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传记曾国藩全书(第七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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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曾左之争,“相期无负平生”

左宗棠协助曾国藩襄理军务时,从战略上提出了剿杀太平天国的方针。当时,太平军正在安徽、江西、浙江三省边境一带迂回。清朝顾此失彼,处处被动挨打。即使湘军出战,仍无一定之规。左宗棠见此,上书曾国藩,从远略、近急及用兵步骤等方面阐述说:

贼不北窜而南趋,与贼为难者独有楚军,其诡谋必将乘湘、鄂之仓皇而逞其毒。是制此贼,必取远势,而不能图速效。苏州既失,为公计者,宜先以偏师保越为图吴之计,庶将来山内山外两路进兵,可免旁趋歧出之虑。否则,贼势蔓延于越,而贼巢踞金陵,大军直指苏台,如击长蛇之腰,妨其首尾俱应。且吴中封疆大吏和殉或逃,枝郡旁县多已沦覆,如越中有一军为公宣布威德,则三吴人士有所系属,而箪壶之奉,尚有可图。否则,形势中阻,不但饷源易断,音耗难通,亦孤吴中士民望岁之心矣。公督两江,江西乃其兼辖,此邦于军事素无条理。先将江西兵事饷事逐为经画,亦当务之急也。

在此期间,左宗棠因军功得到清政府多次嘉奖,先是以三品京堂候补;不到一年,于咸丰十一年(1861年)六月,又授予太常寺卿的官职,命令他率军去支援浙江。后来,曾国藩因徽州(今歙县)方收,为了稳住阵脚,奏请将左宗棠暂留未去浙江,只是移师临近浙江省边境的婺源。但浙江却急报频频。为此,清政府再次诏令左宗棠督办浙江军务。曾国藩便趁机密奏推荐左宗棠巡抚浙江。当年十二月,知天命之年的左宗棠被任为浙江巡抚,成为独当一面的封疆大吏。其后办船政、创海军、收新疆,成为鼎鼎有名的“中兴之臣”。

左宗棠在曾国藩幕中,实际时间不长。如果连同“襄办”、“帮办”、“督办”统算,也只有一年多。但这一期间,曾国藩多次上奏保荐,使左宗棠从五品升至二品,很快开府一方,大权在握了。

自从任浙江巡抚始,曾、左之争就时隐时显,但这些争论多属于国事、兵略的“君子之争”。曾国藩处理“天津教案”时,左宗棠正在平凉大营,虽远隔千里,仍对曾提出了尖锐的批评。对曾、李明知“曲在洋人”,却采取“弹压市民,以慰各国之意”,滥杀无辜,向侵略者屈膝的行为,左宗棠毅然疾书总理衙门:“中国有萧墙之忧,各国岂独无池鱼之类!且津民哄然然而起,事出有因,义愤所形,非乱民可比。正宜养其锋锐,修我戈矛,隐示以凛然不可犯之形,徐去其逼。”

另外,在一些涉外“洋务”中,曾国藩多采取妥协办法,“坚持一心,曲全邻好”;而左宗棠却多采取强硬态度,反对一味迁就,“欲存国体,必难尽协夷情,计惟有勉图自强之方”。两人政见不同,自然有所争执。

除此之外,曾、左之间的友谊还是相当深厚的。如:左宗棠在西北军营中时,一日饭后与幕宾聊天,有一少年狂士批评左宗棠有点对不起曾国藩,说:“曾国藩心中时刻有左宗棠,而左宗棠心目中从来没有曾国藩!”左宗棠曰:“先生之言是也,曾公生前,我常轻之,曾公死后,我极重之。”

曾生前,“左常轻之”,有一曾、左合作之对联说:

季子敢言高,仕不在朝,隐不在山,与吾意见常相左!

(巧嵌左季高)

藩臣当卫国,进不能战,退不能守,问君经济有何曾?

(巧嵌曾国藩)

至于曾国藩死后“左极重之”,则有左赠曾之挽联和一封家书。其联曰:

谋国之忠,知人之明,自愧不如元辅;

同心若金,攻错若石,相期无负平生。

同治十一年四月十四日,左宗棠在给其长子家书中,有二段说:“曾侯之丧,吾甚悲之。不但时局可虑,且交游情谊亦难恝然也。已致赙四百金,挽联所云,盖亦道实语。”“君臣朋友之间,居心宜直,用情宜厚。从前彼此争论,每拜疏后即录稿咨送,可谓锄去陵谷,绝无城府,至兹感伤不暇之时,乃复负气耶?‘知人之明,谋国之忠’两语亦久见章奏,非始毁今誉,儿当知吾心也。”又曰:“吾与侯所争者国事兵略,非争权竞势比,同时纤儒妄生揣拟之词,何直一哂耶?”

曾、左两人都位高名重,实力相当,共事一主,为诸多矛盾因素所制约,在当时的历史条件下,“合则两利,离则两伤”,因而内心中虽有介蒂,但行动上却只能彼此周旋,而不能公开决裂。尤其是大敌当前,曾国藩仍倚重左宗棠的才干,例如当左宗棠将去西征之前,曾国藩曾问侍读吕庭芷(常州人):“你对左宗棠怎么看?平心论之。”吕答:“他处事之精详,律身之艰苦,体国之公忠,窃谓左公之所为,今日朝廷无两矣。”于是曾国藩击案曰:“诚然!此时西陲之任,倘左君一旦舍去,无论我不能为之继,即起胡文忠于九原恐亦不能为之继之。君谓为朝端无两,我以为天下第一耳。”这也是“曾心目中时刻有左宗棠”之实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