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文学战场上的蒲公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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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鸿翔部队

“吃菜要吃白菜心,当兵要当新6军”,这是1946年流传在东北地区的一段民谣,意思是夸奖新6军的服装好看模样帅、文武双全素质高——说实话,新6军打仗的水平暂且不论,仅从外表上看,确实比“土八路”东北联军漂亮得太多。在当时,沈阳街头身穿美式军服、挎着女学生逛马路的“抗日功臣”,有许多就是1945年初在云南“罢课闹事”的青年军学生。

大家都知道,新6军号称国军的“五大主力”之一。其实,“五大主力”时期的新6军,下辖的应该是新22师、14师(黄仁宇先生曾经在这个师当过排长)和207师,这三个师合在一起的实力确实很强,解放军还真的没有在他们手里占到过什么便宜。可后来,14师调出去组建了新3军,207师分出去扩充了第6军,只剩下一个新22师支撑门面,新6军再自称是“五大主力”就有些勉强了。

辽沈战役的时候,207师是个“加强师”,下辖三个旅,每个旅三个团,实际上相当于一个军。3旅(许万寿旅)编入了廖耀湘的“西进兵团”,该旅最终在胡家窝棚附近被歼灭;1旅和2旅留守沈阳和抚顺一带,在战役末期,这两个旅是“守备兵团”中唯一进行过顽固抵抗的部队——说起来,207师也算是对得起老蒋和小蒋的一番栽培——因此,蒋委员长后来在台湾又重新组建了“青年军207师”。当然,这已经和抗战期间投身行伍的那帮青年学生没有多大关系了。

每当想到这支部队的结局,蔡智诚总是很庆幸自己及时地离开了207师——要不然,他肯定就和训练营里的许多同伴一样,将自己年青的生命徒劳无益地葬送在东北的黑土地上了。

1945年春节过后,蔡智诚在207师炮兵营的公告墙上看见了“第五集团军”的招兵通告——招募单位是“陆军突击总队”,招收对象是“具备初中以上学历”的步、炮兵种的士兵——当时,谁也弄不清这“突击总队”是干什么的。不过,通告上有个比较吸引人的条件是“薪饷从优”。

这个告示并没有引起蔡智诚的注意。在那个时候,军营内外经常可以见到这样那样的招募广告,有“军统”的、“三青团”的,甚至“别动军”的。昆明是个学校云集的地方,这些广告上也常常提出各种各样的学历要求,蔡智诚最初还以为这个“突击总队”也是个什么“别动军”之类的组织,所以就没太在意——他对当特务、打游击什么的不感兴趣。

在那段时间,蔡智诚经常到炮兵营去。207师战防炮营与机炮训练大队共用一个操场,学兵们上课的时候使用炮兵营的装备,下课以后如果希望“加练”,炮兵营可以提供“教具”,但陪练人员则要靠自己解决。一门战防炮需要三个人才能操纵,因此,蔡智诚总是去找潘崇德想办法。

潘崇德是战防炮营的通信兵,云南本地人,家境比较贫寒。他参军入伍的目的很简单,就是为了赚钱养家。那时候,当兵的月饷比一般店员伙计的收入要高得多,只要部队不欠饷,自己又不怕死,用卖命钱来贴补家用也是穷人的一条活路。小潘个子不高、头脑灵活,每当蔡智诚需要“陪练员”,他总能拉几个人来帮忙。当然,人家也不能白干活,需要付一点酬劳,或者给包香烟,或者给一点钱——这是他们捞外快的方法。

春节过后没多久,潘崇德就跑去参加“陆军突击总队”了。这很好理解,因为那里的“薪饷从优”,对小潘这样的士兵具有很大的吸引力。

4月底的一个星期天,蔡智诚又在操场上遇见了潘崇德,这小子穿着一身新制服,正兴高采烈地和老战友们吹牛皮。蔡智诚问他:“小潘,你们那个突击总队是做什么的呀?”

“伞兵”,潘崇德指了指自己胳膊上的臂章:“鸿翔部队。”

“鸿翔部队?!”蔡智诚的脑瓜里如同响了一声炸雷:“戈曼德啊!老天,我怎么错过了这个机会!”

