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文学我的梦树开满了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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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章 深圳之行与思

飞向南方

我的心,还停留在深圳华侨城美丽的风景中,还停留在深大美丽的校园里。繁琐的、庸庸碌碌的,日子掀过一页又一页,我说:我已很久没有精神生活了。一个人,物质生活贫乏一点可以忍受,唯独没有精神生活,便如同行尸走肉。人生是用来度过的,假如度过的过程中,精神生活缺位,那是难以想像的。我们总被各种各样的事情剥夺了精神生活需求,慢慢地,有的人再也不需要精神生活了,只要麻将或者酒精,一样打发掉似水流年。

因为固有的印象,深圳是那么遥不可及,高不可攀,甚至,心有所惧。很多人将它当作“东南飞”的乐土,在这条著名的“大水沟”边找到了一席垂钓之地,它却给我水深火热的印象,不想太累,不想多争,不想在灼亮的金属的坚固和炫目中去讨生活。曾经想过从小城出逃,深圳不是我出逃的目的地。我不知道,机缘让我来到深圳,是因为一场精神的盛宴。真实地走在深南大道上,有点后悔,人啊,永远不要将想像当成真实。众人皆乐意前往的地方,便避而远之,这是无知的个人成见,如果当年从珠海渡海而来,结果又将如何?

从下蹋的奥斯廷海景酒店房间望出去,就能看到当年没有涉足跨越的那片海域。世上不卖后悔药,早来和迟来,人生的结果虽不一样,这迟来的结果,也许正是我所希望的。至少今天的我,轻松地走在深南大道上,心里充溢着对这个城市的甜蜜向往。多年前曾做过一个梦,梦里的情景太过美幻,因此至今记得。梦中的我身着透明的轻纱,在蓝天白云间飞翔,白色的云朵穿过我透明的身体,我扬着头,张开双臂,飞呀飞呀,月明风清、星星闪烁,天河在身边流过,一个声音在我耳边轻声问道:你要去哪里?扭转头,并没有人,可我大声喊道:我要飞向南方,飞向南方!内心充满抑止不住的快乐。

随后,我有了一次落寞的南行,脚步一直到达遥远的以刺桐和航海闻名的小城,在那里的一间小房里,一个双层的小铁床上住了三天,随后辗转到珠海。南方的春天妖娆多姿,我却哀伤无比,心中的愁苦比生长迅速的南方植物还要茂盛。那次南行,我给它命名为“飞向南方”,后来打算以此为题写点什么,终没有下文,当一个人心中的苦太厚愁太重的时候,反而是没有言语的。梦中的情景与现实的反差如此之大,现在想来,苦乐都是人生,对一个体验者来说,你不能说哪样好哪样坏,这都是生命的赐予。

曾经申请了一个网络日记,注册名就是“飞向南方”,有纪念的意思,去年竟打不开了。在这个小小的空间里,记载着一些愉快的事情,这些事情给我的感觉,就是梦中“飞向南方”的感觉。打不开,也就不记了,就让愉快的感觉留在记忆里。那些写日记的日子,每次登陆,都会想起梦中的飞向南方、现实中的飞向南方以及我所要纪念的——飞向南方。

交通和通讯网络的发达,缩小了人与世界的距离,想封闭都不行,它迫使你打开自己,以开放的姿态迎接八面来风。有些人已觉悟到现代生活方式对修养性灵的伤害,他们不用电脑、不用手机,拒绝嘈杂,选择了宁静。当初没有选择南方而留在了小城,在一些人眼中,倒成了一件可羡慕的事,因为至少我可以在生存环境上,得到相对的安宁。小城有山有水,干净、便利,的确是适合居住的。

