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传记曹操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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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观沧海共展大业 悲天悯人失郭嘉

在艰苦的寒冬里,曹孟德的北征开始了。这次他将大部分军团,分别部署在新占领的冀州中部及西部。自己带领张郃、徐晃两员猛将的军队,由荀攸、郭嘉、董昭作幕僚,直属亲卫骑兵队虎豹骑,则由曹纯率领。此外,曹孟德下令青州的游击军团总指挥臧霸和孙观由青州北上,进攻袁谭在青州的势力。东战线是遥远而复杂的,收复东线是时间上的问题。袁谭听说曹军指向平原郡,立刻往北撤退两百来里,据守在渤海郡的南皮城,准备和远来的曹军决一死战。

建安九年十二月,曹军攻入平原郡,周围县城都望风投降。

正值寒冬,河川全部冰冻。刺骨的北风一阵紧似一阵,行军非常困难。

袁谭判断曹军必定在平原郡过冬,等着春天来到之际进攻南皮。

曹孟德在和幕僚们详细评估时机和作战的艰辛程度后,仍决定在寒冬里完成这次北征。

河北平原已是千里冰封,万里雪飘。通往南皮的清河更处冰天雪地之中。

曹孟德只好下令张郃、徐晃召集沿河两岸的居民用铁锤锥开河上结的冰,便于船只运输。历经千辛万苦,终于打通了北上的航道。

袁谭在南皮天天围着火炉取暖喝酒,当然少不了美女陪伴。无论如何,袁谭也不相信曹军会在寒冬到来。

毕竟,曹孟德是来了。

郭图与辛评主张乘曹军远来,尚未稳定,火急攻打或许能给曹军以致命打击。袁谭认为这一建议可行,就率领一支突击队出城攻打曹军。

曹军多半出生在华中地区,很少在冰天雪地作战,手脚都不灵活,一时间死伤惨重。徐晃、张郃、曹纯三将拼命死战。袁谭怕城中有变,自己人数又少,不敢过分拼杀,在天黑以前收兵回城。

茫茫的雪地上,曹军士兵横七竖八地躺着。

鹅毛大雪和暮色在短短的时间内就草草地埋葬了这一具具无名尸体。

曹孟德目睹这些尸体的消失,一具,两具……

曹孟德忽然产生了撤军的念头。

曹纯似乎看出了叔父的心思,说道:“我们历经千辛万苦,不远千里而来,怎能随便撤军呢?如果无法赢得胜利而退兵,一定会折损军威,在这长远的撤军途中,军队的安全也会处处受到威胁。”

曹孟德想不到年轻的侄儿如此大胆而富有见地。

荀攸和郭嘉也同意曹纯的建议,更进一步要求军士们加强运动,由体内引发的热量来御寒,使手脚变得灵活,随时做好战斗准备。第二天一大早,攻击行动开始了。

为了避免城内兵马在曹军热身运动完成之前便出城反击,经荀攸建议,将军队分成若干小队,绕圈跑步,再部署进入攻击预备线。

城上的袁谭及士兵们看得莫名其妙。

“我身经百战,还没有见过这样的阵式。”袁谭说。

“不能轻易出城迎敌,等弄清楚了其中名堂再说。”连一向以谋略见长而自居的郭图也小心翼翼地说。

曹孟德也忍不住要发笑。

临近中午,气温稍稍升高,曹军热身运动已完成。曹孟德亲自击鼓,一时士气大振,各部队奋勇向前。

袁谭本想出城抗拒,但曹军各个部队一起冲击,袁谭根本不知道往哪儿突破。徐晃军团下的乐进部队攻进东门,郭图无法抵抗,当场被擒。袁谭由北门杀出,正遇上曹纯的虎豹轻骑军,一阵冲杀,袁谭被曹仁斩杀,袁军群龙无首,全面溃败,南皮也因而陷落。

被押解着的郭图问:“今天早晨你们摆的什么阵式啊,看得我眼花缭乱。”

那军士哈哈大笑,说:“那是郭嘉先生让我们做热身运动呢!”

