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传记曾国藩全书(第七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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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章 布衣上书受激赏

咸丰二年(1852),各地开始办团练,以对付日盛一日的太平军。曾国藩刚得到在籍办团练的旨令后,李元度认为时机来了,便托名罗江布衣,上书曾国藩,大谈兵略战守。曾国藩展读后大加赞赏,立即要见这位上书人。可是,人海茫茫,“罗江布衣”究竟在哪儿呢?最后,曾国藩几经周折,终于找到了李元度,并称赞其:“非君之才,何以能写这样的文章!”召见时更知李元度博通文史,脑中有物,非寻常辈可比,遂“引与规划军事”。可是李元度还颇为犹豫。曾国藩后去信李元度,告知自湖北田家镇被太平军攻占之后,湖南形势又趋急变,处于非常危殆的境地。更为可虑的是,安徽的重要城镇相继失守,朝廷已颁旨速率湘勇前往赴援,从而恳请李元度“临危受命……同为东征之役”。次年初,曾国藩在衡州加紧训练湘军水师,准备出兵东征之时,又复书李元度,恳邀来衡筹商一切:“即不能从我东下,亦聊可临歧相送,惠我至言,无任翘企。”起初,李元度对是否归附曾国藩犹豫不决,咸丰三九月路过湖南时也未去拜晤曾国藩。所以曾国藩在书信中有“良不可解”之语,深感“此必鄙人平日立身无似,无以取信于君子,故相弃如遗乎?”但经曾国藩三番五次的诚心相邀,李元度终于一月后带所部兵勇火速赶到衡州,从此进入曾国藩幕府,成为曾国藩身边一位重要的谋士,俩人之间患难相依的交情也开始建立起来。

曾国藩虽创立了湘军,但他并不是一个成功的指挥官。王门岂运撰《湘军志》,说他“以惧教士,以惧行军,用将则胜,自将则败。”意思是说曾国藩虽然以戒惧的心情领导湘军从事训练及作战,但他自己并不适于直接领兵打仗,他的成功,完全得力于善于识拔将才并给予充分的信任。这些话确是事实。湘军在镇压太平天国之中所打的几次败仗,差不多都是曾国藩自己担任指挥官时的“成绩”。如咸丰四年(1854)四月靖港之败,同年十二月水师湖口之败,以及咸丰十年(1860)六月祁门之困等等。

咸丰三年(1853)十一月,安徽、湖北两路告急,清廷屡次诏令曾国藩出兵援助,但他当时正因“长江千里,战船实为急务”,大练其水师,故拒不应命,直至拖到十二月,曾国藩这才奏陈鄂、湘、皖、赣四省合防之道,兼筹以堵为剿之策。为此,咸丰皇帝大为恼火,发下一纸朱批,将他狠狠地骂了一顿:

……朕知汝尚能激发天良,故特命汝赴援,以济燃眉。今观汝奏,直以数省军务一身克当。试问汝之才力能乎否乎?平时漫自矜诩,以为无出己之右者,及至临事果能尽符其言甚好,若稍涉张皇,岂不贻笑天下……言既出汝口,必须尽如所言,办与朕看!