再一次飞向南方。

踏着朵朵白云,飞临繁华盛世。一场精神的大宴,正在此虚席以待。

在罗湖书城

到达深圳的当天,中午刚过,在酒店二楼用过餐,还剩下许多时间,大家提议逛书店。自从开始网上购书,我成了当当网和孔夫子旧书网的忠实客户,几乎不逛书店了。小城有几家小书店,大多为中小学教辅服务,几无可看可买之书。小城能够静心读书的人不多,书没了市场,书店只好剑走偏锋以求生存。

来之前,已在网上看到深圳读书月活动的宣传,坐地铁到罗湖书城,远远就看到大门前正在张罗读书月的充气彩虹门,书城的墙上挂着已显年代的“深圳读书月”的巨幅宣传广告牌,“阅读、进步、和谐”六个大字十分醒目。第十届读书月的红色宣传横幅正在打开,除了六个大字,下面还写着一行小字:城市推崇阅读,阅读改变城市。

这是深圳给我的第一个震动。不止一个人对我说过,南方的城市,都是文化沙漠,经济是南方城市的核心生活内容。这与我对深圳的想像比较切合——金光闪闪,物欲横流。可深圳迎面就给了我一个“读书月”,并明确说出了读书的重要性。在很多人的心中,阅读能改变什么呢?在一个城市,有多少私人书斋?在每个家庭,有书柜吗?有多少本书?前年,去某小区参观别人已装修好的住宅,走了几十家,没一家有专用书房,只有少数几家在卧室的一角做了一个小小的书柜。有些人舍得买几千元一件的高档衣服,一本书几十元,却嫌贵了。一个城市要推崇的东西很多很多,恐怕考虑到“读书”这件事情上来的,很少很少。一个人只要会挣钱,读不读书并不重要,报上常见哪位明星又嫁入了财富豪门,不闻哪位明星嫁给了“书痴”。如果你拥有一千万,可能娶到年轻美丽的女子,谁会因为家藏万卷书而抱得美人归?于是有人感叹,阅读,正在成为少数人的生活方式。深圳这个改革开放的前沿城市说,“阅读改变城市”,它从阅读中获得的改变,可能无法用具体的量来表达,我这个过客也无从得到真实的体会,但这个观念的提出,已令人感到欣慰。

走进书城,看到满天满地的书,有点晕。在网上购书,一个人浏览,无法与他人分享寻书的快乐,在书城不一样,所有的感觉都是分享的,大家都是爱书人。看书的人很多,书城里没有坐的地方,便席地而坐,或翻阅或精读,各得其所。书店的最大好处,可以与书肌肤相亲,耳鬓斯磨,想看哪本书,抽出,打开,从目录到内容,再到书的装帧设计,一目了然,心中有数;还可将所有的书一眼看尽,像站在高处,将群峰尽收眼底。走到散文类,看到了一排排熟悉而亲切的名字,王朔、北岛、铁凝、王安忆、史铁生、张洁、严歌苓、叶广芩、卫慧、棉棉、安妮宝贝、虹影……有些人,以为他们死寂了,原来他们还在一本接一本地出书。这些名字里,有些是当年的新人,在这个新人辈出的时代,他们也是“老人”了;原来是我死寂了,没成为新人已经老去,被竹笋般长出来的新人生生地挡在了千万重帘幕之后。想着脸上渐染的苍黄,在书山里左右徘徊的当口,真不知道该鼓励自己奋起,还是由着率真性子,径直走向另一个反面。

书城闲逛半日,那种沉醉复又勾起久远的情愫。曾经,不管到哪个城市,进的第一个地方必定是书店,像勤劳的蜜蜂,这里一本那里一本,从四面八方搬回来的书本逐渐充实着简陋的书架。搬家后终于有了书房,将它们一本一本码到书柜里,细细端详,每一本书都可讲出一个逛书店的小故事。

如果在我居住的小城,有一个可以由着人沉醉的书城,我愿意常常去那里,花上半天功夫,让自己死寂的心活过来。如果小城也有读书月,小城也倡导阅读改变城市,小城里读书的人一定会多起来。一个城市的文化品味,没准儿就在不经意间给提高了。

