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该说,刚当上支部书记的陈水,不论做事,还是为人,还都是很不错的。
他筹集资金,翻建了小学校舍,且教学设施与娱乐设施相兼共置。从硬件上说,方村小学成了青土乡的样板校。
他人为随和,且有求必应,有个不错的人缘。
吴书记经常来指导,他也待以粗茶淡饭,他的等级观念也是很淡薄的。
但吴书记嫌他没气魄,要他在村里搞一个有规模的工厂。
吴书记亲自选定了项目,贷了几百万的款,建了一个景泰蓝厂,但销路不畅。
刚刚开始解决温饱问题的乡下人,是没有闲情逸致在客厅里摆放这种既金贵,又当不得实用的摆设的。即便有些富裕人家也需要它装点门面,但乡村里,真正的富户又能有几个呢?
厂子便赔钱了。
赔钱也得撑着。因为这个景泰蓝厂毕竟是青土乡村办企业的一个创举,很吸引上边的目光。登报,上电视,发锦旗,莫名的荣誉接踵而来、因为他兼着景泰蓝厂的厂长,所以,他还弄得了一个优秀企业家的帽子戴戴。竟至到了最后,还被评上了县劳模,披红戴花,风光出尽。
吴书记也心性盎然,因为他率先在县里实现了乡办企业的突破,县上奖了他一万元,陈水便茅塞顿开:原来这弄虚作假,比真抓实干收益还大。
但他毕竟是农民的骨子,当景泰蓝厂弄得开不出支的时候,他动了自己建筑公司的钱,给职工发工资,并向吴书记请求转产,哪怕是养几头猪,也能得到点实在的效益。
吴书记脸一沉:“你要是敢转产,我就换你!”
吴书记认为景泰蓝厂是个品牌,标志着青土乡乃至全县村办企业的文化含量与发展水平,保旗子比保效益更有政治意义。
“谁让你拿个人的钱给职工发工资了?你要真那么阔气,还不如把钱给我,我还念你知恩图报。”
“工人怎么办?”
“拿贷款发工资。”
“贷款不是作为流动资金用的,资金不足,厂子可就彻底死了。”
“它本来就是死的,你还能把它医活?”
“没有产品生产,还怎么向银行贷款?”
“你包装个技改项目,就又能贷到一笔款子。”
“这不是坑国家吗?”
“你坑、我坑、大家坑。你不坑,别人也坑,横竖都是坑,谁坑得艺术谁就是英雄。”
“银行的人又不是傻子。”
“我青土乡党委这块牌子是什么?就是贷款的信誉,就是贷款的保证。有我在,你怕什么。”
陈水果然又得到了一笔贷款。
吴书记给他送来一沓子票据,说是给他跑贷款开销的。
陈水便给报了。
吴书记又拿来不少票据,陈水还是给报了。
吴书记的票据可真多啊!
陈水搞经济出身,能感到吴书记是在变相捞钱。
吴书记再报销时,他本能地推挡了一下,吴书记的脸就阴沉欲滴。
何苦呢,又不是我们家的钱。陈水被迫想开了。怎么也是给他背黑锅,何不自己也趁机捞一把,倒落得名副其实。
一天,吴书记说:“陈水,看来你得换换脑筋了,跟我去趟海南。”
到了海南,住在一个五星级大酒店里。
陈水为酒店的开销过大,对吴书记颇有意见。
吴书记说:“这就是给你换脑筋的开始。”
夜里,房间里响起了电话:
陈水顺手接了。是一个娇嗲的女音:“先生,要按摩吗?”
陈水烫了似的把电话挂了。
不久,又响起了铃声。正迟疑间,吴书记把电话拿起来。“要的,两个。”竟回答得干脆利落,像发号于自己的下属。
紧接着门铃就响了。
吴书记打开门,走进来两个艳丽的女人。
室内立刻飘满了浓郁的脂粉味儿。陈水感到窒息。
更让他窒息的,是两个女人的穿着:刚过臀的短裙,裸臂膀的纱衣,半个肥奶子明晃晃地露出来。披纱下,两个奶头的颜色都看得一清二楚。
“先生,怎么个按法?”小姐向。
“随便。”吴书记洒脱地说道。
一个小姐就骑到了吴书记的身上。便听到吴书记喊:“舒坦,真舒坦!”
那个骑在吴书记身上的小姐,很有章法地左摁右摁;短裙子翘起来,露出两瓣肥硕的臀。
陈水傻了。
“先生,您呢?”另一个小姐问陈水。
陈水没有反应,只是呆呆地看着小姐在吴书记身上动作。
迷朦中,他竟看到吴书记和那个小姐纠缠在一起了,小姐的按摩也丝毫没有章法了,后来,两个没有章法的人,竟都脱得光光的了。那个小姐举着肥白的大奶子朝吴书记送去,吴书记竟一口衔住了奶头,婴儿般吮吸起来。小姐发出一声又一声的呻吟。
再看自己身边的这位小姐,奶子不知什么时候也露了出来,且用尖尖的两个指头揉捏着自己的奶头,像再不能忍受的样子,嘴巴腥红地张着,舌头一曲一伸,呼出的热气竟扑到陈水的脸上。
陈水失声地叫了一声:“吴书记!”