这是曾国藩一生一世,凛于“天威可畏”,遇事“恭慎廉抑”,戒慎戒惧,唯恐“身败名裂”的由来。

曾国藩于咸丰四年(1854)正月中旬接到这道“圣旨”后,二十六日便带着湘军——陆师十五营,带走了十三个;水师十营中的全部船只,包括战船二百四,坐船二百三,计四百七十号,官兵夫役在内——共是一万七千余人浩浩荡荡地出发了。却不想,几日后,便在靖港遭到惨败。当时,太平军攻占岳州、湘潭后,兵锋正直指省城长沙。曾国藩若进入长沙无疑是自困城中。于是有人认为应先攻靖港,夺取太平军屯驻地;但也有人反对说,“若靖港失败,退还城下,即入死地。”应该攻湘潭,如果不胜,保复广州,即使长沙被攻陷,也可再夺回来。曾国藩见众人你一句,我一语地争论不休,也没了主意。这时水师十营官将,公推彭玉麟决定攻守战略,彭取上策,定先攻湘潭并亲率五营先期出发,约定次日曾国藩率五营殿后。但到了夜晚,长沙乡团来请师,说:“靖港之敌只有几百人,没有防备,可一战而驱之。团丁只是借大帅旗鼓作威势,吓退敌军,而且已架好浮桥接纳大帅,机不可失。”闻者无不踊跃。曾国藩并非想侥幸取胜,但考虑到彭玉麟攻湘潭,这边攻靖港,可取夹击之势,牵引敌军,于是便改攻靖港。次日晨,水急风利,曾国藩率五营水师如离弦之箭,乘风而发,不到几个时辰即达太平军屯驻的靖港。太平军见湘军来到,即发炮攻,曾国藩的营船招架不住,向回退又逆风而行,只有换炮打。好不容易退到浮桥处,又因浮桥是临时用门扉床板搭成的,人多桥坏,死伤了几百人。曾国藩见势不妙,便亲执仗剑喝令士兵不退,并立令旗杆上,说:“过旗者斩!”但士兵仍从旗旁相拥而过,于是全军大败。

曾国藩神情沮丧地回到坐船上,越想越难过,越想越灰心,便决定跳水自杀,一死了之。幕僚李元度见曾国藩支开随从,神情有异,便让幕僚章寿麟乘小船尾随其后,以备不虞。果然,曾国藩行到靖港对岸的铜官渚时,便一头扎入了水中。章寿麟见状,跃身入水将其救起。

曾国藩生前对铜官投水一事,讳莫如深,很多人只风闻其事而不知详情。后来章寿麟因为终其生不过一名知县,便认为曾国藩不肯大力提拔他,是为忘恩负义,不够意思,故特地写了一本《铜官感旧图》,对曾国藩颇有懑怨之词。此图详细记述了曾国藩跳水自杀一事的始末,于是投水一事,才公诸于天下。

曾国藩此次初度出师不利,自杀不成反被部属救回长沙,据他自称当时的情景是“为通省官绅所鄙夷”,此外还有里闾百姓、市井小人的群相垢辱讪笑。为此,布政使徐有壬以下的官吏逼着巡抚大人骆秉章罢黜湘军。

曾国藩误以为大势已去,悲观到了极点,回到长沙后不肯更衣,蓬头跣足,不饮不食。后又跑到妙高峰上起草了遗疏、遗嘱,共计两千多字,然后密令他的八弟曾国葆替他把棺材买好,他决计在四月初五之夜再一次自戕。

但就在这时,自湘潭传来了塔齐布的捷报,塔齐布击败了石达开的部将林绍璋,勇克湘潭,歼敌无数,湘军终于可以扬眉吐气了。事实证明曾国藩编练湘军的心血并未白费,长江南北总算有了一支可用之兵。初八日,靖港的太平军自动撤退,长沙之围宣告解除。曾国藩在全城军民欢呼雀跃、额手称庆之际,总算打消了死意。

湘潭全胜后,由骆秉章、鲍起豹(湖南提督)和曾国藩会奏经过,请奖立功将士,曾国藩则专起一个折子,痛陈自己靖港之败的过失,称有三谬。

但咸丰皇帝实在是对曾国藩印象太坏,圣旨下来,就如同几记耳光,打得曾国藩好不伤心难过。咸丰在答复他“自请交部从重治罪”的专折中说:

此奏太不明白!岂已昏目贵耶?汝罪固大,总须听朕处分。岂有自定一责问之罪?殊觉可笑!想汝是时心操如悬旌,漫无定见也!

嬉笑怒骂,无所不至!这仅是第一记耳光。

第二记耳光,曾国藩本来不居官常,属义务练兵“剿匪”,咸丰因无法出气,竟革去了他的礼部侍郎职,“责成其戴罪剿贼”。

第三记耳光,则将他过去一力保举的抚标中军参将、满人塔齐布,赏总兵衔巴图鲁名号,超擢署理提督,统辖全省水陆各营。塔齐布当了大帅,反过来要指挥曾国藩了。而原任湖南提督鲍起豹因“株守无能”,不善带兵打仗,只晓得“会衔入奏”,则被咸丰皇帝革了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