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下的好棋子,又来个双马双炮。”赵卫国与孙建平在饭后,就搬了凳子坐在院子里,把老象棋的木盘子搁在支架上,薛月云、陈卫星与孙茹花就围着看。
孙建平赢了一盘棋,叫陈卫星道:“小二,来,该你下一盘了。看你棋艺怎么样,给大家展览一下!”
“怕什么,来就来!”陈卫星撸了衣袖,跨马步坐上凳子,推平了棋子,立马就走马移炮,开盘进攻,“怎么样,要打仗嘛,就得狠着点!”
可是赵卫国并不是吃素的,他是一边逃相,一边双车进攻,并把马炮围上,没两下就把对方的马炮全杀了个精光,逼进帅大营。
一看情势倒了,再不出五步就得投降,陈卫星一拍大腿,站了起来,道:“不玩了”。
话还没说完,站在后边提着煤油灯的打亮的孙茹花,没提防,油灯一下被陈卫星的肩膀撞着,哐当一下摔在地上。大家立时闻到了浓浓的柴油味,院子一片漆黑。
“别紧张,都站着别动!”陈卫星大嚷,“小心地上的玻璃尖。”
站在赵卫国后边的孙建平也说:“我这边应该没事。我去屋里找个灯盏出来,你们先别动!”
看到自已输了棋,又惹了祸,陈卫星觉得挺没面子的。本来吧,想好好在孙茹花面前表现一下自已的男子汉气概,这不楞头的赵卫国就是没根筯,还杀了自已的棋,这不明摆着讨好薛月云嘛。
陈卫星越想越气,站在原地环顾四周,只看见一点彼此的人影,想找赵卫国打一架,怕地上的玻璃尖,也怕抓错了人。但他却突然看见了远处的晒谷场那边的灯光残影,灵光一现,叫道:“茹花,明天给你家里装上电灯,把你家亮得象个厂里一样。”
“什么,家里装电灯!”孙茹花有点吃惊,“电在晒谷场那边哦,装个电灯泡有什么用!分厂的电我哥也不允许用的吧!”
薛月云却说:“这个主意不错,陈卫星,亏你想得出来。家里也象厂里一样有电灯的话,那多亮堂啊!”
“明天就把厂里的电线拉过来!”陈卫星又有了底气,“谁说厂里的电,家里不能用,这厂还不是你家的嘛!”
薛月云在旁边鼓劲道:“陈卫星,说话算数,明天开了电灯,你跟卫国杀个三十盘!”
屋里孙建平已提了煤油灯出来,并把扫把与簸箕交给孙茹花,试着从脚边开扫,清理璃璃尖。扫得差不多了,孙茹花又蹲在地上,慢慢地找嵌在泥土坯里的小碎片,但一处小碎片露一个尖在地面上,看不太清,扎在了孙茹花的手指上,立时一道血口。
孙茹花“啊”了一声,陈卫星忙接过煤油灯凑近一看,道:“划破了,我来。”拿起孙茹花的指尖就吸。孙建平说:“先用手按着,我去找纱布和兰贡水。”
“陈小二,你又占人家便宜!”薛月云嘻笑着。孙茹花在煤油灯下,脸泛着光,红红的。
陈卫星叫道:“薛月云,我不是开玩笑,明天就拉电灯。”
孙茹花的手,被陈卫星百般爱惜地用兰贡水抹了,然后用纱布绷了个结实。看得薛月云不时拿眼去看赵卫国,心里说:“你那人家那多体贴呀!”
弄了这么一出,彻底又弄干净地上的碎片后,陈卫星坐回凳子,几个人又聊开了。
孙建平说:“分厂里先准备招人,如果第二条生产线开工,我估计工作也得两班倒,我们还得需要增加至少十六个人。”
“你的意思是,老宋那儿八字还没一撇,就先培训工人?!”赵卫国有点担心。
“我看行,明天就招吧,叫一拨人过来,先帮我把电线杆给弄起来,看准干得比较卖力,到时就招准。”陈卫星不忘要拉电线的事,“我看城里人都用的都是水泥杆子架电线,我们农村没电也没水泥钢铁条,但竹杆子有的是,就立竹杆当电线杆吧!”
孙建平对陈卫星的头脑向来欣赏,道:“这个主意不错,既能招了人,又能办了事。不过电能不能拉过来用,还得问问厂里的工长,他懂电这东西。”
“那先说说这招人的事吧,一下招十六人,怎么招呢,球山村不会有这么多好青年吧!”赵卫国专讲正事。
孙建平说:“这个我想好了,明天呢,你们两个回趟自已的村里,各叫六个最好的青年,过来帮忙立电线杆,我球山村呢,再出十个。”
“哥,怎么一下就二十二个人了,多了六个呗!”孙茹花提醒。
“有六个是用来垫底的,干得最不好的六个,自然不招啰!”陈卫星望着孙茹花笑。
孙茹花嗔道:“就你鬼精,退了六个,人家那还不找你闹事!”
