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宗教与仓央嘉措一起修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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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活佛和他的内心世界(4)

佛教认为,因为具有意愿,一个人才能借由身体、言语及内心发动他的行为,这种心思、言语和行动就形成了业。业不会随着此生的终了而结束,它会一直持续下去,就像一棵树有结果的能力一样,在开始时,树上可能没有半颗果实,但当时机合适时,果实就会出现。

很多高僧都提到佛法中有关太阳、牛粪和放大镜的比喻——在太阳底下,你将放大镜置于干燥的牛粪上,它便会起火燃烧,我们不能说火苗存在牛粪中、太阳中或放大镜中。但将这些对象凑合在一起时,就会产生火苗,因为它们符合了燃烧的条件。这就像业的果报一样。虽然没有业因,果报是不可能存在,果报是完全依业而存在,但果报并不存在于业之中,业也不存留在果报之中。业和果属于不同的时期,果报完全是因为过去所造的业而现起,当环境、条件符合果报就产生,就像太阳、牛粪和放大镜同时放在一起时,果报自然就会现起。

佛经中说,“造作何等业,即生何等果”。这就像遗传,父母的基因不一定都要在下一代显现出来,但只要基因仍在遗传,总有一天机缘巧合就会显现出来。一个人也许长得不像父亲,但一定会像先祖中的某一个人,只不过可能就连自己也永世不知道到底像谁了。

佛家总结了十个善业和十种恶业,分别导向不同的善果和恶果。十善业可以总结为布施、持戒和修定等;而十恶业则包括杀生、偷窃、邪淫、妄语、诽谤、谩骂、轻佻、贪婪、伤害,以及执迷等。

反省也被认为是去除怨恨烦恼的方法之一。相反,如果产生新的怨恨,就会得到新的恶报,导致更多的烦恼。

“不以善小而不为,不以恶小而为之。”佛家还认为,有时业增广,就是说,有的小业会导致大果,就如“春种一粒种,秋收万颗谷”一样。所以,在因上就要防微杜渐,当恶念生起时,应立即忏悔;当善心发起时,要立即施行,使它广大圆满。

有人形容说,佛法就好比是人生的精神医学。世间之人,很容易处于精神疾病状态,受制于妄念,追逐虚幻。爱恨和自私、愚昧、偏见等,也使心灵浑浊不清,失去理智和良心,导致种种不良的业,造成种种苦果。

所以,一位高僧总结说:“业在何处?业就在心上,起心动念就是业,只要有念,就有善恶,就有业,也就有未来的果报。业的善恶取决于心,心善业就善,心恶业就恶。”所以,一个人在做任何事之前,首先要调伏己心,在心上止恶行善,才能真正获得解脱和自由。

11、 无限悲心

……从理塘到巴塘的路上,遥见一个村庄,遂去化缘。谁知到得跟前却并无一人。走进一家屋里看时,见一个女孩,大约十二岁的模样,另一男孩约有九岁,因染上天花,已是奄奄一息。他们的母亲也因患天花已僵死于灶前了。见此光景,我发无限悲心,立即为那两个孩子升火熬粥,给他们灌服下去。几度昏厥之后,总算苏醒过来了。我又为死去的妇人超度追荐,回向祈愿。那尸体虽已腐烂不堪,恶臭难闻,但我振作精神,把它装进口袋,用绳子捆好背起来。那具死尸又不太老实,在我的背上摇晃,摆来摆去,加之沉重异常,实在难以背负。我勉强支持,终于送到了一个偏远的荒谷里面。

此后,我担任这两个孩子的看护,停留了不少时日,直到有一天,一个自称是孩子舅父的人来了,我才将孩子交付于他。临行时,两个孩子号啕大哭,抓住我死死不放,我把吃的东西全部给他们留下,虽然心中难舍,但数日后终究在一个夜晚悄悄地离去了。

一位朋友曾提起,几十年前在西藏,有一次看电影《凯旋在子夜》时,看到战场上死了那么多人,银幕下许多喇嘛居然念起经来,为那些死去的生灵诵经超度。这就是仓央嘉措在这里提到的“无限悲心”。

