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文化文明的足迹:神奇的四川井盐民俗
1872200000018

第18章 由盐串起的社会(6)

修桥补路。无论出于什么目的,盐商们在捐资修建道路、桥梁方面,可谓不计其数。如自贡旭水,釜溪河上的济元桥、新桥、善后桥、护国桥、广济桥,无一不是盐商捐建;盐区内的盐道,以至自贡通往宜宾、内江、威远的道路,也多是盐商捐建或捐资维修的。胡慎怡堂就独资修建了威远界牌场口至简阳的东大路官道,由胡勉斋、胡汝修父子两代,历时三年竣工,获四川总督丁宝桢嘉奖。颜桂馨堂颜昌英见自流井万商云集,但四乡往来道路狭窄,既不利物资运输,又使相邻饱受泥泞之苦,乃不惜重金买山伐石雇工修路。“从自流井开始东至富顺,西至威远、乐山、夹江,南至大山铺、宜宾,北至资中,绵亘数百里尽成坦途。”

兴办慈善。在慈善事业方面,盐商们也是不甘落后。如胡慎怡堂的胡汝修,每年腊月,以米百余石,铜钱千余串,作赈济贫民所用,持续四五十年。光绪末年(1906-1907)大旱,饥民盈野,胡汝修令广制高粱粑贱价售予饥民。其办法是:“先查明极贫、次贫户口及其人数,发给购买证,每日按证上记载的数量卖给高粱粑。闻系每天每人一个,每个半斤,只收铜钱两文,四口之家花去铜钱八文,便可买回四个,加上一些草根树皮,聊以充饥延命。”事后,清廷钦赐“乐善好施”匾额,以示嘉奖。胡汝修还设痘局多处,为幼儿免费种牛痘。设内、外、针灸三科医馆,免费为贫苦人治病。四川赈济总局赠予“惠济芸生”匾额。王三畏堂的王德谦也做过不少惠济百姓的好事。他曾对贫苦人、孤儿寡母分别登记造册,发放“救济折子”,每月可凭折领钱、米、油,全部救济折子装满了几个柜子。每年还要专门前往重庆印刷厂印制“米飞子”,上面写明救济穷人专用,有一升、五升、一斗、二斗几种,一般事先由亲戚朋友、先生掌柜将其发给穷苦人。春节前都要在上桥、光大街方家院子和芦厂坝施米,请保安维持秩序,按“米飞子”上的数量发米。在夏天,还将防暑热药、疔疮药加工好后,放在井、笕、号上和家中,对外施舍。

兴办教育。盐商们对兴办教育也很热心。清代自贡地区的五大书院中,三台书院、育林书院都是王朗云等盐商捐资筹款创建的。自贡最著名的学校——蜀光中学、旭川中学等均为盐商集资兴办。民国十二年(1923)秋,自贡工商会会长、盐商范容光等人,倡议创办自贡初级中学,当即得到富荣盐场的井、灶、行商等支持,并随即捐款大洋7000余元,着手筹备。同年冬,决定成立自贡初级中学校,学校经费由自流井和贡井盐业的井、灶、行商分摊,成立校董事会,主持校务。民国二十三年(1934)10月,遵教育部颁布《修正私立学校规程》,经四川省政府及四川省教育厅核准,学校改称“私立蜀光初级中学”。贡井盐商余述怀对东场(贡井为西场)盐商办蜀光中学很不服气,特与西场的地方势力派商议,要在西场办一所中学,取名旭川中学。当筹措开办经费时,董事们议而不决,余述怀拍着胸脯说:“开办费姓余的包了!”他还常对人言:“我现在有井灶有学堂,将来还要办黄埔。”民国三十五年(1946),余述怀因事去成都,四川大学校长黄季陆设宴招待,席间盛赞述怀献金救国,热心教育事业,捐资助学义举。余深知季陆弦外之音,当即捐款肆佰万元,修建四川大学工学院试验馆,季陆特命名为“述怀馆”以示谢意。光绪三十四年(1908)8月,由王三畏堂创办的私立树人学堂参加在成都举办的四川省运动会,获团体器械操比赛第一名。

献金救国。在抗日战争期间,面临国家生死存亡,盐商们更是毫不含糊,鼎力相助。1944年6月,冯玉祥到自贡发动爱国献金运动,盐商余述怀将平顶的瓜皮帽放下,双手撑在桌上说:“述怀虽长期经营井灶,但是现在仍感资金周转困难,不得卡嚓,国难当头,毁家纾难,义不容辞,决定捐款1000万元。”当时,西南联大教授一个月的工资是6000元。也就是说,这笔钱可以为1700位教授发放工资。在他的带动下,自贡盐商们纷纷慷慨解囊,短短35天,便募得1.2亿元之巨,其总数和人均献金数,均为全国之冠。大盐商王德谦、余述怀以每人献金1000万元,也创下了全国个人献金的最高记录。冯玉祥将军特精制“今之弦高、献金楷模”长匾送余宅。同年冬天,余述怀在冯玉祥将军的陪同下,受到蒋介石的召见。国民政府用自贡的捐款购买了两架战斗机,其中一架命名为“盐工号”。

$辛劳的盐工

盐工是盐场真正的主人,是托起四川盐业的脊梁。他们在极端艰苦的条件下,发挥自己的聪明才智,在四川先后开凿了10余万口盐井,使四川成为中国井盐的发源地和主要产地。他们是一群怎样的人?有着怎样的工作和生活?又有哪些不为人知的故事?

