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宗教与仓央嘉措一起修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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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活佛和他的内心世界(3)

同时,一个人必须对上师绝对尊重。因为虽然诸佛的慈悲和力量总在那里,但人们的业障阻碍了和诸佛面对面相会,而上师是真理的导师,引导人们通向彻悟和解脱。所以,完整的恭敬心带来完整的加持——如果把上师当佛,就能得到佛的加持;如果把上师当普通人,就只能得到普通人的祝福。

7、 化毒为药

……此后又往擦瓦绒地方走去。于土鼠年七月到了一处荒僻的叫作道尔格的所在,此地林要蓊郁,地旷人稀,野果繁多,是一块乐土。那时康区痘疫流行,死人甚多,不少村落阒无人迹。我也身体不适,连路也走不动了。自忖:“如今恐怕也染上这种恶疾了!”万般无奈,卧倒在一棵葡萄树下。全身漫肿,遍布水疮,疼痛剧烈,实在难以忍受。又因头面和身躯尽肿,连睁眼、翻身也不能够。加之不得饮食,受着饥渴的煎熬。白日烈日炙烤,入夜后寒风砭骨,种种磨难赛炼狱恶趣,所受的苦楚实在难以忍受,有时昏厥不醒,连过了多少日日夜夜也懵然不知。

正在这奄奄一息,生机将绝之时,我奋力向上师三宝虔诚祈祷。一心只念着涤除先前的恶业,消弭这方的瘟疫。如此过了十几天,满身的痘疮熟透,化成浓液,又与衣衫沾连到一起,致使虫子肆虐,受的罪就更大了。

到手臂可以抬动的时候,便拾取些葡萄,吞吃少许,感觉十分有益。如此又挨过了二十多天,病情虽然稍有转机,但由于肚里空空,身体羸弱,仍然不能行动。心中不由得思忖:“这回纵然病不死,也得饿死!”正当这么琢磨的时候,突然有一只大乌鸦叨来一片兽肉,扔在附近。取食少许,体力稍得恢复。我想试试在这块肉没吃完之前能否找到个有人家的村落,便拄上一根棍子蹀躞着挪行。可是步履维艰,蹒跚难行,终究也没能走远。在一大片树木上边结着些红色的果子,采来充饥,没想到能引起病毒复发,腹中绞痛,痛得我死去活来,只不过业缘未尽,留下了一口气罢了。而今每念及当时的苦难,心中尚有余悸。看看你们,现在稍感不适,就忍不住了!

过了片刻,病痛逐渐平息,便朦胧入睡。梦中有一位二十余岁的美少年,穿着黄衣,对我言道:“迎接足下来了!”同时,虚空中有一不见形体的声音道:“这果有毒,不能食用!”但另外一个声音又道:“对于能化毒为药的人决无损害。”

化毒为药,这段很有象征意义,犹如人在经历过浪荡之后,往往变得更加正信。这本传记虽然回避了仓央嘉措曾经苦恼的荡行,但仔细读此好似神话的故事段落,有心之人当有所体会。

藏传佛教对双修的理解也是如此。

藏传佛教尤其是藏密特别强调转烦恼为菩提。有高僧曾说,一个开悟后的禅师、成就后的修密者的行动,看起来和一个根本没有学过佛学、生理正常的男人一样,但在内涵深度上差别甚大,外表毫无二致的行为下面掩藏了本质的不同。其中分别,在于心理而不在生理,“敢于服食毒药,要有转化毒性的修为”,所以藏密严格规定要到一定层次才可以双修。

著名的敦珠仁波切曾说,对财富的欲望,对权力的欲望,对性爱的欲望,对所有这些障碍,可以有三种想法:

一是恐惧,这是小乘佛教的态度,他们恪守自己的清规戒律——因为闲言碎语是绊脚石,所以保持缄默;因为金钱是绊脚石,所以绝不沾手;因为性爱是绊脚石,所以对女人敬而远之。

第二种态度是大乘佛教的态度,那就是以毒攻毒,通过对非真实和无常的体验,增加对空性的了解,从而产生解毒的能力,使诸多障碍的毒性化于无形,犹如雪花落入汤锅,无论曾发生过什么,结果什么也没有发生。