其实,并非读书的人少了,而是倡导者太少。卖书的人,除了看经济效益,还应该倡导社会读好书,好读书;读书人不要把自己搞得像贵族,真把自己弄成了“少数民族”,只管埋头读自己的,应有一份责任,将读书这个行为影响到更多的人。

开幕式上的插曲

10月30日上午九点,中国屈原学会第13届年会在深圳大学的国际会议厅开幕了。深大的张校长、中国诗经学会的夏会长等人分别致开幕辞,第五位是韩国的朴永焕教授,他代表海外学者致辞。说了一番套话后,朴教授突然说道:2005年10月韩国江陵端午祭申报世界非物质文化遗产成功后,引起了许多中国人的愤怒,认为韩国文化侵略,抢走了中国的文化,这场争论也引起了韩国人的不满。他要在这里解释,韩国人并不仇视中国人,许多网上的言论,并不代表韩国学术界。朴教授的汉语说得很流畅,他的表情很真诚。

朴教授没有细说韩国的端午祭与中国的端午节风俗到底有什么不同,也没有谈韩国的端午文化其实是中国文化的延伸。也许因大会致辞有时间限制,他不便多讲。他的致辞赢得了热烈的掌声,主持人特别强调,中韩人民的友谊万年长青。不知道为什么,我觉得他有点点不屑于讲,学者都很严谨,尤其韩国和日本学者,从他们的论文可以看出,他们的治学态度是相当认真的。他可能觉得,这样的问题不在学术范围内,是不用多讲的。

后来,在车上,他跟旁边的学者聊天,讲到端午祭,他说了“本土化”几个字,韩国的端午祭源自中国,看来这一点他也是认可的。想到他在重要的致辞中,专门提到这一点,说到韩国人并不仇视中国人,心里颇为感动。学者的认真和书生意气,可见一斑,胖胖的韩国教授挺可爱。酒店的自助餐中有韩国泡菜,有次同坐一桌,我说,这著名的韩国泡菜怎么跟我老家的泡菜差不多啊,朴教授笑看着我,问:真的吗?像个好奇的孩子。

今年,由秭归、黄石、汨罗、苏州三省四地一起打包申报,“中国端午节”申遗成功。韩国江陵的端午祭有属于它自己的特色形式和内容,与中国的端午习俗几乎没有什么共同处,作为两个国家的文化,虽然共用了“端午”二字,其实并没有太大的冲突。两者都能申遗成功,就说明了这种文化上的不同。争论来自不了解,我们不仅要了解自己的文化,也应该了解别人的文化,并学习它。各种争论可以平息了,中国人民和韩国人民一个过端午节,一个举办长达20天的端午祭,谁也不必愤怒。

坐在喧嚣之上

深圳是繁忙而喧哗的吧,深圳大学却特别安静。校园内有一座荔山,绿色草坪上,枝杆札曲、绿叶如盖的荔枝树林,疏朗有致,荔枝树都不高大,却仪态万方,枝杆的姿态婉转妩媚,纷披的绿叶又是那样丰茂,单独一棵好看,一群站在一起也好看,吃了多年荔枝,不知道荔枝树是这么好看的树呢。荔枝树的绰约丰姿让我想起同样丰艳的杨玉环,贵妃那时怎么没想到在生长荔枝的岭南修座行宫呢?一个在树下读书的女孩告诉我,果实成熟的时候,地上掉得到处都是,他们可以一边走路一边捡了吃,深大的师生真有口福。

荔枝、榕树、棕榈、紫荆、夜合欢,南方的植物得了阳光和水分的宠爱,长得格外茂盛。深大的国际会议厅被一片浓荫环抱着。大榕树瀑布一样垂挂到地的根须、树林深处的清脆鸟鸣、越过高楼斜射下来的明亮阳光、相互谦让着走进会议大厅的学者们,陌生的、熟悉的、亲切微笑的面容,这一切改变了我两点一线的日常生活,让我确信此刻的自己在深圳,在一个即将开始的学术讨论会上。