悲心,就是希望众生都脱离痛苦的心。悲心往往和慈心相提并论,慈就是爱,悲即是慈,有慈即有悲。

有一位高僧曾问阿底峡尊者,慈悲心该如何生起?尊者回答,做“纯净的善行”,就像爱自己的孩子一样爱一切众生。但一开始要无分别地对待众生并不容易,所以首先可以从父母、喜欢的人、亲近的人、自己容易起慈悲心的对象开始练习,渐渐扩大范围,生起广大的慈悲之心。同情或者爱一个人,同情或者爱一切人,直到同情或者爱一切生命。

对熟悉的人起慈悲之心很容易,但慈悲心的更高境界还不是对陌生人的慈悲,而是对令人厌恶的人甚至是敌人的慈悲。慈悲心是人类共有的善业。2007年,韩国人赵承熙在美国弗吉尼亚理工大学枪杀32人,但在最后举行的悼念仪式上,放飞的气球是33个,敲响的丧钟是33声。当地主张连凶手一起悼念的人认为,凶手本身也是一个受伤的灵魂,是不良社会情绪的受害者。

能够在自己受到伤害的时候,还对伤害自己的人说抱歉,这就如同佛陀以身饲虎的故事一样,需要多么深厚的慈善之心啊!对于这种大爱,我们并不陌生,但难的是身体力行。

罗马尼亚作家马内阿在其自传《流氓的归来》里引用一位犹太拉比的话说:“我布道不是为了改变他人,而是为了保持自己不变。”的确,对于慈悲来说,付出本身就是回报。

慈悲就是爱一切,如果能做到这一点,实际上就能接近那种超越欲望和得失的“极乐”。传说佛祖曾问弟子:一滴水如何才能不干涸?没有人知道答案。佛祖说:把它放进大海。有年中秋,我去某地参观,和香港特首曾荫权同车。当时曾荫权特首忍不住问导游小姐:“你为什么总能微笑?”导游回答:“因为我发自心底热爱这个岗位。”是的,把爱融入工作,就如同一滴水把自己融入大海。

在现实中,大部分人都很难做到像仓央嘉措那样对天花病人不离不弃,慈悲广大。就像一个朋友注意到的那样,有的人可以急不可待地以高价购买iPAD,却习惯于跟打扫卫生的钟点工为了一两块钱砍价。在这个世界上,人们习惯于对位高权重者迎合、攀附,对弱势者却刚硬无情,到最后,收获的只有烦恼,而丢失的是自己内心的清净愉悦。

12、 人胫骨做的号筒

……土牛年四月,逐渐走到了噶玛如,碰到一名咒士,玄冠氅服,手里拿着一根人胫骨做的号筒。对我道:“特意来恭迎足下!寒舍就在这山谷的高处,请务必光临!”

我暗想:“这是个什么人物?他怎么会知道我呢?”一边犹豫,一边随他走去,走到一个山洞,里面十分宽敞,摆列着许多祭品,只住着他一个人。只见他吹响那个胫骨号,一瞬间,许多牧民装束的陌生男女便纷纷聚集起来,大家举行会供轮,散福之后,那位咒士又把我送出一段路程,然后他才回去。

(这段经历是尊者亲自讲的。那时虽大略讲到他亲眼见到无上本尊胜乐轮的奇迹,但未详加述说。)

“人胫骨做的号筒”,有些人会觉得奇怪、残忍,实际上这是对藏传佛教传统的误解。

学佛之人所追求的境界是明心见性,彻知宇宙的本质,这也是藏密大圆满的境界。但对于芸芸众生来说,有慧根能证悟的人毕竟太少,怎么帮助人们消除贪、嗔、痴三毒,通过不同阶段的修习达到这种境界呢?藏密的做法是在一开始时随顺世俗,通过金碧辉煌的布坛和神秘的法器让人增加信心,但修密的层次越高,布坛和仪式越简单,到最高境界,连坛都不要了,随时随地都可修法,甚至在被认为“大不敬”的厕所都可以。

所以,有高僧说,对于藏传佛教密宗的法器不必大惊小怪,更不能认为是邪巫之术。尤其是制作法器的人皮人骨,并非可以随意取用,而必须是死者生前有此愿心,死后愿意将皮骨捐献出来,才可以用作制法器的材料。