公元一一二年,袁谭之死,意味着青州黄河以北和冀州全部已属于曹孟德。幽州因焦触的反叛、袁熙的逃亡而处于四分五裂的割据状态。

在返回许都的途中,曹孟德意外地打探到了蔡琰的下落。兴平元年,李傕、郭汜在长安作乱,河东地区也陷入兵荒马乱中。蔡文姬因丈夫亡故,又无子嗣,打算返回娘家避难,不幸在途中连人带轿被胡人劫走。胡人知道蔡文姬是大学士蔡邕之女,不敢加害,更因蔡文姬美丽而有才华,匈奴左贤王非常喜爱她,纳蔡文姬为妾。目前,蔡文姬仍留在胡营,并和左贤王生了两个儿子。

曹孟德又从陈琳那里得到了蔡文姬写的诗,更了解了她的凄苦处境,特别是蔡文姬身在胡营,心向汉室的心志更使得感喟不已。

在辽远偏僻的胡地一呆十二年,这十二年是怎么过来的啊。曹孟德估摸蔡文姬的年龄当是二十八岁了,也就是说她十六岁就去了胡地。想起蔡跟自己的情谊,想到那位活泼可爱的小闺女如今独处异乡,曹孟德不禁黯然神伤。他决定派陈琳去胡地,不惜任何代价也要将文姬赎回来。

当然,曹孟德更急于要干的事,是整顿幽州和远征雄踞东北,庇护袁氏兄弟的异族,乌桓。

当年袁绍并吞刘虞父子遗留下来的幽州,幽州的元老将领阎柔和鲜于辅坚不投降,反而和曹孟德结盟。因此,许都的汉朝廷便任命阎柔为护乌桓校尉,鲜于辅为建宁将军,并令两人将他们的军团屯在乌桓族部落的边境,经营并防止乌桓族势力的扩充。官渡大战时,这两人保持中立,但仍经常和曹孟德保持联系,给予袁绍后方不少心理威胁。因此就乌桓族附近的局势而言,他们两人掌握的地方可以说是曹孟德的盟友区了。

公元一一三年,建安十年夏天,幽州地区的故安守将赵犊、霍奴公开号召反曹。袁氏兄弟乘机煽动乌桓骑兵攻打边境地区。

就在陈琳遵照曹孟德的意思去胡地的第三天,曹孟德正准备偷闲进行已故蔡邕未完成的补写《汉书》的工作,突然接到了阎柔和鲜于辅两人的告急求援书。

曹孟德立刻放下文卷史料,前往邺城集结军队。这次,他留下荀攸、郭嘉等配合苟衍的军队守冀州,自己亲率张郃和乐进军团北上,很快便剿平赵犊等人的亲袁势力,并在犷平城大破乌桓族的骑兵队,把袁熙兄弟再度逼出幽州。

曹孟德分析这是一场有计划的叛乱,因为一听到曹孟德北征乌桓,并州刺史高干也立即宣布反叛。在官渡大战后,溃败的袁氏集团中以高干军团保持得最完整,大约拥有五万兵马,作战力相当旺盛。曹孟德还没有喘过气来,就接到了冀州西北方的上党被高干攻占的消息。

为巩固冀州防务,曹孟德不敢动用苟衍的军团,他命令帮他攻下雍奴的乐进,率领一支勇猛的轻骑兵,火速赶到壶关,准备反攻。

高干的部队由壶关直逼邺城,但苟衍军团防守坚固,高干的先锋部队不敌,不得不再次返回壶关。

乐进以折冲将军官衔受任进攻壶关突击队的总指挥,并由谨慎温文的儒将李典率领军队协助,这是乐进第一次独当一面,他感到丞相交与的担子是沉重而艰巨的。

“绝不能给丞相丢脸,这可是对自己的鞭策和鼓励啊!”乐进想。在曹营众将领中,乐进以忠诚勇敢,任劳任怨而闻名,他很少表示自己的意见,完全听命行事,不避任何艰难危险,是冲锋型的猛将。或许是在这次北征行动中表现优异,又立下了斩杀袁谭的大功劳,所以曹孟德委以重任。同时,曹孟德又派李典协助,用意显然是以柔克刚。

“乐将军,这次可就看你的了!”乐进忘不了那天曹孟德紧紧握住他的双手的情景。

乐进明白自己进攻壶关的艰难,自己率领的轻骑兵,即使加上李典的部队,人数也远逊于高干的壶关守军。但信心是有的,自己一直在壶关和高干对峙了四五个月。在曹孟德整顿好幽州以前,高干以优势兵力,却无法越壶关一步。