陈卫星笑道:“我又没说招工厂的人,只是找他们帮忙嘛!”
“卫国,你看人家主意特别多,明天你回村找最好的,一个也别被垫底啰!”薛月云帮越卫国说话。
孙建平说:“你们两个村里的青年人,到时录用谁,我说了算。你们两个谁说了都不算,是不是这个理!”
“是,是。”赵卫国与陈卫星齐声应着,心里各自盘算要找最好的。
第二天上午,人马就都集中到了晒谷场。
孙建平在分厂里,没出面,找人的事是交待村书记给办的。赵卫国与陈卫星各带了六个人过来。
二十二人被分成三组,一组由陈卫星带队三人去采石场区运石子料,二组由赵卫国带队三人去采购大竹子,三组由孙建平带队十六人在球山村挖深坑。
孙建平问过工长拉电线的事,工长说这事简陋地做,比较好办。他测算了一下,分厂的柴油发电机,马力也只打到一半,电力很好,电量非常的充沛。从分厂拉电线也是可以的,只不过要用绝缘包裹线,而且尽量粗一些,防止被风刮断;竹杆也可以代用,只不过要告诉村民,下雨打雷时,千万别走杆下过。
既然完全可以做,孙建平就立马让十六个人,把各自的铁锹、铁铲、锄头、铁钎这些干活的家伙扛起来,由孙书记与村长指挥,按照工长画的路线,按最短原则,就在没人走的田垠里每隔三十多米,打下一个二米多的深坑。
从晒谷场到孙建平的家,一共有八百多米,需要打二十多个坑。江南垟的灰黑土地,比较的松软,二个人打一个坑,半个多小时就够了,小半天,二十几个坑全部挖完。而石子料与竹子,也都运到了工地。
干拉电线这活是新鲜事,工长把在镇里采购到的电线,一卷卷的接好,直接就用尼龙绳在竹杆梢端钻孔绑牢。每一次要三根竹杆需同时立起来,每个坑,都要三四个人挤着扶直竹杆,三四个人忙着倒填石子料。
经过两天时间的忙碌,电线拉进了孙建平的家。工长在他家装了拉闸总开关,并在阁楼上装了两个电灯泡,在一层前屋和后屋各装上一盏,在院子里也装了一盏。
等晒谷场那边电线接上双掷闸后,一拉开关,电灯就全亮了。
因为还是傍晚,天还没暗黑,但那亮光,明显的让所有参加劳作的人兴奋,每个人都觉得干了一件大事。毕竟,农民的屋子里也亮起了电灯,八零年的孙建平家,这在江南垟乡下还绝对算是第一家。
就在孙建平家的院子里,几十个青年人捧着里屋烧出来的汤圆,呼哧哧地吃着。农村干好事嘛,吃汤圆取得个好兆头,大吉大利。
但吃了汤圆,孙建平并没有让大家散去,现场就发红包工钱,孙书记与孙村长与都每人得到一个红包。
大家围在孙建平家的院子里,都为现手拿到工钱快乐,好几个人打开红包,看里面是多少钱,看谁比谁多了没有,一边议论着电灯真好的事,热闹非凡。同时,大家也等着天黑以后,看看电灯亮在屋里的情景,好享受一下,回去做个谈资吹个牛。
孙建平分了红包后,让大家等一会,说有要事商量。他搬了张凳子放在电灯下,自已站了上去。大家不知道他要干什么,都安静了下来。
只见孙建平拿了一个搪瓷盆,说道:“分厂准备再召十六个人,只免费学技术,不一定参加工作。有愿意报名的,都写下自已的村名和姓名,放到我的搪瓷盆里。”
薛月云与孙茹花忙着分纸条,帮着把元珠笔在人群中进行传递。挤挤闹闹了一阵子后,孙建平就带着陈卫星、赵卫国,以及孙书记与村长到里屋去了。
他们主要是对报名的人进行登记,然后进行筛选。
二十二个人都报名了,必需剔除六人,可是大家意见还是很不一致,每个人都很积极的干活,没有一个偷懒的。
割舍不下的时候,村长说眯着眼抓阄算了,抓到谁算准倒霉。
孙建平最后说:“还是摸底了解一下,看谁得过什么病没有,这个可是最重要的。另外这二十二个人,都到卫生院检查一遍,我们再行决定录取。”
大家一致说好。孙建平一拨人重新来到院子,没有宣布结果,只告诉说每个人明天去卫生院做个检查,把结果再送分厂,检查费用由分厂出。
散场以后,院子里的灯光在黑夜里异常明亮,围了很多邻居窜门观看,啧啧赞叹,有说命好的,有说灯亮的……。
陈卫星与赵卫国搬了棋盘,就着灯光,又在院子里开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