“鸿翔”是“陆军突击总队”的代号。

1944年1月,第五集团军司令杜聿明受到德国在欧洲战场使用伞兵的战例的启发,在第5军的建制下设立了“第1伞兵团”,这是中国历史上第一支空降兵部队。

“第1伞兵团”对外称“鸿翔部队”,下辖三个营,兵力有一千人左右。但是,由于军界的高层人物对伞兵这个新事物并不了解,伞兵第1团也就始终得不到各方面的支持。自组建以来,不仅没有得到过任何空降设备,更没有跳过伞,每天只能进行普通的步兵训练。所谓的“伞兵”也不过是有其名无其实,所以大家都弄不清这个“鸿翔部队”到底是做什么的。

就这样混到了1945年的春节。有一天,昆明市举办“迎春社交舞会”,杜聿明在舞会上遇到了昆明美军参谋长麦克鲁少将,于是就拉着他诉苦,说自己有个伞兵部队,多么多么重要,又多么多么可怜。麦克鲁少将正在兴头上,立刻就转告给中印战区总参谋长(兼驻华美军总司令)魏德迈将军。魏德迈大概也是香槟酒喝高了,当场就答应帮杜聿明解决伞兵的装备问题,并且交代由第14航空队(司令陈纳德)负责办理此事。

这个魏德迈,根本没有问清楚第5军的伞兵有多大规模,稀里糊涂就承诺负责“包圆”。您想,杜聿明是多精明的一个人呀,岂能放过了这个机会。从舞会上回来,他马上命令伞兵团扩大编制,将原有的三个营十个连扩充为二十个队(加强连),部队规模立刻翻了一倍多。

编制扩大了,人员从哪里来?赶紧招募呗!于是春节刚过,昆明附近的兵营里就出现了招兵广告,各路精兵都涌进了伞兵团。

二十个加强连的队伍,再称为“第1团”就不好意思了,于是改名为“陆军突击总队”(不直接叫伞兵是为了保密)。虽然挂上了“陆军”的招牌,却仍然在第五集团军的建制之内,说穿了就是杜聿明手底下的一个伞兵旅。

这其中的玄机奥妙,蔡智诚当然无从知晓。但是他既然知道了“突击总队”就是自己向往已久的“戈曼德”,就一定要想办法参加进去——有潘崇德的榜样摆在面前,蔡智诚已不再担心自己不够格。因为小潘的综合素质并不比自己强,他能进“鸿翔部队”,自己就更应该能够做得到!

可这个时候,“鸿翔部队”在207师的招兵工作已经结束了,只在昆明的宪兵部队还有最后一场面试,蔡智诚就赶紧带着申请材料跑到了宪兵13团。

招募现场里除了蔡智诚之外的其他人都是宪兵,主考官看见宪兵司令部里钻进来一名陆军少尉,不禁愣了一下,解释说:“我们只招收士兵,不招录军官。”

蔡智诚挺着胸脯回答:“学生投身国防,并不是为了升官发财。如果能够加入鸿翔部队,我甘愿放弃军衔,从普通士兵干起。”

主考官似乎很满意,拿起蔡少尉的简历看了一遍,又问了问207师学兵训练营的几位长官的名字,然后递给他一张表格:“根据你的情况,应当先经过207师政治部的批准。给你一天的时间,办完相关手续再来报到。”

蔡智诚拿起表格就往师部跑。值得庆幸的是,这时候207师的师部已经从曲靖搬迁到了昆明,距离并不远。更值得庆幸的是,这时候的各学兵大队正在罢课闹事,嚷嚷着“驱逐师长罗又伦”,政治部的人对一帮学生兵头疼得要命,听说有人想走,真是求之不得,立刻签字盖章,在所有的栏目都填上“同意”“同意”,好像生怕有谁反悔似的……

就这样,1945年4月底,207师机炮训练大队的少尉见习教员蔡智诚,终于正式加入第五集团军陆军突击总队,成为了一名国军伞兵技术上士。

从207师参加鸿翔部队的士兵很多,主动降衔的人物也不止一个。但蔡智诚却是207师最后一个报到的,而且,他也是唯一的一个来自学兵训练大队的学生兵。

蔡智诚参加“鸿翔部队”的时候,陆军突击总队已经组建一个多月了。

说来有趣,美国人原以为第5军的伞兵不会有多少人马,顶多不过是一支侦察部队,因此认为从第14航空队随便弄点装备就足够打发了。谁知道杜聿明的胃口居然那么大,翻开花名册一看,林林总总将近四千人!这么大规模的队伍,陈纳德的航空队哪里应付得下来。

魏德迈总参谋长吃了个哑巴亏,答应过的事情又不好反悔,郁闷了半天,最后只得派飞机空运物资,把原本为印度军队预备的空降装备先送给中国伞兵——不过从这以后,魏德迈将军再和中国军方打交道,凡事就都要签个备忘录,先把细节讲清楚,这也算“吃一堑,长一智”吧。

