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文学托起将星的人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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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这里的喝彩没有掌声(4)

导师的严格要求在杨三成的记忆里打下的烙印很深。他深情地回忆起往事说:“我刚从兰州考过来时,底子较薄,学的东西比较零散,但导师一直鼓励着我前进。记得导师让我写的第一篇论文,从标点符号到格式,导师让我连返了十次工,当时我有过千不下去的感觉。可导师说,你这样不好,文字工作如果不细致,不严谨,到部队机关工作会误大事。在他的耐心辅导下,我把那篇论文终于写好了。这个论文到今天我还留着,作为教训和反省。这件事对我影响很大,也可以说是终生受益。最近我在财务部参与搞课题,大家反映很好。这种学风便是跟着导师养成的。”

博士生陈卫平则笑着说:“我总在想,导师是一直坚持了自己的见解,才树立了今天的学术地位的。他总是能把深奥的哲学、社会科学、科学学等高深的理论恰当地应用于后勤研究,并上升到一个新的高度,达到了出神入化的地步,层次一看就高人一筹。这是因为他把后勤的东西吃透了。我们这些学生,尽管学历比他高,但有时吃不透,做不到融会贯通。他始终对后勤理论应答如流,如数家珍。对后勤理论体系,有自己的独到见解。经常有人向他请教学术问题。他总是有理有据的给人以满意的回答。他的理论功底深厚,是很难有人取而代之的。我们这些年轻人在讨论后勤学术问题时,往往讲着讲着便跑偏了,于是,才知导师为什么成为专家了。”

其实,在学生们的眼里,导师的精神是处处都可以体现的。杨三成说:“导师最怕后勤理论研究方面的人才出现断档现象,因此对年轻人的培养不遗余力。”

陈卫平也这样告诉记者:“导师的眼里,是要出精兵、精品,为后勤理论的研究,对学生要求很严,有时达到了恨铁不成钢的地步。”

让陈卫平博士感动的是,学术上非常认真的宋学先,从不以自己的观点强加于人,就是自己的学生,与自己观点不一致的,他一般都不改动,而是提出问题让你进一步思考,指出哪些方面的论述还不够,还不能说服人。并且对学生们一再强调,要想在学术上有成就,就必须不惟上,不惟书,只惟真理。特别是带有突破性的理论观点,在反复推敲的基础上,要敢于坚持正确的,也要敢于修改错误的。

陈卫平说:“导师对很多研究生的论文进行过指导,但他淡泊名利,从来不同意在研究生发表的论文上署自己的名字。有些论文的主要观点实际上是他提出来的,并且由他进行认真修改,他也坚持不让署自己的名字。”

陈博士还着重告诉我:“导师几乎没有任何行政上的重大荣誉,他的学术地位主要是在后勤理论界人们的心中。他一心扑在后勤学术上,他的敬业精神、他在新知识的学习和掌握上,常常让院里和部里甚至是身边的人吃惊。我认为你们应该好好宣扬他。”

与学术上的认真态度形成鲜明对照的是,在对待个人的职级待遇和物质利益上,宋学先从来不闻不问,他从来没有为自己的调级、调衔、住房等个人问题跑过一次机关,找过一次领导。他说:“那不是自己应该考虑的事。”

对待荣誉,宋学先有自己的看法。他说:“我觉得尽自己努力做工作、做事才是最自然的。我不愿做典型,怕出名,人怕出名猪怕壮嘛!”

“因为做了典型,工作就不会这么心平气和了。”

不断充电,前进的路上永无止境。

在我采访期间,几乎每一个被采访者都以羡慕和敬佩的表情,提到了宋学先对计算机应用的熟练程度。

我起初对此是有几分怀疑的,因为宋教授对我说过,他原来学的是俄语,后来学过速成日语,从来没有学过英语。他还谦虚地对我说,自己的文化先天不足,原来大专没毕业,现在的大专文凭还是在后勤学院自学拿到的。

就我有限的经验认为,不懂英语,而且已是50多岁的人了,竟然能熟练应用电脑,这的确是令人不敢相信的。

但直到宋学先教授对我演练了他自己设计的教学软件和科研软件后,我这个用了几年电脑的人,不敢再班门弄斧,而是心服口服了。

宋学先是1988年起开始从事硕士研究生教学的,1990年他自己带硕士研究生,1997年进行博士生教学。尽管他进入院校从事后勤理论教学和研究已20多年,多次承担国家哲学、社会科学重点课题研究和全军通用教材的编写任务,主编完成了一批高质量、有创造性、开拓性、对军事后勤理论的完善和发展有重要价值的著作,被理论界公认为军事后勤学基本理论学科的奠基人和学科带头人,可他一直谦虚地认为:“过去我学过的知识相当一部分已不适应时代的要求,为了对得起‘导师’这个称号,我就必须不停地充电。想给人一碗水,自己必须有一桶水。”