人数众多,分工细密

盐工这一称谓,并不是与井盐业同时产生的。自井盐生产发端以来,在相当长的历史时期内,并无专业的盐工。当时的井盐生产,多以农民在耕作的同时进行凿井煎盐。除农民经营盐业生产外,当时官府还强迫囚犯刑徒从事井盐生产。李吉甫在《元和郡县志》卷三十三中写道:唐代的盐工“多以刑徒充之”。唐代将业盐者称作亭户。宋代业盐人称为井户,井上劳动者被称为“役夫”。元代业盐者叫灶户。明代井灶生产者被称为灶丁。清代业盐者称为灶户、井户、笕户,盐工称灶丁。看来叫盐工已是清朝以后的事了。据统计,抗战时期,四川省盐工人数为56万余人。伴随着井盐生产规模的扩大,人员的增加,分工也越来越细密。盐工又被细分为若干工种,且各工种均有专门称呼。清人温瑞柏在《井盐记》中记述了四川盐工工种:“其人有司井、司牛、司车、司篾、司梆、司漕、司锅、司火、司饭、司草,又有医工、井工、铁工、木匠。”当时,自贡所在的富荣场按井、灶、笕大类分工,其中井上工种15-19个,用工50-70人;灶上工种5-14个,用工14-23人;笕上工种9-11个,用工28人。盐工中最了得的是山匠,山匠就是钻井技工。著名作家王余杞在其《自流井》序中也对盐场工人的工种作了记述,主要包括:司机、生火、开车、拭篾、山匠、管事、大帮车、牛牌、辊子匠、白水挑夫、井上杂工、烧盐匠、盐水挑夫、桶子匠、灶上杂工、笕山匠、车水匠、巡视匠、笕上杂工等。

技术精湛,勇于创新

虽然四川的盐工最早来自农民、无业游民、甚至刑徒,但他们顽强拼搏,不断开拓创新,解决了从堪地找井到凿井取卤、煮卤为盐等过程中的一系列难题,出现了许多有卓越贡献的能工巧匠,并通过口传心授,逐渐形成了一支技术精湛的盐工队伍。正是这样一支队伍,创造了被誉为世界钻井之父、中国第五大发明的“冲击式顿锉钻凿技术”,利用这一技术,他们在公元1835年,开凿了世界第一口超千米深井——燊海井(1001.42米),“井盐深钻汲制技艺”也被列为中国“第一批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

他们还发明了充满智慧、简便易行的凿井、治井、打捞、输卤、采气、煮卤等一系列技术,以及大量工具。如:利用有“打捞工具之王”的偏肩,可将落入井中的东西从直径仅几寸而深达数百甚至上千米的井中打捞出来,堪称中华一绝。一个在自贡广为流传的故事,印证了其神奇的功力。据传,当年有位盐商不相信偏肩打捞的神力,与自贡盐场技术最为精湛的颜蕴山打赌,把一块手表扔进一口深达800米的井里,颜蕴山却很轻松地把它打捞了起来。那位盐商为此支付了50两白银。再如,让西方天然气技术专家难以置信的“盆采气技术”。在自贡很多盐井都是在采集卤水的同时收集天然气。按今天石油天然气行业的标准,这是极其危险的。因为天然气很容易与空气混合之后发生爆炸,它里面含有的有害气体硫化氢也会在悄无声息之中将人毒死。然而,自贡历史上却极少发生这类事故,工匠们如何解决这些问题呢?其实他们就是在井的工作台面之下安装了一个收集处理天然气的特殊装置,名叫盆。所谓盆是一种上小、下大的圆木桶状木制井口装置,安装于地表下、井口上,大小视井的产气量而定,一般上口直径1.6-2米,下口径2-2.5米,高约3米。盆的四周插了很多管道,这些管道连接着盐井之外几百口煮盐的天然气灶口,由于这些灶口都比盆高,且日夜燃烧,所以,管道内会产生很大的气压差,迫使天然气自动、快速地流向各个灶口,而不会大量泄漏到盆之外。当然,也会有少量空气会进入到盆中与天然气混合,但它们也马上被各个灶口抽吸过去,并不会大量集聚在盆中导致爆炸。为防万一,盆上还有一个盖着木板的烟囱。当盐井内的天然气压力突然增大发生井喷时,高压的天然气会冲开烟囱上面覆盖的木板,直接排放到比较高的空气中,而不会导致毒气泄漏。据说,曾有西方的工业间谍费尽心机地想打探它的奥妙,但当他们看到里面的一切之后,西方的天然气技术专家们个个都沉默不语,似乎不愿相信眼前的一切。因为它实在太简单了,却解决了现代天然气生产中的某些难题。这不免令那些长期从事技术研究的专家们觉得惭愧。唯一能安慰他们的是,那些安装和使用盆的中国工匠们却无法说出盆的技术原理。

