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知道。”简忆在黑暗中咬着嘴唇回答。
有时候她在一抬头一低头之间看见墨宁,都会有一霎那的错觉,觉得他们从来未曾分开过,一直是这样,一家三口,过着幸福的生活。
可真正让她来再次面对墨宁的时候,她又会胆怯,心底的负罪感很快淹没了对安逸的奢望。
她想这是上天对她的惩罚,她也不知道这惩罚何时才是尽头。
墨宁和简忆的感情进行到胶着状态的时候,墨小言却在涤荡心灵的旅途中开始了她的第二春。
墨小言和顾玮伦离婚之间有一段时间情绪挺低落的,墨爸爸墨妈妈看她这样,就劝她出去走走,还给买了飞往法国的机票,当然全程都有徐然陪同,墨小言当时也没说什么,墨妈妈送他们去的机场,可等到飞机临起飞的时候,却怎么也找不到墨小言了。
就在大家都焦头烂额差点要动用警察的时候,墨小言发了一条短信给墨妈妈,说:妈,不要找我了,我只想自个安静地呆上那么一段时间,等我想通了,自然会回去。
要说墨小言也没有走远,她也没地可去,想来想去,就先到了顾玮伦的家乡,在苏晨河母亲家的旅馆里住了几天,日日遥望着那所顾家的老宅子,后来就明白,对于顾玮伦,她也只有遥望的份上,就算她强住进去,也只能是一个外人,因为他的心里早已被别人填满。
这么一想,她也不再执着了,就那么一路往南,走走停停,最后在一所贵州山区的小学校停了下来。
她是随一群路上遇到的支教的大学生一起过去的,几个大学生嫌那里的条件苦,纷纷离开了,只剩下了她一个人,那里的村长把她当成了那些大学生中的一员,恳求她能留下来帮助那些孩子们,她看不了老村长恳求的目光和孩子们信赖的目光,就点头答应了。
山里的日子虽然清苦,但安谧,很适合她想要平静下来的心,她在那里,基本上什么都不用想,每日和孩子们一起上课,一起玩耍,感觉单纯而又快乐,这是她生命中从来没有过的。
她从懵懂开始,心灵里始终有那么一把枷锁,从来不能像简忆那么放肆与随意,因此向往那样的生活,而顾玮伦就那样闯入了她的生活。
她爱上的,其实不是顾玮伦,而是他那种随意自然的生活态度,就像简恺所说,顾玮伦是一只鹰,他的志向在天空,而她只是一只关在笼子里被圈养的金丝雀,她向往广阔的天空,无奈翅膀早已被修剪到无法腾空高飞。
因此在贵州的生活,她是安宁的,也是心里最平静地,直到徐然忽然有一天出现在她面前。
徐然来的时候,天空飘着濛濛的细雨,只是贵州一向如此,雨天永远比出太阳的时候多。
雨丝缠绕,像是一层濛濛的烟,雨水顺着瓦檐滴滴答答地流,整个一幕水帘。
墨小言隔着水帘在廊下躺着翻一本书,耳朵里只有雨声,很寻常的声音,并没有听到有人走过来的动静。
突然有孩子喊了一声:“老师,有人来找你。”
她一抬头,徐然已经在面前了,那些个恶作剧的孩子在雨雾中踢踢踏踏地嬉闹着跑远。
说实话,她并没有认出徐然来,她认识的徐然是一个喜欢耍帅装酷的大男孩,从来没有像现在这般狼狈不堪过。
全身湿淋淋地,衬衫的衣角被刮破了一块,裤脚卷的高高的,双脚上满目泥泞,最重要的是他那个头发什么时候都是有型有款的,这会整个湿嗒嗒地贴在脸上,如果不是他那熟悉的有些嬉皮的笑容,她还真有点认不出他来。
徐然很诅丧,说了句:“大小姐,你不会是不认识我了吧?”