我们踏着朵朵白云,飞过蓝天,飞临这个繁华的海边都市。这些人不会被繁华眩了眼目,我看到的一双双眼睛,沉静、智慧,那一闪一闪的光芒,是喧嚣世界里对学术的一份执着坚守。安静的深大校园、明亮宽敞的会议室,座落在喧嚣之上的一块神圣净土,聚集着一群在楚辞的大海里拾贝的人,他们将在这两年一度的聚会上告诉大家自己的新发现,他们的每一个发现都让大家惊奇,仿佛森林中又洞开了一条通向神秘之境的小径。然后,再一次从蓝天白云之上飞过,回到各自的“山林”,冥思、探索,等待下一次相聚。也许下一次,我会对大家说:猜猜看,我在楚辞的大海里打捞到了什么?

一直以来,处于焦虑之中,也许我的选择错了?太难了?一个人的探索,需要很大的毅力来坚持,学习需要时间、思考需要心境。在各种各样的琐事中挣扎出来的一点心情,总是显得那么脆弱。坐在这样一群人中间,当耳朵里灌满了屈原、楚辞、九歌、离骚、香草、美人、传统、文化这样的词语的时候,我的心安定了,我的焦虑没有了。我喜欢这样的人群,但我知道,这群人不会轻易认同我,我不是学者,至今,我没有拿出一颗属于我的贝壳,我总是羞涩地将双手藏在背后,不肯亮出来。但我为这样的相逢忍不住快乐的心情。我的焦虑应该停止了,如果还不停止,焦虑会把灵动的思想烧干,从此枯萎下去。给灵魂寻找一个安妥的地方进入新生活,这新生是安静的、悠游的、充满智慧和灵性的。进入宁静,进而冷艳,达到脱胎换骨,完成一次修炼。不管生活如煮如沸,坐在喧嚣之上,保持心的清凉,默默地对自己说。

深大坐在繁华喧嚣之上,我们坐在深大的安静里,高大的榕树和棕榈过滤了阳光的灼热和市声的喧哗,坐在这里的,是一个个让人敬重的灵魂。

我的表白

大会发言结束,接下来的一天半时间分组讨论。我在第一组,第一轮讨论的最后一个发言。每次年会的学术讨论发言,都有时间规定,在所给时间内,对自己的论文进行阐述,然后听取各位专家学者的意见。这次大会我没有提交论文,发不发言,内心矛盾。这种严肃的学术会议,严谨的主持人将时间分配到了每分钟,如果说些与会议不相关的话,还不如将这几分钟让给别的学者。

于是决定不发言了,是潘啸龙教授的一番话又让我鼓起了勇气。潘教授说,建议以后的学术年会,邀请一些作家、艺术家来参加。越来越多的作家和艺术家开始关注屈原、关注楚文化,学术和艺术是可以相互了解与促进的,研究者也可由此开拓自己的眼界。

我不是学者,充其量只是一个忠实的文学爱好者,是一个来自基层的文化工作者,一个文化的传承者。以一个文化工作者的身份参加这样正规的学术会议,对我来说,每一次都如沐春风,如逢甘霖。从2005年第一次参加屈原学术年会开始,心中就有很多想法,列了一些写作提纲,也想写一写论文,可写着写着,它就不是论文了,它就变成了随笔之类的文字,我似乎管不住自己的笔也管不住自己的思想(说到此,大家笑了)。这样的文章是不能拿到学术殿堂上来的,那只会遗笑方家。我不知道自己所写的,有无价值,也许对喜欢我文章的人来说,它是有价值的吧,对那些望楚辞而生畏的人,它们可能起到了一定的普及作用,文学化的语言大众比较容易接受。学术研究需要专业精神,就某一个问题不断地追究下去,它要解决为什么,是什么,怎么样。可研究成果是需要传播的,就像采取各种方式,将大河的水不断引灌到需要它的地方,滋养那里的庄稼和森林。我不是那个参与制造大河的人,我愿意做一个认真的引灌者。屈原的一切,需要研究,屈原的精神更需要传递。从书本到书本,从成果到成果,远远不够,需要从学者到大众,从学术成果到普通大众思想的认可。或许学者们不这样看,普通人也不这样想,但文化的一代代延续就是这样的。

