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小说大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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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章

公路的升级问题终于解决了。

但陆大新没有丝毫兴奋。

他觉得他为青土乡所做的一切,都是以牺牲自己的人格为代价的,每一项成功,都是他堕落的一步。

那天,摸过小姐的乳,鲁处长便说,你们可以走了,我信得过你们。

刚出了包间的门,里边就传出奇异的声响:“鲁处长,您轻一点,哎哟。”

陆大新与吴景州几个人便会心地笑了笑,疾步走出了歌厅。

歌厅外的阳光真灿烂,灿烂得让人睁不开眼。

从鲁处长的做法,陆大新感到这个世道真是不可思议了:真情不被信任,只有堕落才被信任,他内心里的一些人生信念受到挑战。他自认为应该恪守的,在生活中一无用处;他觉的应该鄙弃的,在现实中却大放光芒,照耀着你顺利地走到欲求的彼岸。

但这些欲求,是自己真正需要的吗?答案是否定的。他只需要几架书一点学问,一个心爱的女人和一点学术成就。也就是说,他最向往的,是一种平静而深刻的心灵生活,最终达到一种自我完善。他并不想向社会掠取什么,同时也不想对外界抗争什么。自身的需要,并不需要他跟钱部长、李处长、鲁处长、公路局长夫人。还有吴景州等所谓的社会势力打交道。依他内心的诉求,他会鄙视他们,而现在却要仰视他们,他的心灵受到了空前的挤压。

同时,他也不得不承认,他的人格已经不由自主地分裂了。自从当了乡长,职务属性赋予了他一种莫名其妙又非常可怕的力量——他要建电信楼,要修乡间公路,要老百姓认账,让同僚服气。他渴望成功。为了成功,他可以接受并使用他最鄙视的手段。在职务人格上,他不自觉地落到了一个无法收束的怪圈:宁可卑鄙,也要体面:宁可堕落,也要强大。

一个硬派乡长的形象,除了在官场上有意义之外。对本我的陆大新又有什么意义?然而他却深陷其中,乐此不疲。他被职务人格左右着,推动着,越走越远,已渐渐开始模糊了职务行为与内心追求的现实界限。他感到了自我的迷失,于是,迷惘、彷徨、浮躁与不安深深地折磨着他,他感受不到自由,更遑论精神的愉悦。

他本能地意识到:要想得到拯救,要想同归到心灵的自我,就必须辞上乡长的职务。

这种念头一闪,像照进来一束阳光,他内心清澈了一下。但他还找不到一种合适的方式、合适的理由,更准确地说,他还没有找到一种足够的精神动力,支持他做出那样的选样,等把两项工程搞完再说吧。他安慰自己说。

“乡长,有一件事,你一定感必趣。”杨文彬说。

“什么事,搞得这么神秘?”陆大新问。

“你知道咱们吴大书记每天晚上有家不归,都在做些什么?”杨文彬接着问。

“咳,还不都一样。”陆大新善意地回答。

“他跟你不一样,他活得比你有味道。”

“别搞得那么神经质。”

“不,如果你有兴趣,晚上跟我出去一趟。”

“出去一趟就出一趟。”

“那你得听我的。”杨文彬说。

“行。”文人出身的陆大新,管不住自己的好奇心。

在机关里吃完晚饭,杨文彬说:“咱不能着急,得等到九点以后。”

他便让陆大新先在屋里翻几本读物,他则回到自己的办公室去,盯着火候。

杨文彬的办公室前门正对着吴景州办公室的后窗,正可观察到一些动静。

“乡长,吴景州已经出动了,咱们跟着他。”

陆大新便要叫自己的司机。

“不用坐车,咱们骑车,车我已经给你准备好了。”

“这叫什么?”