他一开口,她才从惊愕中清醒过来,随即就忍不住笑了,而且越笑越厉害了,徐然被笑得莫名其妙的,最后也跟着她笑,还自嘲地说:“能博大小姐一笑,我这趟总算没白来。”
贵州还真是个好地方,尤其是山间,空气清新,民风淳朴,随处那么一眺望,都是一片绿色的海洋,粉的白的花点缀期间,煞是好看。
徐然来了以后,就没有走的意思了,墨小言起初对他挺友善的,因为有大半年没有见过熟悉的人了,因而觉得亲近,闲暇的时候陪他走了很多地方,可后来看他居然有赖在这儿的意思,墨小言就颇有微词了。
她本想赶他走的,事情却发生了意想不到的变化。
徐然酷爱摄影,喜欢四处往村寨里或是深山里跑,那边看起来山清水秀的,其实地形地貌都很复杂,墨小言已经劝过他了,一个人不要去的太远,他看似答应了,其实不怎么信邪。
云贵高原的天气就是奇怪,明明早上还好好的,到了晚上天空就又飘起了细雨,墨小言送走了一个个的同学,在廊檐下一边煮饭一边等徐然回来,她还在心里盘算着等徐然回来怎么给他说让他离开,徐然来了也有一个月里,其实这一个月里他们相处还挺愉快的,可墨小言觉得相处愉快那也是和爱情相去甚远的,她不能因为这个耽误了徐然,徐然也老大不小了,他又是徐家的独生子,徐家爸爸妈妈还指望着他为徐家传宗接代不是。
这么想着,天色就暗了下来,雨倒是越下越大了,墨小言到高处望了几次,就是不见徐然回来的身影。
整整一夜,檐下的雨落了一夜,墨小言也提心吊胆了一夜,却也没有什么办法,这儿寨子和寨子都离得很远,而学校,离寨子还有一段的距离,雨天里电话的线路也不好,她也找不到人来帮忙。
早上的时候雨小了很多,她执了一把伞跑到路口的一棵野梨树下去等,张望了一会,果然在细濛濛的雨雾中过来了一个人,带着斗笠和蓑衣,雨雾中看不清人脸,她只以为是本地人,把头转了过去。
那人从她身边经过之后,又拐了回来,用一种戏谑的强调问她:“小姐,你这是在等我吗?”
她一喜,猛然转过头来,以前,她总觉得他的台湾腔太娘,今个却觉得这个声音是这世界上最美妙的语言。
“徐然……”她刚开口,眼泪就掉了下来。
以前的墨小言是凉薄的,她从不会外界除顾玮伦之外的任何人掉眼泪,也不会对除顾玮伦之外的任何人提起兴趣,因而她这么一哭,连她自己也有些意外。
她扔掉伞,转身走了,步子走得很快,不知道是在恼恨徐然的一夜未归,还是在害怕自己这突然的转变。
墨小言从贵州回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年的春天了。
那天恰好是星期六,简忆带着墨子寒在院子里栽花种草,墨子寒显然对这个工作很感兴趣,一边给花浇水一边还喃喃自语:“这个是妈妈,这个是宝宝,这个是爸爸……”他这样念着,又回头问简忆:“妈妈,爸爸今天为什么没有来看我?爸爸是不是生病了?”
在他的概念里,只有生病了才不用去幼稚园,所以爸爸不来看他,也一定是生病了。
星期六星期天墨宁都会来忆园陪他们母子两个,这几乎是个雷打不动的时间,简忆慌了一下神,对墨子寒说:“宝宝,你去房间里把妈妈手机拿出来给爸爸打一个电话。”
墨子寒很快就把手机拿出来了,一边拨号码一边说:“妈妈,我说什么?”
“就说宝宝想爸爸了,让爸爸来看宝宝。”简忆一边低头摆弄着那些花花草草一边回答。
“妈妈,你想爸爸吗?”电话那头还没有人接,墨子寒又问妈妈。
简忆心不在焉地“嗯”了一声,算是对儿子的回答。
墨子寒很兴奋,对着电话喊:“爸爸你在哪,妈妈说她想你了……”
“宝宝……”
简忆呵斥了一声,还没来得及说下去,一抬头就看到墨宁举着电话过来了,他的身后跟着墨小言和徐然。
墨子寒箭一般地冲到了墨宁身边,喊着:“爸爸……”然后缩在爸爸的身边眼睛骨碌骨碌地转着仰头望着墨小言和徐然。
“喊姑姑。”墨宁抱起了儿子,眼睛却望向简忆,冲她咧嘴笑,他显然是为了儿子那句话。
“小言今天回来,我去机场接小言他们了,想着等会要过来,就没有给你们打电话。”徐然和墨小言带着墨子寒在忆园里玩耍的时候,墨宁走过来对低头沏茶的简忆说。
“你不用给我交代,告诉你儿子就行了。”简忆娴熟地弄着那些茶具,这几年来,她也已经习惯在忆园备上冻顶乌龙,每次看墨宁冲泡,她自个也学会了。
墨宁没有多说话,帮简忆把那些茶具拿了出去,在沙发上坐了下来,一边品茶,一边看着在园子里嬉闹的三个人,对简忆说:“小言这次回来,是和徐然结婚的。”
简忆微微怔了一下,说:“她终于想通了。”
“那你呢,什么时候才能想通?”墨宁转过头来问简忆。
简忆没有回答,而是望着玻璃窗外笑得很开心的墨小言发呆,对墨小言来说,这样的幸福貌似来的有点晚,可它到底是来了。
三年了,她和她,曾经为了同一个男人痴迷癫狂过,一个是未得到,一个是已失去,但不管是已失去还是未得到,到最后都是要放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