那年在黄岗开会,正好“屈原牌猪饲料”的事儿被媒体炒得沸沸扬扬的,有人说,屈原故里秭归的人应该站出来为屈原正名,于是我和两位领导一起去长沙,专门为此事去做一档电视节目。屈原到底该不该做猪饲料商标?我在会议期间接到去长沙的电话,于是会上发言时,我把这个问题提了出来,并讲了整个事情的始末,希望能得到学术界的支持。学者们很气愤,大家纷纷发言说应该通过正规渠道取缔这个商标,也有人谈到目前社会上唯利是图,乱用名人品牌的事太多,国家应该出台相关法律对历史名人进行保护。这时也有学者说了,这个问题不属于学术讨论的范畴,请大家回到主题上来。也有人认为以屈原学会的名义声援这样的事情有所不妥,学术界还是不卷进这样的事情好。不知道为什么,当时我眼泪一下子流了下来,仿佛受委屈的是自己,而不是屈原。一个只爱香草美人的伟大诗人,一个从生活到思想都有洁癖的完美主义者,被人拿来做猪饲料的广告,屈原在现实生活中被轻侮到这种程度,我们却安静地在某一隅高雅地讨论他的精神他的作品,真的能安心吗?是不是在学者们眼里,我所做的这些事真的没有什么意义?这就是当时当地的感受。现在想来,他们或许是对的,我们欣赏屈原,研究屈原,基于对他的爱憎有所爱憎,有时这爱很无奈,尤其与社会现实面对面时,文化竟是弱势的。

这些年,我做的所有工作,几乎都围绕着屈原。杂志、诗会、骚坛、讲课、以及大大小小的活动,包括去长沙在电视上为“屈原牌猪饲料”的事唇枪舌剑,都围绕着一个主题:弘扬屈原文化。对屈原,我本敬而远之,学生时代,觉得他的诗难懂,到文联工作后,觉得他这人难懂。在资料缺乏的情况下,谁都可以执一家之言,你相信谁?那么自己走一条路出来也可,可这条路真的很难走,只能说,能走到哪就走到哪为止吧。种种因素决定了,无论工作还是写作,我只能按我的方式进行。学术研究要人做,这些工作也需要人来做,学术不一定非得板着面孔,写作也不一定不能涉及到学术问题,我在学术与文学之间,寻找着一条中间道路。十多年的阅读、思考、工作,许多感受不在学术的范围内,但它跟屈原有关,跟我的心灵有关。屈原的求索之路,树在很多人心中,也在我心中。

接连参加几次学术年会,学者们的观点一次又一次触动着我,像明亮的火花,心中的灯一盏又一盏,被点亮了,曾经的疑惑,渐次明朗,几近透亮了。一个人关在书房中的阅读,永远比不上这样一次会议的亲耳聆听,智慧的果子挂满树梢,只需伸手就可摘下,轻松享受。

讨论会结束,从会议室出来,周秉高先生对我说,写文化随笔,很好。我忍不住将了先生一军,我的文章,您的学报绝不会发的。廖群老师笑了,说,就给他,就给他,看他发不发。周先生也笑了,说,你写吧,写吧!这条路子好!