“因为咱们吴大书记也是骑车。”

在夜色遮蔽下,陆大新、杨文彬跟在吴景州的身后。

穿过了几道田埂,拐过了几道土墙,吴景州在来户庄村西的一幢房子跟前停住了。

陆大新二人也下了车,在夜色的遮掩下,静静地关注着。

这是一个独门独院,有一个硕大的朱漆大门。乡下人睡觉甲,院里的主人已经进入了梦乡。整个院落既无动静,也无灯光,显得肃穆而神秘。

“这就是刘艳丽家。”杨文彬对陆大新说。

陆大新吃了一惊,心绪很复杂,便也没吱声。

吴景州把自行车掩在院边墙的一座麦秸垛下,提着一只皮包走近了院门。

他站着不动,凝神谛听着什么。

这时院里传出一串似是而非的蟋蟀的叫声。

他便动了起来。从提包里拿出一只小桶,往木门的两个门轴上倒一些物质。

“那可能是汽车的机油。”杨文彬低声说。

陆大新被这奇异的场景震憾着,心跳如鼓,呼吸急促。

他明白,那两扇木门过于沉重,在酷日的暴晒下,也过于干燥,若不施以油质的浸润,会发出吱嘎的声响。他感到吴景州是很有智慧的。

淋完了油,吴景州把油桶放进包里,又踅到麦秸垛后边去了。

再出来的时候,手里便清爽无碍了。

他又听了听院里的动静。

院里又传出一串蟋蟀的似是而非之音。

吴景州便轻轻地,试探着要打开一个梦境似地推动着那两扇门。门无声地开启了一道缝隙,他便停下了。然后,他脱下脚上的鞋,把它们放到门檐之上,赤着脚,闪进去了。

门缝便无声地缝合了。

这是一个既神秘,又很有诗意的过程,陆大新看呆了。

“乡长,你是否眼界大开?”

“不,我心里堵得慌。”

“听说,刘艳丽已坠了四次胎,要不然,一个姑娘家身板也不会肥得像孩儿他妈似的。”

陆大新感到杨文彬很粗俗,怎么能叫“肥”?那叫丰满、丰韵!但他没有说出来。只是叹了一声:

“吴景州啊吴景州,你欠下的情债可怎么还呢!”

“乡长你啊,真是书生意气。农村说得好,母狗不摇尾,公狗怎奔前。那是刘艳丽愿打愿挨,自作自受。”

“你总是有道理。”陆大新感到,杨文彬还真有自以为是的派头,便生出一丝谈谈的反感。

“咱趁机把他们捉了吧。”杨文彬嬉笑道。

陆大新一愣,但马上说道:“不,我陆大新不是那种人!”他手一挥,“文彬,咱们走。”

两人便往回走,杨文彬且走回头。“乡长,到手的机遇,你小抓住,有一天,你会后悔的。”

“君子无悔!”

回到陆大新的办公室,两人相视而叹:青土乡啊,青土乡!

然而父老乡亲却都睡得很香甜。

或许,还包括刘艳丽的父母。

“不能就这么便宜了这个老东西!”杨文彬于心不甘。

“你想做什么?”

“至少应该给吴景州的老婆打个电话,不能让那傻娘儿们总是蒙在鼓眼。”

陆大新当然明白,杨文彬是想给吴景州制造一场家庭内乱。

他摇了摇头,陷入沉思。

我摸小姐的胸,是被迫的陷落。自我的陷落是为了众人的得救,而吴景州的行为,是自觉的堕落,是在堕落之中享受世俗的快乐。这有本质的不同,便分出了人格的高下。但是,这是书生的一厢情愿,在百姓的眼里,我们都一样。这很不公平!

一种油然而生的心态失衡,使陆大新点了点头。“这个电话,可以打。”

杨文彬迅速地打通了电话。

“喂,吴书记家吗?他不在?对,我知道他不在。我是谁?我是青士乡的小赵。有什么事?有重要的事儿给他个话儿?噢,不用了,就直接跟你说吧,因为跟你本人有着极其重要的关系,事情是这样的……”杨文彬便声情并茂地作了一番叙述。

杨文彬打完电话,一下了把自己扔在陆大新的床巴,差点笑背过气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