还有第三种态度,那就是密宗的态度,他们根本不需要解毒剂,相反他们知道如何排除、同化乃至转化。所以,尽管“这果有毒,不能食用”,但必然会有另外一个声音道:“对于能化毒为药的人决无损害。”

8、 洞窟精修

……由此,翻越了高山深谷。正行之间,见到一个穿黄色上衫的人正靠在路旁一块磐石旁边。邂逅相遇,我很高兴。和他攀谈了一阵,他将道路、村落及居民分布等等情况作了详细的介绍,又告诉我:“由此下行,在村首上方有一座灵验禅洞,就请足下住到那里。我现在不得空闲,实难奉陪。但是和足下的缘分未尽,后会有期!”说罢,隐入密林深处,不知所向了。

我照他指示的走去,到了一座很大的牛毛帐幕门首,那帐幕前面有许多家畜和野驴。见一位老叟从里面出来,我对他说:“我是个患天花的人,不知府上是否忌讳。请施点饭食吧!”老丈道:“我们不避讳,请进里面来吧!”进去后,为我斟满了一盅茶,谁知刚喝下去,我便晕厥了。过了许久方得苏醒过来。老翁夫妇和家人们全为我垂泪,深表怜悯。

在这里住了两天之后,向他们打听附近可有修行的岩窟。答道:“在这里山上有两个叫作‘灵验岩窟’的禅洞。一上一下,共有两处。”问他们先前何等人来洞里修炼过。答道:“白若大师弟子宇扎宁布,曾在这山洞里住过。上面那座洞府,传说乌仗那大师曾居临其中。”我请教老丈姓名,说是名叫噶曲迦。

随后我与噶曲迦一起前往禅洞,当夜就住在里面。那岩洞里仍然保留着许多手足的印迹和几尊古旧的佛像。老丈回家之后,翌日便和他的儿子一起用牦牛驮来了毡毯等物品,为我在下窑里面安排住处。又为我煮茶,陪我喝过以后方才回家。因为此前受过极大的苦难,如今的住处十分舒适,老人供应的饮食也很精美,故此过得很安乐。

那上、下两个禅洞,我一天一处,轮流在里面修持。有一天,路上遇见过的那人来了,对我说:“在下是这方的土地,足下务必在这里住上一年,至少也请住几个月。一切日常需用,全包在我身上了。”说完就走了。

我在洞中,住了近三个月,在此期间,勤奋修善,昼夜无间,得到长足的长进。

此后,我重回老丈家中,盘桓了十几天,为他们讲说因果,劝其皈依,他们极为虔敬,赠给我酬金,被我谢绝,仅要了一些食物。老丈送出我一天的路程,我又向察科方向走去了。

这位老丈噶曲迦,原来就是前面所说那位地的儿子,在此以前我对于烧茶煮粥全然外行,幸亏这位老者指教,才懂得了如何烧水做饭。

又走了二十余日,经过了一些农庄牧户,来到察科村。住了三天,又到察科寺,这处寺院乃是我圣祖师的上首弟子曲吉·阿旺扎巴的禅林,因此一切律仪唯格鲁派是从。我来到这里,心中生出极大的欢喜。

在藏域,很多修持佛法尤其是练习瑜伽和修习密宗的高僧,经常会选择一处清静的洞窟苦修。在藏传佛教最早传道者的莲花生大师建立第一座寺庙桑耶寺的青朴山,如今仍有40多个山洞供修行者苦修,其中也包括在山最高处、莲花生大师自己曾修行的山洞。

在前辈高人曾经修行的山洞修炼,由于法缘殊胜,固然可以获得更快的精进,有时还能有意外的发现,找到前辈留下的器物或典籍。在历史上,一些大师在修行之后,为了传播教义、教化众生,往往将自己用过或撰写的佛教典籍埋在山洞中,留给后世有法缘的人进行挖掘,这就是“伏藏”。

这里提到的“白若大师”当指白若杂纳,也称“毗卢遮那”,梵文的含义为“遍照光”或“如日如来”。他是8世纪中莲花生大师入藏传教时首批7名弟子之一,也是西藏早期三大译师之一。他修行的山洞现在已经成为藏传佛教徒的朝觐圣地,据说洞里留有他修行时的脚印和掌印。