曹孟德从不期望乐进能攻占壶关,他只给乐进少数兵力,目的是让乐进以机动的力量缠住高干,以减轻邺州的压力而已。

乐进却表现超人的勇猛,他率少数轻骑兵不直接由正面攻打壶关,而快速行军,绕道北方,由山路攻打高干的后方。高干措手不及,连续两场接触战都被打得大败,伤亡惨重,高干只好困守壶关,和并州的本部大军也失去了联络。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关中的司隶军区也发生了兵变,河内人张晟聚众万余人抢掠于崤山和渑池之间。起因是:河东太守王邑因失职被调离,郡守卫固和中郎将范先,向司隶校尉钟繇要求赦免王邑,正直而严厉的钟繇不答应,卫固等人便私下和高干联合,打算号召关中诸将,反叛曹孟德主持的许都政权。

曹孟德对河东的治理完全伤透了脑筋,谁才能驾驭复杂的河东郡呢?曹孟德又陷入了偏头痛的困扰中。郭嘉虽然跟了曹孟德这么久,但对各地方的治理也难以想出高招。

曹孟德病卧床榻,郭嘉忧心如焚,便给许都的荀彧写了一封信,简单讲述了河东的混乱局势。书信内容如下:

关西诸将,外表服从,实怀二心,今张晟在崤、渑一带烧杀抢掠,并且南通刘表。若大家都效仿,为害就大了。河东是天下重要的地方,丞相为之操碎了心,您看有什么贤能的将领可以为丞相守住这块地方。

几天后,快马传来荀彧的来信,荀彧在信中说:“西平太守京兆杜袭,勇足以当难,智足以应变,可以任用为河东太守。”

但杜袭却向曹孟德建议:“河东郡人口有三万户,参与叛乱的县令不多,如果以大军压境逼迫,不想叛乱者也投向卫固集团,那么卫固等人的力量必跟着膨胀,征讨不能取胜,将会造成更严重的混乱局面。征讨即使获胜,则一郡军民将蒙受兵灾。况且卫固等人还没有公开反抗朝廷王命,只是以拥护王邑为他们出兵的理由,我因此判断一定不敢杀害主管。现在我决定单车前往,出其不意地进入河东,卫固为人多谋而少断,一定会在不得已的情况下接受我。只要我在河东呆上一个月,河东的一切问题都可以解决。”

说了这么一大堆,倒是最后一句合曹孟德的口味。于是,曹孟德下令夏侯惇暂缓进兵行动,杜袭由小路直抵河东。

范先欲杀害杜袭以显军威,卫固迟疑不决,范先却连杀郡守门下主簿三十多人,以威胁杜袭,但杜袭行为自若。

卫固见状便极力反对说:“杀了杜袭,对朝廷毫无损害,只是白添了我们的罪名罢了,况且河东目前还在我们的控制之下,用不着杀害他。”

这样,卫固和范先就接受了杜袭担任河东太守。

一天杜袭对卫固、范先说:“你们才是河东军民所仰望支持的人,我不过依赖两位的力量,才能就职。所以郡中大事还是由我们共同商议。”于是,杜袭封卫固为都督,行郡丞事,领功曹,官衔一串串,并将三千名校吏全部交范先统领。自己毫不犹豫。卫固等非常高兴,对杜袭也颇有好感,便在表面上奉杜袭为太守。

卫固等欲发兵响应张晟的叛乱,杜袭不以为然,便对卫固说:“如今出动大军,必造成河东地区骚扰,不如向张晟表示,我们一方面招募部队,另一方面在行动上稍缓一步。以观时局的变化。”

不久,高干派军队入护泽,卫固、范先等响应。杜袭知道河东诸县已大多听自己指挥,于是在十多天内征集了几千人。卫固、范先等联合张晟和高干的部队攻打杜袭,但杜袭已有了完善的准备,双方僵持不下。

曹孟德立刻派议郎张既以朝廷旨意调动关中马腾领军攻打张晟。张晟不敌,向东撤退,但仍遭到马腾等联军击败,张晟、卫固、范先死于乱军之中。

之后,曹孟德就让杜袭治河东。

建安十年十二月,曹孟德在邺城经过两个多月的准备,把一直驻守豫州西南区,防范荆州刘表的曹仁军团调回冀州,准备会同进攻壶关。

时值严冬,大雪纷飞,曹军必须翻越太行山才能到达壶关。

五十多岁的曹孟德和军士们一起艰难地行进。对于告别家乡,告别都市的征人,谁都不免几多伤感。

曹孟德的心情也是那般沉重而忧郁,他和大家一样,多想回到东方的故乡。但不能啊一定要挺下去。

可是,河水深冻,桥梁断绝,军士们常被阻挡在半途上。行军途中更常迷失方向,到了晚上没有投宿的地方,可不能停下来,那可有变成冰人的危险啊。赶快翻越这冰封皑皑的太行山。