终于说出自己想说的话,站在阳光下,心情真好。此时此刻,该做什么,能做什么,比任何时候都清楚,也比任何时候都坚定。

由学术研讨会想到的

由学术研讨会,我想到了文学界的文学笔会、作品研讨会。三次学术研讨会,每一次都是一次思想的洗礼。

在这样的会议上,没有高低贵贱,不讲等级座次,名家与新秀,圈内与圈外,大家围桌而坐,平等对话,每个人都有发言的机会与权力。在这里,前辈平易谦逊,晚辈恭敬有加,但在学术问题上,各陈己见,时见争鸣。

在这里,对年轻人来说,是一次严峻的考验。要有流畅的语言表达能力,有清晰的逻辑思维,在规定的时间内概括地阐述自己的观点。要有勇气面对专家学者们的评述,当有不同看法时,要有更大的勇气与导师级的他们探讨,表达自己的想法。

在车上、路上、饭桌上、房间里,在所有不是会场的地方,大家可以就某一个问题随意展谈,但在讨论会上,有人会毫不犹豫地指出你引用资料的错误,会面对面说出不同意你的观点。当然,气氛是和谐的,严肃不失活泼,严谨不失真诚。特别是前辈学者们,在他们的发言里听到最多的词语是:这个可以讨论、是不是可以再看看、是不是再想想等等,对晚辈的尊重和鼓励,溢于言表。

学术研讨会的良好气氛,学者之间的坦诚交流,让我想到文学界。一些笔会,说白了就是找个名目大家聚一下,吃喝玩乐一通,回家后弄篇应景的文章交差。作品研讨会,更让人失望,大多是作者自己找钱,请人,在某个宾馆或风景区的会议室里轮番将作者夸奖一通,然后上酒桌边喝边接着夸。谁会在笔会上认真写稿?谁会认真读完作者的书,再作真诚的发言?谁会在文学笔会上正儿八经地谈文学谈创作?谁会傻不拉叽地讲自己的创作和对文学的真实感受?谁在真正地关心文学?关心作者?谁在乎你写了什么?在这样的研讨会上,我们这些“年轻人”一般都是陪坐的,没有夸奖作者的资格。常听老作者讲他们当年参加笔会,如何关在房间里写稿,编辑老师如何当场改稿评稿,像听遥远的故事。为什么学术界能够坚持认真、纯粹、讨论学术,至少在屈学年会上,我看到了这一点,为什么文学界不能呢?我相信文学永远是纯粹的,是文学的活动和搞文学的人,不纯粹了。也许有人会反驳我,你看不见学术腐败已成了社会问题?我承认学术腐败存在,但在此时此地,我感受到的,却是这样美好。所谓的“文学批评”,不是也很成问题吗?八十年代的“文学批评与争鸣”,现在还有吗?我们已经习惯了这样的文学笔会和作品研讨会。我知道说这样的话,会有人不高兴,事实如此,只是大家都不公开说出来而己。

在这样的会议上,学习、讨论、争鸣,都体现了认真二字。青年学者眼里充满了求教的渴望,前辈学者则不遗余力地给以点拔和提携。在这样的氛围里,我内心充满了由衷的敬意。首先要有一个认真的态度,其次要有不懈的求索精神,最后,无论结果如何,要有坚持的勇气和淡泊的心境。

这样的经历和影响,我将受用终生。

会议的中间,有15分钟茶歇。有各种饮料、水果和小点心招待大家。学者们走出会议室,来到大厅,继续刚才的讨论,因为分三个讨论组,两天会议时间很紧张,很多相识的朋友来不及说上话,大家利用这15分钟相互寒喧、问好。我走出大厅,去感受室外明媚的阳光,听一听鸟叫,整理一下自己的思绪。

就这样多好啊。不想回到琐碎烦杂的现实中去,跟着别人的时钟过生活。就这样,灵感泉涌,思绪飞扬,像一片干枯的地衣,湿润了,舒展了,泛绿了,好像马上就可以开出一朵花来。阳光温暖地包裹着沉静的我,清风轻轻拂过想要开花的我。

2009年12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