话又说回来,美国人的装备也不白给。他们派遣了一支三百多人的“顾问团”,团长是考克斯中校,美方顾问不仅要负责中国伞兵的训练和考核,就连部队的作战调遣也要参与指挥。因此,这支陆军突击总队实际上是由杜聿明和美军司令部共同领导的队伍。

伞兵的训练方式果然和普通步兵大不相同。

蔡智诚属于突击总队的“第四期补充兵”,训练营设在昆明东南的宜良机场。报到的当天,军需部就送来一大堆长枪短枪,有狙击步枪、冲锋枪、卡宾枪,还有四五式手枪和勃郎宁轻机枪。负责训练的美军顾问是个大胖子上尉,他并不组织新兵射击,而是一人发给一张雨布,铺在地上让大家练习拆卸,把这些枪支拆了装、装了拆,足足折腾了一整天。

第二天上射击场,刚加入伞兵的这些“新兵”其实都是老兵了,本以为实弹射击没有什么稀奇。可到了现场才知道,美军的训练要求和国军的《步兵操典》根本不一样。就拿射击姿势来说,美军顾问特别强调步枪背带的使用,卧姿、跪姿用“套背带”(loppsling),站姿用“挽背带”(hastysling),射击完毕之后还要清洗枪具。而国军部队里决不会允许把枪背带弄来弄去,更不允许用肥皂水擦洗枪支零件——在当时,《步兵操典》被奉为国军的金科玉律,也只有这些美国人敢于打破规矩,另搞一套。

令蔡智诚印象最深的是美军顾问十分重视训练安全。实弹射击的时候,每个射手身后都有检查员,反复核查操作程序。在打靶场练了好些天,用各种枪支从50码、100码,打到200码,弹壳堆成了小山,接着又练投弹、练爆破……从来没有发生任何事故,这和103师的新兵营简直有天壤之别。

不过,美国佬也有出事的时候。

蔡智诚刚到宜良基地没几天,训练营里就发生一件大事——负责指导汽车驾驶的美军教官(一个中士)伙同翻译和油库看守,把十几桶汽油拉出去卖了。

在当时,后勤的口号是“一滴汽油一滴血”,盗卖军需油料属于严重的犯罪。中国军方侦破此案后,决定枪毙翻译和油库看守,没有处罚美国兵。可美军司令部却认为那个翻译是美军顾问团聘请的人员(西南联大的教员,不是军人),应该由美方审判,又把翻译从刑场上救了下来。结果,根据美国人的调查,盗卖汽油的主谋应该是教官和看守,于是就把那个美军中士判了死刑,却把中国翻译给释放了。

那时候,美国军人的事情只有美军自己可以管,中国方面无权干涉。大街上经常可以看见醉醺醺的美国兵,摇摇晃晃、嘻嘻哈哈、疯疯癫癫,根本不把中国军警放在眼里。可他们也有害怕的人,那就是美国宪兵。

美国宪兵系着白腰带,手拿短军棍,钢盔上写着“MP”。他们发现酗酒的士兵后就在路边画个圆圈,让醉汉在圈子里罚站。宪兵写个小纸条,注明处罚开始的时间和结束的时间,贴在违规士兵的军服上,然后就走了。那醉汉站在圆圈里东摇西晃,一个劲地看手表,却始终不敢离开,老百姓在周围喊“哈罗”、喊“OK”,他也懒得答应,一副沮丧的模样,真是又可怜又好玩。

美国的宪兵威风,中国的宪兵就差劲多了。蔡智诚所在的“第四期补充兵”就是从宪兵3团和13团招来的,绝大部分都是中学毕业生,这些人都没有打过仗,突击总队也没打算让他们上火线,准备把他们训练成“摺伞兵”,补充到后勤单位。

5月10日,总队训练处主任李宜年(朝鲜人,黄埔生)到宜良基地视察新兵。“第四期补充兵”列队接受长官的检阅。

李上校走过蔡智诚面前的时候,发现了小蔡胸口上的“云麾”勋标,就问:“你在哪里得的勋章?”

“报告长官,在松山。”

“松山?你不是宪兵么?”