面对此情此景,曹孟德又孕育成了一首气势磅礴的长诗,谱成曲子,由军士们传唱。

曹孟德站在巍峨的太行山之巅,捋着胡须,面对千里冰封,万里雪飘的北国世界,放声歌吟:

北上太行山,艰哉何巍巍!

羊肠坂诘屈,车轮为之摧。

树木何萧瑟,北风声正悲。

熊罴对我蹲,虎豹失路啼。

溪谷少人民,雪落何霏霏。

延颈长叹思,远行多所怀。

我心何忧郁,思欲一东归。

水深桥梁绝,中路正徘徊。

迷惑失故路,薄暮无宿栖。

行行日已远,人马同时饥。

担囊行取薪,斧冰持作麋。

悲彼东山诗,悠悠使我衰。

苍老而高亢、沉郁而悲壮的声音久久地回荡,回荡。

军士们跟着唱起来:“北上太行山……”

公元一一四年,即建安十一年春正月,曹孟德大军终于到达了壶关,和乐进、李典的先遣部队会合了。壶关的军民拼死固守,曹孟德回眸茫茫太行,回想北征的辛酸,感到无比愤慨。于是,他当着敌人的面,向大军下令:“攻下壶关城,不要留活口,全体活埋!”

曹军士气大振,全力强攻了一个月,而壶关却依然屹立不动。

于是,曹孟德又召集众将领研究对策。

曹仁说:“如果能给城内百姓以活命的机会,反而可以松懈城民的抵抗意志。如今主公公开表示屠城,更坚定了他们死守的决心。而且,壶关城的防御工事相当坚固,存粮又多,一味强攻,只能白增加伤亡。即使双方陷入僵持,平白耗费时间,反而会增加我方补给的困难。”

曹孟德差不多是第一次听到曹仁的建议,而且觉得颇有道理,于是立即派人向城内军民传话,除高干一人外,全部赦免。

高干面临强大压力,便将壶关交给夏昭、邓升两人防守,自己率队向袁氏盟友南匈奴求援。但南匈奴见袁氏已衰微,不愿再和他们有任何联系,宣布保持中立,并拒绝高干的投奔。高干不得已,只好带数亲信投奔荆州刘表。

夏昭见援军的希望落空,大势已去,只好打开城门投降了。

高干逃出并州,渡过黄河,到达洛阳一带,正逢河东境内白波贼作乱。河东、河南均告急,防备森严,高干的残部被上洛督尉王琰的守军所擒,因反抗而被杀。

自此,并州已完全纳入曹孟德的统辖范围。

壶关之役后,曹孟德已完全掌握青、冀、幽、并四州的经营统辖权,唯一不安的是袁熙和袁尚兄弟仍在乌桓部落的庇护之中,常在边疆从事骚扰性的攻击。

塞北长征势在必行。

曹孟德不回许都,而直接回到邺城,便是为了准备远征乌桓的行动。

在回邺城的路上,曹孟德得到陈琳的消息,说蔡文姬已被赎回,正返回许都。蔡文姬的两个儿子留在了胡地,匈奴左贤王没有答应。陈琳同时给曹孟德寄来了蔡文姬写的诗《胡笳十八拍》。

曹孟德忙不迭地展开:

我生之初尚无为,我生之后汉柞衰;

天不仁兮降离断,地不仁兮使我逢时。

千戈寻兮道路危,民率流亡兮共衰悲。

烟尘蔽野兮胡奴盛,志意乘兮节义亏。

这哪里是诗,分明是文姬在痛诉自己的不幸遭遇,字字血,声声泪,那般凄婉感人。

曹孟德唏嘘良久,擦去眼角的泪痕,长长吁出一口气,文姬总算出了狼窝,我只是尽了一个长辈的责任,而那颗伤痛的心什么时候能抚平啊。此时还不能回许都看看文姬啊,要完成自己的长辈责任,荡平乌恒,减少类似的事情发生。