在一次学院组织的研究生工作会上,院领导让他介绍经验体会,他以《不断充电,力争做一个合格的指导教师》为题,深情地讲道:近年来,我主要从三个方面进行充电,一是随时关注世界军事新动态,例如,高技术武器装备的发展变化,后勤保障手段的发展变化,以及作战思想、发展战略和后勤理论的发展变化等,这是研究新的军事后勤理论必须掌握的;二是学习现代科技新知识,理论的发展说到底是由科学技术推动的,现代军事理论,有些问题要是不懂技术,就无法理解,更不可能去创新。三是注意学用现代科学方法和手段,主要是以计算机为中心的信息处理手段,理论的突破往往是伴随着方法和手段的突破……

在宋学先的眼里,教学和科研摆脱落后的手工方式的时代已经到来。他对学生们说:“在信息社会,如果不在教学、科研手段上获得突破,理论突破也是不可能的。”于是,在他50岁时,当计算机还处于386时代,他就自费购买了计算机,利用晚上时间刻苦自学,并很快应用于科研和教学,其娴熟达到了让每个人吃惊的地步。

别人问宋学先自学计算机有什么经验,他说:“应用是目的,兴趣是动力,动手是关键,敢干上档次。”

是啊,多少个日夜的尝试,多少道难关的跨越,多少个礼拜日的放弃,多少个不眠之夜,记忆中的足音是那样遥远而又亲切……

第一年,宋学先主攻DOS和WINDOWS操作系统,学习WPS桌面排版系统,当年便解决了文字处理问题,并且达到了比较熟练的程度;第二年,他主攻数据库语言,他和研究生一起听课,一起按时完成作业,没过多久,结合后勤学术研究需要,他研制了自己的《后勤学术研究资料卡片数据库系统》,彻底摆脱了手工记录资料卡片的繁重劳动。

随着计算机软件的升级换代,他的后勤资料卡片数据库软件,也已从DOS平台到WINDOWS平台,升级了几个版本;第三年,他主攻多媒体,紧紧围绕教学需要,广泛学习图像、声音、三维动画、视频文件的编辑制作、格式转换等各种知识,很快摘出了自己的多媒体教学课件,是学术研究部最早应用电脑实施教学的导师:

第四年,他开始主攻网络应用,通过局域网、因特网浏览、检索和下载资料,发电子邮件。当不少人还对“吸血鬼”、“网络蚂蚁”这些“网虫”们的怪异名词感到莫名其妙的时候,宋学先已在熟练地应用网络下载资料了。以后,你再问束学先还学了什么?他自己也说不清了。反正教学科研有用的他都学。如查杀病毒,加密解密,压缩解压缩,图像浏览器,全文检索,超级编辑器,软、硬件的安装维护,各种外围设备的操作使用等等。他还经常为其他同志排除电脑故障,很多人称他为“专家”,他家里的电话也成为不挂牌的计算机知识“咨询服务中心”。

陈卫平博上告诉我说:“他对计算机无师自通的程度,的确让人惊讶,那么多的DOS命令,数据库语言,他都用卡片记下来,或者整理成表格贴在墙上,常用命令都能背下来,并能灵活使用。他那么大的岁数,能做到的程度,真是让我们年轻人也吃惊!”

面对采访,宋学先说:“我现在离不了计算机了,它的效率使我做到了过去无法做到的很多事情,如用计算机收集资料,复制、拷贝、扫描、下载非常方便;用计算机作一个简单的讲课提纲,一个小时就够了,而且还可以很方便地加上动画,增强视觉效果。”

他满怀信心地打开计算机,边操作边说:“这个无声的朋友能力大得很呀,想找一段领袖的论述,几分钟可以把成套的经典著作过滤一遍;想找一本书,几分钟就可以把图书馆搜索一遍;甚至还可以非常方便地到其他院校收集资料,甚至到国外转一圈,找到有用的东西后,马上可以复制或打印出来……”一谈到计算机,宋学先总是眉飞色舞。