“报告长官,我不是宪兵,原先在103师,后来在207师。”

“噢……”,李宜年点点头。

于是,检阅之后,蔡智诚就离开了宜良机场,转到巫家坝机场接受跳伞训练去了。

在昆明,陆军突击总队有三个训练场,“第四期补充兵”所在的宜良基地是基础训练营,“岗头村基地”是战术训练营,巫家坝是伞兵营地。当时,“一期兵”已经能上天了,“二期兵”属于机降部队,在岗头村训练,蔡智诚到了巫家坝,和“三期兵”一起在地面练习跳伞动作。

刚开始,蔡智诚接受的考核比较简单,单杠、跳马、立定跳远,这些都是中学体育课上的内容,很容易完成。后面的项目就比较新鲜了,“天桥行进”是在一根晃晃悠悠的木板上走来走去,目的是为了练习平衡能力,免得以后在飞机里遇到颠簸就动弹不了;“高台跳跃”是从一个三米左右的台子上往下蹦,主要练习跳伞的落地动作;“机舱跃出”是在一架假飞机里坐好,挂好伞钩,检查伞包,然后根据指令跃出机舱,目的是为了练习离机动作;再有就是“吊伞架”,背着伞包吊在三角架上,练习操纵方向——这些内容也不算难。

让蔡智诚比较头疼的是“空中飞跃”和“连续飞跃”。前者是从一根木桩上起跳,抓住两米开外一个晃来晃去的吊环;后者更夸张,一长溜木架子上挂着十多根绳子,抓住第一个绳索荡过去,再抓住下一根绳索荡起来……如此循环反复,像只猴子一样荡悠到终点。蔡智诚总是从绳子上、吊环上摔下来,练了两个星期,整得鼻青脸肿,好不容易才算过了关。

不过,令大多数人最为难的“高塔跳下”,蔡智诚却觉得很无所谓——那是一座四十多米高的垂直塔架,顶端有间小房子,一根钢丝绳从塔顶连接到地面,伞兵挂着安全带、顺着钢丝滑下来,中途还要做几个技术动作——这其实没有什么危险,但问题是新兵们从塔顶的小房间里钻出来,一探头看见脚下离地面那么远,顿时就慌了,站在门口不敢动。再加上教官又在旁边狂吼:“one second,two second,three second,gogogo!”更是紧张得不知怎么办才好,好多人都是在这个环节上卡了壳。

“高塔跳下”之后就来真格的了,上飞机跳伞。

空中训练之前,地面的考核项目必须全部合格。蔡智诚是1945年5月30日首次上天的,这时候,许多与他同期的、比他早期的补充兵,甚至许多“伞兵一团”时期的老兵都还在地面上练习,没有取得上飞机的资格。

有资格上飞机的人也不一定能过关——按美军的规定,跳伞考核实行的是“自愿原则”。在进行装具准备的时候,教官就告诉大家“不想跳伞的人可以出列,既不受处罚也不会失去下次再跳的资格”,临出发的时候又说一遍,上了飞机还这么说,于是就有人卸下伞包离开了。带队官急忙朝机舱外面嚷嚷:“还有座位!谁来参加?”跟着就有其他伞兵自愿补充进来……

飞机升空,先转悠两圈,让大家放松情绪。

黄灯亮是准备跳伞,伞兵起立检查挂钩和伞具,绿灯一亮就开跳。这时候,有人顶不住了,死活不肯往前走,哭得满脸鼻涕眼泪。教官是不能逼着新兵往下跳的,只好让他们再坐着飞机回去——第一次出现这种情况可以原谅,但如果下次还是这样,就只能转到其他部队,没资格当伞兵了。

头一次跳伞,蔡智诚也害怕。最紧张的是从座位走向舱门的那段路,按条例规定,伞兵跳伞时手掌的四指应该放在舱门的外侧,可走到机舱门口,大部分人都不由自主地用双手顶住机舱的内壁。遇到这种情况,教官只好把这人拉回来重新排队,反正他一旦采取了这个姿势,你想推他出去也办不到。

事实上,只要把手伸出机舱之后就不会再感到害怕,反而会产生跃跃欲试的冲动。教官一拍头盔,伞兵的身子就往前扑,怎么蹦出去的都不知道。

刚离开飞机的时候,强烈的气流刺激着眼睛,让人觉得很不舒服。可不一会,“嘭”的一声,背后震动一下,伞衣打开了,降落伞随即漂浮在空中。伞兵们在天上哈哈大笑,冲着地面狂吼乱叫,真是兴奋极了。

抗战期间,国军伞兵只具备强制开伞(挂钩跳伞)的手段,没有装备备用伞(有也不会用),所以一方面,士兵跳出飞机以后只能听天由命,如果主伞出毛病就死定了;这另一方面也使得伞兵的空降高度几乎是固定的,从600公尺处跳出机舱,就等于有400公尺的距离要任凭地面火力“打活靶”。

