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传记曾国藩全书(第七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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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扳倒总督的幕僚

湖南解危后,曾国藩回到长沙,与左宗棠筹划出省作战事宜。两人形影不离,“无一日不见,无一事不商”。咸丰四年(1854)八月,湘军进援湖北,攻占武昌,六年,石达开率太平军挥戈猛进,攻克了江西大部分府州县,曾国藩被困于南昌,危急关头,左宗棠又建议急援江西,并制定三路进兵之策,稳定了江西局势,又一次解救了曾国藩。七年,骆秉章在左宗棠的策划下,调蒋益澧等援广西,镇压天地会起义军;八年调田兴怒驰援贵州,围剿苗、汉起义军。九年,石达开再次入湘,所向披靡,全省震动。左宗棠为此飞檄各方,一月之内调集了四万军队,同时组织了安庆会战,将石达开逼出了湖南。

左宗棠为辅佐骆秉章真可谓精心尽力。他不仅要调发军队“内清四境”、“外援五省”;同时还要为各军筹设粮饷、军械、船只。尤其是帮助湘系赶走满官湖广总督杨霈,更为“中兴大业”立了“大功”。

当时,湖北一省共有六七十州县,其中半数没有受到太平军的洗礼,基本上依然保持着封建秩序。楚北是所谓“完善之区”,湖广总督杨霈却借口“防贼北窜”,避居德安,且筹集粮饷,拥兵自卫。而以曾国藩为首的湘系则认为攻打太平天国,应该与太平军争夺武汉、九江,而杨霈所谓“防贼北窜”不过是其避居德安的遁词。这样,湘系与杨霈在战略观点上便发生了根本分歧。但胡林翼未当巡抚前,曾国藩等湘系人物对杨霈的所作所为,没有发言权;胡林翼当上湖北巡抚后,湘系就非为胡林翼撵走这个恶婆婆不可。时机终于来到了。

咸丰五年(1855)二月二十七日,太平军三克武昌。之后,胡林翼率军转战武昌外围,对湖南起着屏障作用。但这时,杨霈竟奏调胡林翼移军汉阳以北的汉川,为他避居德安作挡箭牌。湘系忍无可忍,于是便发动了对杨霈的连续政治攻势,其主谋是左宗棠,而首开其端的湖南巡抚骆秉章的奏疏也是左宗棠草拟的。三月中旬,清政府就杨霈奏调胡林翼移军汉川“防贼北窜”的建议,征询骆秉章的意见。四月上旬,骆秉章复奏以“五不解”参劾杨霈说:杨霈一贯说什么“防贼北窜”,保护荆襄,故不守武昌而北守德安,并拟将武昌外围的胡林翼等部移驻汉川。古代中原与江楚相争,应以襄阳为重镇。现在时异势迁,与太平军所争夺的是沿江各省。如果舍武昌而将武昌外围各军尽调汉川,是将长江千里“尽委之贼,其将置东南于不顾乎”?曾国藩、塔齐布军隔在江西,前后皆贼……实在可危,更有何直捣金陵之望?此是一不解。胡林翼等移军汉川,能扼“上窜之贼”,不能防太平军从武汉沿江西攻荆州,杨霈动辄说他驻军德安,足以捍卫荆襄,于事理不符。此是二不解。若将胡林翼等军上调汉川,则武汉江西湘军水师顿失依恃,只得退守岳州,为湖南的安全打算,不无助力。然而,从此武汉、蕲水、黄州永无收复之期。此是三不解。杨霈在广济溃败后,拚命向西逃奔,追击他的太平军前锋部队不过千余名,杨霈却拥有兵将万余,乃不敢回兵一击。退黄州未满一日,随即退向汉口,又败逃德安,续退随州,目前且退至枣阳矣。“是北窜者贼也,引贼北窜者谁乎”?此是四不解。以今日形势而论,襄阳、荆州各据汉水、长江之上游,荆襄是中原之门户,而武汉又为荆襄之锁匙。欲保荆襄,必保武汉,此一定之理。杨霈既以“防贼北窜为重”,何以舍武汉不守,而先顾荆襄?何以不守汉川,而北守德安?又节节退至随州、枣阳?此是五不解。奏折的结尾又挥洒文笔,对咸丰帝动之以情说:我与总督杨霈并无一面之交,也未尝共事一方,本无嫌隙可言。但因事关大局,若不据实直陈,“于心实为不忍”。我年老多病,自己应办公事,已经使我“竭蹶不遑,更何敢侈谈大局”?只因奉旨“令臣悉心筹划”,才不得不披历愚忱。骆秉章是湘系的同路人,在他的奏折中,处处维护着曾国藩湘系的战略观点。

咸丰五年(1855)三月,胡林翼升任湖北巡抚,当时他正在南昌外围作战。三月二十七日,他在上《谢恩折》的同时,又上《添募水陆两军分布南北岸克期进剿疏》。他在奏折中呼应骆秉章的“五不解”说:荆襄据东南之形胜,而江汉尤为荆襄之咽喉。自正月初七日贼据汉阳,而北岸已形梗塞。自咸丰五年(1855)正月初一至二月十七日武昌复失,而南岸又已蔓延。此时之计,惟当急攻武汉,乃可内固荆襄。武汉速复,则南岸之崇、通兴、冶等处,次第可以肃清。他在奏疏中夹雨夹雪,批判杨霈的战略观点。

曾国藩这时正坐困江西,军事上无所作为,着着被动,一无展布,自顾不暇。再说他不是地方督抚,客居江西,更不应过问湖北的政事、军事。但考虑到为胡林翼去掉杨霈,实乃巩固湘系的湖北地盘,便呼应骆秉章的“五不解”奏折,上书《湖北兵勇不可复用折》。他在这个奏折中揭发杨霈说:咸丰四年九月,湘军攻占武昌,湖广总督杨霈招集旧有溃兵,招募湖北、河南之新勇,“兵勇数近三万”,兵力不可谓不厚,杨霈在奏报、咨文中亦自夸其战功极多,士卒精勇,“不图广济一败,退至蕲水,又退至汉口,又退至德安、枣阳,万余兵勇,或从之以行,或星期无归”。我认为湖北兵勇视溃散为常事,恬然不以为怪,若因循不改,后患不堪设想。实际上,他在参奏杨霈畏葸怯战,治军无状,“因循不改”。他又说湖北应重募新勇,练成精兵,目前之收复武昌在此,“异日之保守楚疆亦在此”。这一段话,分明在呼应湖北巡抚胡林翼的奏疏,同时在抬高胡林翼在湖北的作用。

骆秉章、胡林翼、曾国藩在不同地点、不同时间,紧锣密鼓连续上奏参劾杨霈,清政府意识到旗籍大吏杨霈在长江中游已完全陷入了孤立的境地,为长江中游统兵大员所不齿。尽管杨霈长袖善舞,结交权贵,二月二十八日,清政府还是将他革了职,另以荆州将军官文代替杨霈为湖广总督。从骆秉章、胡林翼、曾国藩先后参劾杨霈的奏章内容与时间看,桴鼓相应,无疑是他们有计划、有预谋的行动,而在其中穿针引线和摇羽毛扇的人物,即是湘抚机要幕客、胡林翼的姻丈左宗棠。这场扳倒杨霈的斗争,表明以曾国藩为首的湘系的政治影响在日益增长,足以影响到长江中游太平天国革命的军事、政治布局。而扳倒杨霈,也直接巩固了湖北巡抚胡林翼的政治地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