公元一一五年,但是,在远征乌桓的问题上,曹孟德又面临着属下的分歧。

镇守兖、豫本州的军团头目,以曹仁为首,都强烈反对北征行动,他们认为劳师动众,远征乌桓,并没有绝对的必要。郭嘉的意见是:“曹公虽威震天下,但乌桓人恃其地远,对我们不会防备。趁其不备而攻之,一定能彻底解决北方问题。何况袁绍长久统治北方,对乌桓人影响颇大,若舍此而南征,万一袁尚兄弟乘机死灰复燃,那么冀、青两州就永无宁日……。”

曹孟德也是从整体上这么考虑的,因此下令积极准备塞北长征。

这次的塞北远征,曹孟德再次动用庞大的兵力。为巩固后方的行政及防务,曹孟德将荀攸留在冀州。张辽、张郃、徐晃、韩浩、张绣等主力军团随行。曹洪协助荀攸守冀州,乐进负责右翼的防务,曹仁驻军并州负责左翼防务,夏侯惇负责豫州防务,以监视刘表军团的蠢动。谨慎小心的智将于禁及李典驻扎西南区外围,随时在必要时支援夏侯惇。

早在去年十一月间,曹孟德便曾为军粮押运出塞北的交通问题征询幕僚的意见。董昭建议建筑通海的沟渠,由海上转运,曹孟德认为可行,便即刻下令动工。这个工程主要有两个:一是呼沱入孤水的叫平奴渠,一是由沟河口入潞河的叫泉州渠,使大部分的粮运航线均在海上,以免河水的冰冻造成运输的困难。

依郭嘉的计划,塞北的军事行动在建安十二年夏天出兵,预计冬天到来之前结束。

五月初,北征大军到达右北平郡的无终城,郭嘉因水土不服上吐下泻,卧病军中。塞北地域,黄沙滚滚,狂风四起,道路崎岖,人马难行,郭嘉的病一天天加重,已由人用车推着前行。

曹孟德十分不安地到车上探望郭嘉,儒雅英俊的郭嘉已被病魔折腾得不成人样,面容憔悴,脸色苍白,嘴唇干起了一个又一个茧壳……

曹孟德抚着郭嘉的手背,很是无奈地说:“我看到北征路途困难重重,想先撤军,正想求教先生意见。”

郭嘉听了大为吃惊,他挣扎起身,曹孟德连忙和军士将他扶起来。

“军国大事,怎可因我的身体而延误!兵贵神速,千里遥远想袭击敌人,如果辎重太多势必无法争取时间,不如以轻骑兵快速出击,以攻其不备。但首先要找到知道捷径和险路的向导。”郭嘉声音低缓,曹孟德差不多贴在他的病体上倾听了。

郭嘉的话又坚定了曹孟德取胜的信心。他留郭嘉在无终城养病,特地请到在此隐居多年的原袁绍旧将田畴为向导。这时,天气已接近夏天,塞北地方雨水充沛,道路几乎全为雨水淹没,袁氏及乌桓联军又严守住交通要道,曹军无法行动,更无力进攻。

曹孟德和田畴商议。行军比较困难,只能通过卢龙寨出发,越过险道才能攻入敌人的大本营。曹孟德采纳了田畴的建议。

他下令所有军团,全军准备班师回朝,他还特地让大家相互传告:“炎夏多雨,积水太深,无法前进,等秋分以后天气干爽,再行远征。”

乌桓人截取了这份情报,立刻向大本营报告曹军撤退的好消息。

其实,这个时候,曹孟德正请田畴组成熟悉地形的向导团约百余人,分别在各军团前面引路。

全军爬上徐无山,通过卢龙寨,再通过五百余里的山路才可到达平冈城。

五十三岁的曹孟德也同大家一样艰难地攀登。

“这叫什么山?”曹孟德停下脚步喘着粗气。岁月不饶人。毕竟,他已经老了。

“这叫碣石山。”田畴指点着这座山说道。

曹孟德站在山脊凭高远眺,一阵凉风拂面,撩动他的胡须。面对如此雄奇壮观的景象,怎不撩动曹孟德感情的丝竹管弦,一首《观沧海》新诗在他激情奔涌的胸中诞生了。

曹孟德站在碣石山的脊梁上,面对此情此景,朗声咏叹《观沧海》。那末尾两句粗壮而悠长,余音久久缭绕于碣石山的上空。

公元一一六年,曹军如神兵出现在白狼山麓。

乌桓和袁氏的联军几乎倾巢而出,袁尚、袁熙和乌桓的三位首领指挥联军在白狼山下布下阵来。

这可是最后一次北征!