据有关专家考证,仓央嘉措在从青海逃脱时,已经对藏密颇有心得。根据这本传记,当时他随身携带的物品仅有一件降魔橛,这是密宗特别信奉的“未生怨王”的护身宝器。在流亡访佛途中,仓央嘉措几乎每到一洞必参拜并驻留修习一段时间。当时,这些洞窟多为红教或白教传承圣地,可见身为格鲁派达赖的仓央嘉措对其他流派的藏传佛教也比较熟悉。

关于洞窟修行有很多故事,比如有一个故事说,有一位喇嘛在觉摩喀喇山闭关修行的时候,山洞口有一荆棘丛,来回走路总刮到他的衣服。开始的时候他想砍掉这颗荆棘丛,但是转念一想,自己也许会死在山洞中,不知道能否还有出去的机会,于是就没有砍。出来的时候他也想,不知道能否还有返回山洞的机会。就这样他在山洞里修行了很多年,最后成就了,也一直没有砍掉那个荆棘丛。

西藏最著名的密宗大师米拉日巴也曾在山洞修行,传说他后来不食人间烟火,只靠吃食荨麻草为生,骨瘦如柴,精神绝好。藏传佛教认为,一个真正有修行的人,即使在山洞里受苦,只要能够坚持修行,也是和住在皇宫里一样幸福;相反,没有修行的人,在哪都一样,都是痛苦的。

这是因为,修行人能够把握自己的心。如果心乱了,一切都乱了;心清净了,一切都清净;心好了,一切都好了。只有内心的解放,才是真正的解放。

9、 朝圣,最大的人生心愿

……在这里碰上许多西藏来的商人,正打算和他们结伙进藏时,恰恰又遇到一位叫班巴娃的香客。晤谈之间,他讲了许多有关朝圣进香的故事,并提到峨眉山的胜景。原来他不仅游历过那里,而且道路极熟。我表示很想前往朝圣,无奈不懂汉语。他道:“若是足下有意前住,我可以陪伴。”于是我便和他同行。经打箭炉右方,一路下去,有一条大江东流,上修石桥。渡河走去,一路上有许多汉家村舍。又往前行,见到那悬崖陡壁上面修着栈道,许多商贩背负竹兜,里面装着茶叶瓷器,由下而上,络绎不绝。

走了十天,来到峨眉前方的一座大城市。那里有一所汉族和尚的禅院,当夜就在那里投宿。班巴娃充任通事,与他们交谈。和尚道:“此去离峨嵋已不远了。那里的兰若、殿宇极多,泉水也不少。”又说到山势巍峨,高及日月。种种功德,不一而足。

当天夜间,我那位朝圣的同伴忽然失踪了。次日到处寻觅也不见踪影,我只得一人登程。登上了峨嵋顶上的时候,有一位穿着新装的汉僧也到了山上。我便和他一起朝谒众殿宇和圣泉,大致花了十天的工夫。所幸和尚们都和蔼可亲,饮食也供应不缺。

朝圣,对于藏传佛教信徒来说,不仅是一种功德的积累,更是一种人生心愿,是生活中最重要的事情。很多人终其一生,最大的愿望就是能去拉萨朝圣。

为了表达虔诚,很多人从自己的帐篷或村子出发,一路磕长头去朝圣。在西藏经常能看到这样的朝圣者,用自己的身体丈量即将走过的朝佛之路。在这些朝圣者的身后,他的亲友默默地拉着车、赶着羊,那是为朝圣者提供后勤服务的流动的家。如果一个地方出了位曾磕长头去过拉萨的朝圣者,整个村子的人都会感到骄傲。

甚至有些极端虔诚的朝圣者,觉得纵向的长头仍不到位,他们决心磕用身体宽度丈量朝圣之路的“横向长头”。尤其是在陡峭的山路上,这样的磕头简直就像杂技一样惊险。可是,朝圣者不以为苦,面容安详坚毅,他们身上,洋溢着坚定的内心所赐予的力量和幸福。

实际上,磕长头去朝佛,其意义不仅在于朝佛本身,更在于对朝圣者意志和信念的考验,让磕长头者放下内心的“自我”,清除内心的欲望和杂念。

标准的磕长头,要两手合掌高举过头,然后在额头、喉间、胸前位置拱揖三次,表示将身、口、意都供养给佛,然后匍匐在地伸直双手。即使磕短头,也是双手合掌连拱三次,然后弯腰到佛像脚下,用头轻轻一顶,表示诚心忏悔。在磕头的时候,嘴里要念诵真言,同时心里要不断念想着佛,这叫身敬,语敬,意敬。