在四川井盐生产中有无数为井盐生产作出卓越贡献的能工巧匠,但他们都被淹没于岁月的烟尘中,极少载于史料。即使被盐场凿井行业敬奉为神明的凿井名匠——颜蕴山,其事迹也少见于史料而主要流传于民间。颜蕴山一直受雇于自贡盐场首富王三畏堂家族,曾出任王三畏堂所辖之扇子坝18眼井的总坐办,成为盐业生产技术总监。他一生创造和改进了不少锉井、固井、修治井和打捞井下落物的工具。每当盐井出现井病或发生事故时,他便端坐井旁,从容指挥,常能迅速排除故障,恢复正常生产。他能根据出露地表的岩石情况、植物生长状况、山形水势等,判断地下有无盐卤,从而准确地选取井位。在凿井成功后,又能通过分析生产过程中的蛛丝马迹,判断井下运转是否正常和井下蕴藏的卤水盈枯趋势。同时,他还对井场的土木工程建筑有很深的造诣。颜蕴山以其精湛的井盐技术对井盐生产作出了巨大贡献,也为雇用他的老板王三畏堂创造了巨额财富。王三畏堂掌门人王朗云对他爱之如命,对其嗜好无不满足,日常以宾礼相待。据说,颜蕴山生活习性奇特,无论冬夏,每天必洗一次热水澡;食量惊人,每餐能食一鸡一肘。为此,王三畏堂专门为其修建浴室,配备专门厨师。颜蕴山不仅受到了老板的恩宠,也得到了盐场工匠们的尊崇,多将“颜公蕴山香位”立在盐井井口之侧,作为盐井保护神来供奉。因其排行第三,人们也称其为“颜三土地”。每当盐井修治、排除井下事故之时,井口管事率工匠都要拈香膜拜,祈求颜公神灵护佑工程顺利。

条件艰苦,工作繁重

在中国手工业发展史上,井盐业工人工作时间之长,劳动负荷之重是极为突出和典型的。清代李芝在其《井盐赋》中对自贡地区盐工的艰辛劳动和苦难生活有感人至深的描写:“农人之苦有春秋,灶民之苦无旦昼。其或咸水枯竭,樵薪难构。人事之反复,风雨之驰骤。常常祸福之无时,固可得而细密也!”关于四川盐井以人力推车汲卤的情形,史籍多有记述:“推水之人,日给十许钱,两日三餐,分昼夜轮次挽水,曰人车。虽病不得息,否辄施鞭箠,有死者。其人皆蓬头赤体,面无人色,至谓之班房车。……”“推水分昼夜两班,无片刻息,息则敲扑无已。时重者至死,轻者废折。”“他们吃不饱穿不暖,大多数推不很久就由病而死。”“自流井扇子坝蒸源井侧的一个巷子里冬天比较暖和,这些人下车后都挤在那里,每天一窖一窖地死去。”“盐业工人每日工作在十二小时之上,所得工资之多不过一千文,工人得了病或因工受伤,资本家是没有任何丝毫的帮助。至于资本家因小事将工人送去坐监禁闭,以图威吓,这更是不得说。”谢容杰在《盐工生活散记》中写道:“盐工的工作时间也没有规定和限制。除工头和技术工人外,一般都是每天做十五小时以上,另外如白水工人、烧盐工人等就得每天工作二十四小时,日夜不下工,常年生活在井灶旁边。”

老碓工赖明新回忆在鸿龙井捣碓时的情景说:“挣一个钱一脚,吼一声,踩一脚,一只脚过去,一只脚得马上顺开,顺不赢‘吞’地一声就把脚杆打断,踩碓下来,大家都累得上气不接下气,周身筋痛。”老盐工在回忆当时盐工生活境况时也谈到烧盐工人十分艰辛,在灶上煮盐时几乎没睡过床,坐包和睡板就是他们的床。冬天寒冷,烧盐工人就坐坐包。所谓坐包就是一个两尺见方的竹篾包,在一方开个缺,里面放几把谷草。烧盐工人累极了,便坐在坐包里歇口气,就算睡觉。夏天炎热,烧盐工人就睡睡板。睡板就是一块6寸宽、6尺长的木板,既没有枕头、蚊帐,也没有席子。挑运卤水的工人则要挑起能装380斤的盐水桶,其劳动强度难以想象。在四川盐工中流传的俚语,也真实地反映了盐工的惨痛生活。如:“煤炭工人是埋了没死,盐巴工人是死了没埋”;“不要两头要中间,害病老死喊黄天”;“盐工莫下场,困在盐灶房,吃的灰灰饭,睡的天足床”;“有儿不学烧盐匠,熬更守夜命不长”;“烧盐不歇手,必定要讨口”;“碓板一条龙,越捣人越穷;血干筋骨碎,席裹露两头”;“薄皮水桶三百八,挑水上山咬紧牙,腰弯背驼成残废,老年讨口满地爬。“盐工受尽人间苦,身强力壮变枯骨,吃穿用住不如狗,老病伤残无靠处。”

团结爱国,乐于奉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