藏密用这些人体法器的目的,是为了表示人生无常,警醒世人及早觉悟学佛。这就好比有的喇嘛每年专门花一定时间到天葬台修行,以帮助自己了悟生死,追求更高层次的人生目标。

佛教认为,人类最大的痛苦,就是在追求“常”——希望身体长生不老,希望财产保值增值,希望一切快乐都永恒不变,但“常”又不可得,所以人便有无穷烦恼。倘能心生警惕,知道世事无常这一基本道理,就可以增强他们学佛的意志。

这就比如,过去在终南山修行的印光法师每年大年初一下山访诸弟子,对每个人都赠一“死”字。按说很不吉利,但此举不过是为了告诉弟子们“无常”之理,告诉他们不真正懂得“无常”,就等于没有学过佛教。

藏传佛教的“本尊”是密宗修行的一个很重要的概念,是修行借助的一个很重要的方式。每个修行者可根据自己的情况选择相应的本尊。一般来说,多头多臂多足的金刚、佛、护法、空行母等都可以成为本尊。

不同的本尊是为了适应不同性格的人修行的需要。密宗的佛像,有的寂静,有的愤怒,有的慈祥,有的狰狞,全部依人的心性而塑造,面对佛像就是面对人心。所谓借幻修真,就是依靠幻象来修自己的本心,使人的感觉、内心和本性都得到净化。

所以,佛教并不赞同偶像崇拜,佛像本来也不是作为膜拜对象的。修行主要依靠自己证悟,而不是靠单纯的膜拜和供养换取保佑。有人把佛教当作一种心理安慰和心理治疗,其实,走入仓央嘉措的内心世界,也可以帮助我们更加了解什么才是严格意义上正信的佛法。

13、 更能接受人生的各种苦难

……又走到夏贡拉与鲁贡拉两山之间,碰上了四位劫路的好汉。身上虽没什么财宝,可是仅有的一点糌粑、茶叶都被他们收缴去了。还没踏上西藏的门口,就已备尝辛酸了。

尽管辛酸,但无抱怨和恶语,足见活佛的修养,比别人更能接受人生的各种苦难。实际上,因为笃信因果报应,西藏的确比别的文化更能“看得开”其所遭遇的各种变故。比如,有一户人家遭到盗窃,这家人在短暂的懊恼之后,不会持久地不高兴,因为他们会认为这是前世或过去某个业因所欠的债,现在还了债,未来就会有更多的机会得到更好的报应。

14、 修行的大敌

……在洞里住了两天之后,正当过午时分,忽然来了一个年老的沙门,自称是寺院执事。盘问我的来历。说话之间看见了水罐,遂叫道:“这是我的水罐,你怎么偷来了!”一边掐住我的脖子,一边给了我一记热辣辣的耳光。我又羞又愧,讷讷地说不出话来。他却余怒未息,骂不绝口,声言“给你颜色看看!”说着,抱起坛子走了。我跟在他后面看着,只见这个头陀刚刚走到山下拉妥旁边,忽然摔了一个筋斗,坛儿也碎了,水也泼了。他恫然四顾,爬起来匆匆地返回庙里去了。

看到这里,除了对“即刻遭报”的因果律有了更深的认识之外,还应该时刻警醒自己“嗔”的危害。嗔的意思是生气、抱怨、怪罪。佛家认为,和“贪”是对于自己喜好的事物过分偏执相反,“嗔”是对于自己所讨厌的事物过分偏执,和贪的占有欲望相比,嗔的伤害和破坏欲望危害更大。

传说佛陀的一个弟子易怒,有一天佛命他打水洗足,洗足罢问他:现在这水还能作为食饮之用吗?这人回答说:当然不能,世尊!此水本来是清净的,拿它煮饭可以,拿它冲茶也可以,用途是很大的,但经洗脚后,已经被染污了,不能再做什么大用了。佛就开导他说:你说得很对啊,可是你只知道水是这样,却不知道自己也是如此。你的内心原本也是极清净的,可以修道证果,但因常动嗔心,垢秽充满胸怀,就将成圣的清净心蒙蔽而不能明见一切了。

佛家有一种说法,称嗔为“浴火”,大抵是说,人一发怒,则如身心皆浴于火中,纵然是功德无数,也会瞬间烧成灰烬。所以,嗔怒无异于把自己投身火海,身心俱焚,真是何苦何苦!