其实,他刻苦自学计算机的真正目的,并不仅在此,而是为了深入地研究信息化战争军事理论和后勤理论。他很欣赏一个地方名牌大学教授的话:计算机不仅是一个工具,更重要的是一种文化。他认为,“现在已进入信息时代,我们研究的是信息化战争的后勤保障,信息技术是一系列高技术的核心技术,而计算机又是信息技术最核心的技术,不懂计算机,不知道网络是怎么一回事,不知道计算机病毒是怎么一回事,就不可能研究信息化战争及其后勤保障。退一步说,不懂计算机,将来在社会上生活都会遇到麻烦。”

宋学先对计算机的迷恋程度处处可以表现出来。他家里没有音响,没有录像机,没有VCD,电视也是小屏幕的,但它舍得花一万多元购买电脑和打印机,并随着电脑的换代而逐步升级。在两个女儿出嫁的时候,他别的什么东西也不送,就给每人陪送了一台电脑。

与他自己生活的俭朴与节约相比,我们就不难理解这位学院的名师高在何处了。

采访完后,我又一次与一位专家谈到了学术理论研究的问题。

《孙子兵法》中云:兵者,国之大事,死生之地,存亡之道,不可不察也。

国家兴亡,匹夫有责。透过战争和历史的硝烟,我们可以真真切切地看到,每个真正炎黄子孙的热血,都曾在历史的呐喊声中,完成了伟大的涅槃之路,让我们为民族的发展史如此骄傲而自豪。

尽管理论研究的路上,是一条有人喝彩但却听不到掌声的无涯之路,可是毕竟还有这样的一些民族脊梁,背负着历史的使命,在寂寞中向着生命的顶峰攀登,在我们所不知觉的路途之中,为我们的将来负责,为我们的明天着想……

是的,那位老教授说得对,这里的喝彩的确没有掌声。

可是,这里的人们,却有着世上最执著的信念和最忠贞的理想。如果说我们大部分人生活的幸福,都是以一部分人做出了有益的牺牲换来的,那么我们常常沐浴在那些奉献者和牺牲者的恩惠之中,有几个人察觉到了这些理论工作者们在行进的道路上是如何的不易?

平心而论,在我们这样一个文明的大国里,理论研究者是常常被人忽略的一群,寂寞使得他们的研究,常常带了悲剧的意味,仿佛那是一条没有人愿去参禅的不归之路,而理论改变了世界,改变了我们生活的现实,却是我们常常可以触摸到的。

我们常常是这些先知先觉的受惠者,只是因为我们活得浮躁与世俗,使得我们在生活中常常把这些坐冷板凳的人忽略了。

一位哲人说,哪怕是最微弱的生命,也是不能忽视的。何况,这些带给了我们生命鲜活和丰富记忆的智者们呢?

面对着鹊然声起的名誉,宋学先平静地说:“理论是发展的,因而我们要攀登的山还很高很高,耍走的路还很长很长,我们没有理由停下来为自己骄傲。当我们看到战争的威胁时常像一把剑一样悬在我们的头顶,作为一个热爱和平国度里的理论工作者,我们不能不忧心如焚。”

他的话,使我想到了许多年前,一位伟大的诗人站在岳阳楼上,对着奔涌的洞庭和浩荡的大风,高吟着“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的大气……

今天,在宋学先的身上,他何尝不是又一个“不以物喜,不以己悲”、“居庙堂之高则忧其民,处江湖之远则忧其君”的达人形象?

在他的心里,还有许多美好的未曾实现的赤子之梦。因而,即使在后勤学术理论的高山上荆棘丛生,困难重重,烟笼雾罩,他也绝不会放弃和停止攀登的脚步,就像他喜欢的一句诗那样:

没有比人更高的山,没有比脚更长的路!

那是他一辈子要走的路。那条路虽然很长,但他走起来便步步脚踏实地;那条路虽然很苦,但他走了便从来是无怨无悔……

我们希望看到,他站在更高的山峰上,给我们亮出的那道独特的风景,美些,更美些……

他有一条座右铭是:板凳要坐十年冷,文章不写一句空!

这,就是宋学先忠贞不渝的爱国心;这,就是朱学先无怨无悔的赤子情!

许多年后,宋学先面对着那些求知的学生,满怀深情地对他们说:

“路是人走出来的,正如鲁迅先生说的那样,地上本没有路,走的人多了,也便成了路。我希望你们成为踏上那些本没有路的荒地上的第一人。你们带血的脚印,就是后人行进的路标,没有牺牲便没有成功,当你们在各种名利面前徘徊的时候,记住——要学会放弃。”

学生们回答他的,只有真诚的谢意和发自内心的感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