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岂有此理,我们要买货居然不卖!”一个青年大声叫起来,显得非常愤怒。
薛月云有点怕,但还是凑上来细声说:“哥你消消气,是这样的,球山村那个孙建平,你应该听过吧!这个糕点呢,是他厂里出的。我们原本是不到东沙西沙以外的地方卖的,既然来卖了,他有个规定,说为了防止别的社村也开起了麻雀店,怕到时被人告了,所以只允许每户买两斤以下的。”
“哪有这个道理,孙建平有什么了不起,这里是他说了算还是我说了算!”青年人不依不饶,双手叉腰,挺着腰杆,全身散发着要大干一仗的火药味。
赵卫国与陈卫星心里也很紧张,坐地老虎出地猫,得顺势赶紧溜,在外地是逞不得能的,这两个从小打架打到大的家伙,现在知道不能硬来。
陈卫星道:“大哥,不急,不要生气!如果你要做糕点买卖生意,我可以给你做笔大的,让你每天有糕点,去各村卖。”
“嗯……,”发火的青年一下蔫了下来,道:“大哥,别见怪,刚才我说话大声了点!你说能让我买到大笔的货,这又是怎么个说法?!”
陈卫星笑笑,看了看岸上的人群道:“刚才我三个人在你们村,一共卖了一百四十斤。现在我船上货有的是,这样,现在你们三个来卖……当然是我收钱。如果卖的货超过一百四十斤,那我们就交个朋友,我会告诉你以后怎么提得到大笔的货,用船运的货。”
三个青年傻了一下,都觉得眼前这个有点滑头的哥们,不会是吹大牛吧!不过看着船舱里的货,又好象是真有那么回事。
于是其中一个道:“兄弟,那就一言为定。我们来卖,你们帮把后手。我姓李,叫李大双,记住喽!”
陈卫星转头对赵卫国道:“你负责收钱,我来监督秤盘,薛月云就看着货!”他带头把船舱里的糕点,搬了三箱,放在船头。
准备事项正忙着,李大双已站上河埠头,大声叫道:“我是前岸村的李大双,大家都听过吧,种田插秧能手,来你们后岸村进行过比赛的,我得第一名。”
“第一名,你今天跑这儿来干什么呀!”人群里有认出他的人也在喊话。
“这小火轮刚从我们村开过来,我追过来买货的,要买六种糕点三十斤货,货主不卖。刚才我们打了个赌,只要我一小时内,卖的货比他在前岸村卖的货多,就允许我买货。”李大双一拱手道:“货真好,价格实在,便宜地道!各位乡邻,要买糕点的,立刻来买!先到先得,过了这个村没这个店啰!一个月才来一次,机不可失,时不再来!”
其他两位青年已摆好架式,准备开货,也叫道:“开卖啰,排好队,一个个过来,不要乱啰!”
几个挤到前头的小伙子与姑娘,已冲入河埠头。一开秤,每人就六种糕点全要,各买两斤的货。没几下,五个人就大呼小叫,提了三十包货,挤上岸去。
后面的人群开始骚动,李大双站在河埠头的条石板上,东晃西晃地维持秩序。后岸村看来比较富裕,每人下手都挺多的,都两三包地提。不到一个小时,船舱已经卖出了八大包多,而岸上还有一大堆人。
李大双没表,他不知道时间,只是拼命招呼着岸上人排好队,说:“按顺序来会更快,不要急!”
等全部卖完,整整卖出了十一包。陈卫星笑道:“你的名气真大呀,这么多人给你捧场!”
“唉,我的名头,在这村里还是挺响的!”李大双并不客气,“怎么样,卖得比你多吧?!”他看着船舱里扔着的一大堆空尼龙包,有点得意忘形。不用统计,就凭眼光,一眼就能看出卖得量早超过一百四十斤。
陈卫星呵呵道:“总量确实比较多,大概有个二百来斤!”
边上掌秤的青年插嘴道:“一共是二百二十三斤,一点不差的。”
“对对,是这个数字。”在一边一笔笔记着出货数量的薛月云,这时也算出这个数字。
“靠名气,算你走运。无论怎么说,我们的生意就从现在开始约定。”陈卫星看着李大双,“二十天以后,我会来找你,到时你开小火轮来拿货吧。”
李大双左右看了一眼伙伴,回应道:“不会骗我吧?!”
陈卫星一只脚迈在船舷上,一拍大腿,趾高声扬地叫道:“要说名气,我的名在我们那村,比你大多了去。我说话什么时候没算过数。”他说着,摸出一张纸条,写了自已的地址与姓名,递给李大双。
同时,他又拿出一张纸,让李大双也写了姓名与地址。
赵卫国在一旁说:“货到时候应该会有,只是这些天,你们得准备好钱款,还有小火轮,免得到时提不了货!”