曹孟德千里迢迢,翻越重重关山赶来,似乎就是为了这么一天!

曹孟德一向以擅长指挥轻骑兵野战而著名,但这却是第一次面对擅长骑战的游牧民族所进行的大规模野战,加上自己的军力尚未全部到达,有的将领感到有些紧张。

但曹孟德却一下子感觉到全身充满了自信的力量,他似乎为能进行一场轻骑兵大会战而感到兴奋。当张辽向他禀报敌军动态时,他立刻在虎豹骑的保护下勒马登高瞭望。他见到乌桓兵虽满山遍野,却不懂得阵式作战,部署上紊乱不堪,与袁氏兄弟军队的配合也谈不上。

于是,曹孟德决定以突击的方式给予敌人以重创,打乱其本已紊乱的阵式。猛勇无比的张辽首先率队攻入敌阵,随即展开屠杀。不一会儿,乌桓兵团的阵脚大乱,三位部落首领虽集结了部分兵力准备反攻,但很快就被曹军的第一波、第二波、第三波的攻势冲散。袁尚及袁熙军团想前来支援,又被徐晃的轻骑兵挡住了。袁尚兄弟杀了一阵后引数千骑投奔辽东接受公孙康的保护。乌桓兵见大势已去,三位首领两死一伤,只得纷纷投降。

清点结果时发现,投降敌军达两万多人,曹孟德抚慰乌桓兵团劫后余生的将领,将降兵再交还由他们重新编组。在投降仪式完成后,便释放他们返回各部队原来的家乡。

白狼山下,曹孟德感叹道:“这北方原野又可以太平一些时日了!”

这时,后方探马传来郭嘉病逝的噩耗。

曹孟德几乎不敢承认这一现实,他踉踉跄跄退后两步,脑袋里嗡的一声,尔后一团模糊,曹纯连忙上前搀住。

四下一派肃穆,刚才的欢乐气氛被噩耗驱赶得无影无踪。曹孟德突然大哭道:“奉孝之死,天丧我矣!”

众人忙围上去劝慰。

曹孟德终于止住了大哭,幽幽地对几位幕僚说:“各位的年纪都和我同辈,只有郭奉孝年纪最轻,我本要将后事托付与他,想不到他竟早早地离我而去,真令我心肠崩裂啊!”

探马呈上郭嘉遗书,曹孟德拆视,看完之后又大哭起来。

由于袁氏兄弟逃奔辽东太守公孙康处,众部将都劝曹孟德乘胜追击,连公孙康一起解决。曹孟德目无表情地说:“不必劳烦诸公之虎威,数日之后,公孙康自会送袁氏兄弟的头来。”众人莫名其妙。

果然没过多久,公孙康遣人送来袁熙、袁尚的首级,众将大惊,都说丞相料事如神。

曹孟德重赏来使,并封公孙康为襄平候左将军,双方签订和约。之后,曹孟德向大家宣读郭嘉遗书:

“今闻袁熙、袁尚往投辽东,明公切不可加兵,公孙康久畏袁氏吞并,二袁往投必疑。若以兵击之,必促成并力以迎敌,急不可下。若缓之,公孙康及袁氏必相自图,其势然也。”

大家唏嘘不已。

曹孟德感郭嘉之功,设置灵位祭拜。之后,令人扶郭嘉灵柩回许都安葬。郭嘉英年早逝,享年三十八岁。

建安十二年十一月,北征大军回到前进基地易水河畔。“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

当年,燕太子丹派荆轲怀揣匕首去刺秦王,就是在这易水河畔诀别燕国和亲人。曹孟德正站在这里,不过,他不是在怀念那个劳而无功白送性命的荆轲,而是在怀念那些把魂留在北方广袤的原野上的将士们。

曹孟德在易水河畔重新编组,并加强部署北方的防备。袁氏的势力总算连根拔除,不论实质上或名义上,幽、并、青、冀四州已完全纳入许都政权的体系中。

这一年,曹孟德五十三岁。这一年,距离他在陈留举兵、白手创业只有十八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