一线的。有的只看书里的风景多么美,来了以后才知道有多么苦,起初说是上当了,后来才真正感到了柴达木的可爱,有的甚至献出了年轻的生命。

在他的家人看来,李若冰是平凡的,也是不平凡的。

贺抒玉说:若冰是大自然之子。

大儿子李衍说:父亲恨懒惰的人。那时候,还是冬天,我和弟弟经常被父亲赶出被窝去上学、上班。父母亲都爱书,我们家就是书多。父亲书架上有几块永不凋色的矿石,是从柴达木带回来的,历经动乱都没有丢失。人仿佛感觉矿石是有一种心跳的。

小儿子李勇说:我的父亲是孤儿出身,他没有享受到父爱、母爱,但是,他和母亲一起为我们创造了一个幸福温暖的家。

对于李若冰来说,西部油田的风景是难忘的。他似乎听到了它的呼唤,期望投身它亲切的怀抱。已经七十有七的李若冰,2002年10月随我们摄制组西行,已经是他第六次踏入西部油田了。他还在奋力朝前走。

半个世纪的多次出行,他的心情一次比一次热切。这一次西行,确实让周围熟悉他的不少人们感到惊讶。因患有糖尿病,他夜里得起来十多次去洗手间,每天得自己打针,吃降压药。但他的精神不减当年,这可真是老骥伏枥,志在千里啊!

十多年前,他到塔克拉玛干腹地的勘探基地采访,是坐直升飞机去的。在《塔里木书简》中,他用激越的诗情,讴歌了石油人征服死亡之海的豪气,揭示了巨大储油气区域的秘密。今天,他由衷地感叹500多公里长的沙漠公路的奇迹,惊喜于大漠中的塔中石油公寓。他在文章中赞美过的塔里木河,依然这么流着,而胡杨林的风景则多少让他感觉到一种生命的悲壮了。

站在美丽的孔雀河边,他已辨不出当年的库尔勒了。他曾写过的这座城市,已是旧貌换新颜,成为闻名遐迩的旅游胜地了。他同石油人热切交谈,聆听着他们的生活和心情。与退休老工人拉家常,叙往事。当他偶尔得知在柴达木结识的阿吉老人的女儿在这儿时,便急于去看望她。阿吉老人曾是勘探队的向导,是柴达木油田的功臣。他已长眠在了那片荒凉而富饶的戈壁滩上了。而出生于茫崖帐篷城的小女儿,起名叫柴达木汗,辗转来到这里工作。

多年前,柴达木汗去过一回西安,是给侄儿看病的。她找到李若冰,打听到了一们专家,医好了孩子的病。这么一晃,又是二十多年过去了。他来到柴达木汗家,见到了她病养病的丈夫买买提,与正在北京出差的柴达木汗通了话,才放下了一桩心事。他说他要去阿吉老人的墓地看看,这可是半个世纪的情缘啊!

在吐哈油田,他踏上了新型的钻井台,电脑控制的钻机让他兴奋不已。

当他与石油人在一起的时候,就忘记了疲劳。人工湖的壮举,文化广场的时尚,让他这位老石油大开了一回眼界。新的作品,又在他不倦的思维中悄悄萌发了。

也就在将要翻过当金山踏入柴达木盆地时,我们的主人公李若冰却因年迈体弱,被好心的医生拦在了敦煌。他显然是很失望的,沮丧的,甚至于是悲哀的。他一直感叹说,还是年轻好啊!他年轻过,青春过,那些令人怀恋的日子,都一笔一画地写进了他的书里。

2002年11月,在冬天的寒风中,李若冰又一次踏上了去陕北的路。他是沿着西部的石油之路往前走的,也是重返他五十年前最初踏上的那条勘探之路。他看到了沿延河之滨而上的高原山川,正遍开石油之花。他为好汉们喝采,致意。在靖边气田,他看到的是半个多世纪的光荣和梦想。中国第一大气区,正在这块古老而雄厚的高原上撩开了它神秘的面纱,为大地输送着巨大的温暖和新的生命力。

李若冰说:“我的家乡在西部,我的精神家园在西部。”

他还说:“我命里注定是跑野外的。即或我想跑也不得跑的时候,那颗心也是在野外的。”

李若冰的血液,沿着文学写作的脉搏融入了大地的热流。一个21世纪的中国石油城正在这里崛起,它是从陕北、从玉门、柴达木、大庆、塔里木走过来的。而李若冰正是它文学的记录者,见证者和跋涉者。

2005年3月24日,在玉兰花开的季节,李若冰的生命永远融入了一片高洁的大自然的情景之中。而他的散文写作和文学生命却没有终结,成了我们后来者的一笔难能可贵的艺术资源的精神财富。我们会珍惜它的,一定。

《散文视野》2006年1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