仓央嘉措对佛教圣地的向往和朝觐,虽然没有表现在磕长头上,但他对佛法的崇敬和追寻,和任何一位最虔诚的藏域人没有分别。

仓央嘉措朝圣的痕迹今天已不可考,但是在西藏,这样的痕迹随处可见。比如在西藏随处可见的嘛呢石(玛尼石),就是朝圣者路过的记录。这是一种往往悬挂着经幡被堆起来的石头,很多上面还刻有六字真言和神佛形象。每个朝圣者路过的时候,都要顺时针绕转几周,往上面添加一块石头,人们用这种方式表达对佛的敬意。

是的,这种先辈朝圣者们留下的痕迹,会把一种精神传递给后来者,给他们力量,告诉他们并不孤单,告诉他们这里曾有先行者,还会有后来者。

10、 因果,宇宙的最高正义

……有一日来到一户人家,这家有一个无头的人。向他的妻子等叩问原委,答道:“因颈生瘰疬,以致掉了脑袋。现已三年多了,仍然不死。”我心中生出无限怜悯,坐着看他。只见他以手捶胸,问他们这是何为?有人答道:“这是饿了。”于是往他脖子的两个窟窿中的一个里用瓶子灌进去一点温热的糌粑糊。那管口翕翕开合,有气上逆,嘟嘟地冒起泡沫。又过片刻,面糊便全部进入肚里去了。

我不由得思念:“有情的业行,竟有如此不可思议者!”因此更悟到业果的真谛。《经》中说过:“施舍之达彼岸者,如诸佛子为得涅,成千次将自己的头颅抛舍。”又道,“人首,是各种器官中之最胜者。首断,不复活矣!”这种种说法原是指一般情形而言。而种种有情的种种业行,往往稀奇古怪,难以测度,令人不可思议。

什么样的业因才会遭至一息尚存但头颅已无的果报呢?即使是得道高僧也难明就里,只能唏嘘慨叹。人生的差异,各种稀奇古怪的报应,平常人只看到果的差别,看不到这种区别其实早在因的时候就注定了。

仓央嘉措在这里提到一个佛教的基本教义“业果的真谛”。什么是业果?业果就是指恶业或善业所造成的苦乐果报。业即是因,果即是后果、报应。

西藏有位著名的上师说,不明白或者不真心相信业果,是现代人普遍堕落的根源。他说,凡人对业果的道理并未真心信受,在许多时候,人们实际处在一种邪见状态之中,认为这样做无关紧要吧,不会有后果吧,或者认为人人都这样做,为什么我不能做。有的甚至全然不计后果,任性放纵身体、语言和意识,这些心态反映出人们心中深重的“业果愚痴”。

这位上师说,譬如商人见某方面投资可以发财,立即就会去追求,或者了知吃生豆角会引起中毒时,绝不肯吃。同样,如果深信业果,对于能获得大安乐的善业,会不求取吗?对于会毁灭自己的恶业,还肯去做吗?所以对业果深信非常关键,这是引发一切无苦利乐的根本,是佛教修行的基础。没有这个,一切修行都成了空中楼阁。

实际上,人生在世,好或坏的结果并不是任何人赋予你的,也不能被当成一种赏罚。业是一种不需要立法者便可自行运作的法则,而佛陀就是这一真理的发现者和讲授者。没有任何人会坐在那儿审视人们所做的一切,只有业的法则是宇宙的普遍规律。

相传佛陀在世时,一个叫须婆的人来到佛陀那儿,向佛陀请法,问为何每个人皆不相同。为什么有人长寿而有人短命?为何有人多病或较易生病,而其他人却健健康康?为什么有人丑陋,但有人美丽?为何有人朋友很少,有人却交游甚广?为什么有人富有,有人却贫穷?有人出身高贵,有人却不是?有些人生得聪明,有些却资质驽钝?佛陀回答了他的问题:“噢,年轻人!众生是他们自己所造之业的主人,是自己业的继承人,业是他们的父母、亲人与庇护人,是业使人有优劣之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