吴书记从乳峰上腾出嘴来:“陈水,你还愣着干什么,到了嘴边的肉你还不知道吃!”
然而,他真的不知道怎么吃。
吴景州急了:“小姐,我这个哥们儿有怪癖,喜欢小姐搞他,尤其喜欢口活儿。”
陈水身边的小姐,便止住了自己的揉捏,喊了一声“OK!”像明白了天大的道理一样,一下子把陈水扑倒了,解开陈水的腰带,生生把他的器官拽了出来,然后嫣然一笑,俯下身来,张开嘴巴,一下子就把陈水那肿大的家伙噙进去了。
陈水魂魄顿消。
在恍惚中,他听到吴书记在叫他:“陈水,给小姐钱。”
他便机械地点钱。
等小姐消失了很久很久,他也没弄清,到底给小姐点了多少钱。
吴书记穿着睡衣坐到了他的身边。“陈水,怎么样,销魂吧?”
他感到眼前这个吴书记很陌生:刚才还是一身赘肉,现在却是山水尽掩,收束有矩,活见鬼了。
“陈水啊,这人平常活得假模假式,实在是太累。比如这女人吧,你要对她有心思,就得先对她好,就要陪她散步,请她吃饭,给她买衣,然后就要满足她没完投了的小要求。比如帮她入个党、转个户、提个干,给她的七大姑八大姨安排个好差事,绕了半天弯子,才让你亲个嘴儿。然后,给她买戒指,买房子,存票子,才让你近个身。你看这多简单,几分钟前还互相不认识,几分钟后就睡到一张床上了,而且让你随便折腾。而且她也变着花样让你折腾:最后人走事了,概不牵挂。爽哉!爽哉!再说,你瞧人家的身子,条儿是条儿,个儿是个儿,奶子是奶子,屁股是屁股,再听人家在床上哼叽出那个声儿,是咱的女人能比得了的吗?你就开眼吧你。”
陈水呆呆地坐在床上,他不开眼,他觉得对不起老实巴交的惠兰。
“陈水啊,我就不理解你,你有钱有势,能泡多少妞子?可是你愣是不开窍!守着一堆没体没形的肥肉穷捣腾,你亏不亏?”
陈水这时清醒了,知道姓吴的正在贬损他的惠兰,便一拳打过去,把亲爱的吴书记打倒了。
他发泄出的,是一团复杂的情绪。
吴书记仰面倒在地上,一堆皱皱巴巴的男性物件,从敞开了的睡衣衣襟下露了出来。他感到吴书记既可恨,又可怜。
吴书记半天竟没有动静。陈水慌了:“吴书记,吴书记!”
吴书记毕竟是他的领路人,他绝没有要打死他的意思,“吴书记,你别怨咱,咱是没见过这种世面,心里绕不过弯来,失手打了您,没想到,竟打重了。”他叨叨着,真怕出什么意外。
“打就打了,咱们两不该了。”躺倒的人竟清醒着。
吴书记笑着爬了起来,把惊魂未定的陈水摁在床上。“陈水,这世面上最亲的是些什么人?”
“不知道。”
“那么,我就再让你长长见识。记住,是这几种人:一起下过乡的,一起扛过枪的,一起同过窗的,一起上过床的,一起嫖过娼的。你看咱们是哪种人,是不是最亲的人?”
陈水嗫嚅着。
“大声点儿,”吴景州催促到。
“咱俩一起嫖过娼。”
“哈哈哈哈……那么,咱俩是不是最亲的人?”
“是。”
“哎,陈水,这官场里提拔得最快的人,你是哪种人?”吴景州问。
陈水实在不想再说出那几个难为情的字,便说:“这您知道。”
“咱俩没一起嫖过娼,我就提拔你了,你该怎么办?”
“您说怎么办……”
“算了,话一说出来,就没意思了。关灯,睡觉。”
回到家里以后,再跟惠兰亲热时,陈水竟然有了异样的感觉。起初还羞愧,到后来,这羞愧感不但消失了,也觉得惠兰的皮肉过于松弛过于臃肿,真是没有多大意思。
他居然又想到了树林中那个红衣女子。
到手了的肥肉,竟没有吃一口,真是遗憾了。
这种遗憾的感觉,渐渐地强烈得有些化不开了,他感到这命运真是捉弄人。
这恼人的红衣女子啊!
再走到村街上,他感到满街的年轻女人都像是那红衣女子。
而这些女子都是在他的权势覆盖之下,这便有了补偿的可能。
补偿。
这种补偿,起初是有选择的,选择那些对权势和金钱有所欲求的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