佛教把嗔看作是修行的大敌,是“失佛法的根本”。佛是觉悟的意思,法就是一切万法。佛法合起来讲,就是对于一切万法觉而不迷,能够正确认识、了解。人一嗔怒起来就不免迷失,觉性就不见了,所以叫“失佛法之根本”。《大智度论》卷十四中说,嗔是三毒(指贪、嗔、痴三种佛法的障碍)中最重的,其咎最深,也是各种心病中最难治的。

对佛教修行是这样,对他人或社会而言,嗔的危害也更大。因为由嗔而起仇恨之心,便会发生争斗,或导致互相残杀,罪业尤深。

佛教在治疗嗔毒的办法之中,很重要的是一个“定”字,即培养自己内心的专注和耐力,所谓不为所动,辱骂声中易成佛。有人认为“忍”也是制怒的办法,但对此一些高僧大德并不认可,因为忍字就是心头一把刀,心上有刀,迟早仍然要伤人伤己。心中有忍即有怒,心中无怒何须忍。

其实,制怒最好的办法就是不怒。要做到这一点,一要有博大的宽容心,二要靠深厚的慈悲心。

宽容,即设身处地,视人如己,消除“自己”和“他人”的分别,像容忍自己一样容忍别人,也像看待别人一样看待自己。当一个人批评自己的时候,就当是在自我批评,这样还会生发嗔怒吗?当遇事不顺利的时候,就像看到别人不顺利一样,这样还会那么焦躁易怒吗?

慈悲心就是把有可能激怒自己的对方看作慈爱和同情的对象。就像一位得道的居士所言,别人的言行越没道理,说明他在贪、嗔、痴方面越发深陷而不自知,说明他“病”得越深,这样只能越让人怜悯,哪里会生嗔呢?

有人比喻说,心就如一面明镜,外在的妖魔鬼怪来照你的镜子,镜子有什么必要发脾气呢?同样的道理,如果有人违反情理来冒犯你,那是他的过失,你自己如果因为他的原因而动怒,那实在是用别人的无知来惩罚自己。如果能理解到这一层,就没有理由生嗔心,心态自然会平静下来,这就是佛教追求的智慧。

凡夫俗子的想法,在碰到争执的时候大都认为“我对,他不对”,这就是嗔的起因。但是,真正的圣贤首先会反省自己的过失,为什么他不去冒犯别人而来冒犯我呢?为什么别人没有觉得被冒犯而我觉得受到冒犯了呢?真正有大胸怀的人,还会把这种看似无理的外来冒犯看作磨砺自己、成就自己的机缘,这是好事,应该欢天喜地接受,有什么可发怒的呢?越是逆境,越是自己修心护念的好机会,所以大乘佛法说,众生有大恩德,无论喜欢还是厌恶,都是在帮助自己觉悟成佛。这样换一个角度看问题,心态自然会起变化,境界也自然会大不一样。

在放任自己嗔怒之前,如果能想到世事无常、稍纵即逝,即使烈焰满天,终究片刻即熄,何不让它自生自灭,真的有必要为事后看来一刹那的冒犯而自寻烦恼,从而放大这种对自己的冒犯并承受更严重的后果吗?

南怀瑾先生在讲解佛经时,凡是说到嗔怒,都会强调这是一种“无名之火”,既是火出无名,当然不值得当真。在中国传统文化里,这就好比是佛和仙的区别。佛即使赤足托钵,也心定神安慈眉善目,而神仙即使华衣丽服,也难免怒气冲天一身戾气。如果真能达到佛的境界,真是可以不羡鸳鸯不羡仙了。

15、 相信下一辈子

……一天,应老师父之请到了他的住处。他室内有一只母猴,见到我之后,一会儿露出欢喜的模样,一会儿发出悲哀的啼声。察其因缘,我知道:原来这就是我幼年在故乡时的姐姐曲珍。

(当笔者叩问此中原委时,尊者又讲了下面的经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