不过在当时,蔡智诚他们并没有感觉到这其中的可怕。跳伞成功的喜悦盖过了一切担忧,每个人的心情都沉浸在“天兵天将”的幸福和自豪之中。

跳伞成功之后就可以正式编入伞兵分队,蔡智诚当天就被分配到伞兵二队的第二分队。

陆军突击总队下设二十个队(以后又增设了一个特务队和两个补充大队),每个队的兵力相当于一个加强连,火力却超过了普通的步兵营。

以蔡智诚所在的伞兵二队为例。该队编制208人,下设6个分队(排),1、2、3分队为伞兵分队,4、5、6分队为机降分队。每个伞兵分队36人,配备火箭筒3门、轻机枪3挺、狙击步枪3支、冲锋枪9支、卡宾枪18支;4分队(炮兵分队)配备60迫击炮6门;5分队(机枪分队)配备0.50英寸气冷式重机枪4挺;6分队(工兵分队)配备扫雷器、爆破设备和建筑器材。

伞兵二队配备有美式吉普车(机降车辆),各分队配备了电台和对讲机,组长以上军官配发望远镜。此外,每个伞兵都备有指南针、伞兵刀和四五式手枪。

伞兵二队队长是姜键少校,第二分队队长是周之江上尉,蔡智诚是二分队的技术上士,任务是负责设备维护。二分队的传令兵是他的老熟人——207师战防炮营的通信兵潘崇德。

突击总队的各个队都有自己的代号,一队“诸葛”、二队“伏波”、三队“世忠”、四队“武穆”,这四个队是“鸿翔部队”最早完成训练科目的连队——不过,说是“完成训练”,其实有点打马虎眼,比如蔡智诚只跳过一次伞,连伞兵证章都没有得到,也算是合格的军士了。

根据美国人的规矩,无论官兵,必须连续跳伞八次(每次的考核内容都不一样)全部合格,才能颁发伞兵证章。如果中间有一次不过关,或者两次之间的间隔时间超过一个月,都必须从头再来。按照这个标准,别说伞兵二队,就连全突击总队也没有多少人能拿到伞兵证章。

当然,这事也不能怪当兵的。伞兵证章是个椭圆形的胸牌,上面画着个带翅膀的降落伞,蔡智诚做梦都想得到那个东西,一有空,他就抱着伞兵装具、揣着跳伞成绩表跑到机场上,等着带队官喊:“还有座位!谁来参加?”可等来等去也没等到机会。

1945年6月6日下午,蔡智诚和几个同伴挤在一辆摩托车上,准备去机场当“替补”。车子刚到路口就被拦了下来,几个带白箍的哨兵摆着手说:“回去回去,机场戒严了。”

伞兵二队的几个士兵只好往回走,一路上还议论着:“机场戒严是怎么回事?是不是有什么大人物要来视察了?”

回到军营,看见传令兵潘崇德正跑来跑去地通知大家:“今天下午开澡堂,要洗澡的赶快去。”那时候,连队澡堂的锅炉是烧柴油的,通常只在晚饭后开放一两个小时,现在居然让大家下午去洗澡,肯定是遇到什么事了。

晚饭后,兵营里忽然来了一伙美国军官。蔡智诚还在想:“今天又戒严又洗澡的,难道就是为了迎接这几个美国佬?”可就在这时,分队长周之江传达命令:“各组进入战斗准备,即刻领取战备物资。”

伞兵分队下设三个战斗组(班),组长都是些中尉、少尉。他们跑到库房里来领弹药,一边议论着:“要打仗了,打什么地方呀?”

“嗨!谁在乎那个,咱们伞兵坐上飞机就直奔战场,到哪里打仗?跳下去就知道了。”

夜里10点,蔡智诚和他的战友们乘车前往昆明巫家坝机场。

——看过《兄弟连》的朋友应该知道,101空降师506团2营E连的官兵是在佐治亚州训练了一年多以后才奔赴欧洲的,并且又在英国经过了多次演习才踏上战场。而国军第五集团军陆军突击总队第二伞兵队,组建时间不到三个月,接触伞兵装备只有两个月,大部分战士的跳伞经历不超过四次,没有进行过任何演习,可他们同样登上飞机,义无反顾地投身抗日战场了。

伞兵们陆续走进机舱的时候,美军顾问赫斯少校对中国小伙子说:“年轻人,我为你们而自豪。今天以前,只有同伴知道你们的名字,明天以后,你们的名字将会是中国军队的骄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