李大双拍了一把赵卫国的肩头,道:“哥们,小看我了,到时一收到你们的通知,立马提货。”
“好,一言为定。”陈卫星道:“现在,你们这次该买点货了,每人每个品种,各供应两斤。”
李大双眼睛一亮,道:“陈哥,真有你的,好生意。”
薛月云道:“陈卫星,那不得打十八个包裹啰!”
陈卫星一摆手,呵呵笑道:“哪那么老实,六斤一包,他们拿回去自已分,一共六个包就可以了。”
称货付款完毕,李大双就驼着两个兄弟,提着六包货,异常兴奋地蹬着自行车,在河岸上摇摆着飞快地骑走了。
赵卫国启动柴油机,把小火轮退到河中间,朝着下一个大村庄奔去。
总共经过了两个村庄,一样的热闹,一样的热销,货最后全部出尽,空船而归。
这一切似乎在孙建平的预料之中。他是根据麻雀点的出货速度,判断在其他村庄的零卖速度,居然算得比较切合。
赵卫国说:“既然已决定做糕点生意了,那菜品收购总得转让给其他人来做。不然菜农们还等着我们收购呢,各菜品收购点还在运作呢。”
“是这个道理,你们准备怎么转让呢。”孙建平说,“这事挺急,我们想个两全的办法。”
薛月云说:“我那薛家宅的村长,遇到我的时候,老是说自个儿忙个菜品收购点,闲了点,想搭我们做生意。要是把整个生意都转让给他来做,现成的,不收一分钱,你说他会不会接手。”
孙建平摇着头说:“慢!你们三个说说,最后这几次,每趟的生意都赚了多少钱,你们还没给我汇报呢?!搭伙小火轮做菜品,我可是占大头哦。”
“这么说吧,做一天算一天,只够出工的工钱,你不出工,一分钱都没有!”陈卫星吞吞吐吐,“不过吧,对于闲着没事干的人来说,做一天拿一天的工钱,还是挺合算的。只是我想着吧,要跟你一样赚大钱,就不合算啰!”
薛月云也说:“确实是这个情况,只够出工的钱。我跟卫国没想赚大钱,只想多赚点就行,所以嘛,也想改行啦!”
孙建平想了一下,说:“这转让的事,确实不好办。只够你们三个人出工的钱,那说明转让的对手,最多只能搭伙三人,不然连工钱都顾不上。或者最好是两人吧,这样收入稍微会好点。”
赵卫国谈到自已在市里的大码头,曾经跟几个船会的人约过,说如果自已不做菜品生意了,他们有谁原意接管,结果留了几个有意向小火轮的电话。
于是几个人当场决定,由赵卫国去东沙公社里打电话。电话是打到对方的公社的,对方公社的广播,会在晚上的固定时间,播出电话委托的内容,相当于喊话一般。一般是说某村某人,有谁约你在哪见面,什么时候或越快越好之类。由于不是什么机密,所以大家习以为常。
当天下午打的电话,晚上就有一艘小火轮开到了球山村的工厂。
孙建平他们四个人正在河埠头乘凉聊天。双方一见面,一拍即合。就在对方的船上,孙建平把东沙与西沙公社各村的收购点位置、菜品、大略价格、联系人,以及市几大菜场的联系人,都写给了对方。
这是无偿转让,确实没收一分钱。对方也写了保证书,约定对各村菜品点收购负责。
薛月云等着小火轮开走了以后,有点婉惜地说:“唉!这么快就转让啦!不知道我那村长会不会怪我呢!”
孙建平安慰道:“放心吧,只能赚到工钱,村长是不会干的。可是这些个村民不一样,他们靠勤劳来积累余钱,每天有工钱拿,对他们来说是最幸福最快乐的事。”
“有道理。”赵卫国附和道:“站在不同的位置,就会有不同的观点嘛!”
陈卫星哈哈笑着,说:“赵卫国,你怎么不站在小云的位置帮着说话,让她那村的村长来转让呢!真是没骨气!”
赵卫国不生气,笑道:“等你有了未婚妻,你就知道实事求是最重要,不跟你啰嗦了!”
孙建平和三个伙伴,接下来最重要的事就是等宋厂长回来。这等待十来天的时间,虽然很短暂,但对他们来说却是显得非常的漫长……。
尤其是没了菜品生意的赵卫国与薛月云,心里空落落的,也特别的紧张。
陈卫星与赵卫国、薛月云,三个人索性暂住在孙建平的家里,因为实行双班倒以后,工厂不用守夜了。加上整晚的机器声在响动,灯火通明,在工厂值班室睡眠,基本不可能得到充分休息。
在这十天里,三个人依然是半天时间卖货,半天时间蹲在分厂里帮忙,生活倒是很有规律,似乎也非常的满足。
孙建平发现,这十天时间里,陈卫星显得比较局外人,他跟嘻嘻哈哈的赵卫国与薛月云搭不到一块去,却总是有意无意地找机会找借口跟孙茹花搭话混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