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文学君子如茶:李幼谦记人散文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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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 她是驴友领队人(1)

2008年1月12日,是驴首陈玉萍结婚的大喜日子。喜欢旅游的女子,在陆途中找到了自己的伴侣。

提起她的芳名,知道的可能不多,但隔壁老张的ID芜湖网络可是司空见惯的。这是个把周游天下当理想的女子,这是个把吃苦受罪当享受的女子,这是个把频繁变动工作当游戏的女子……上周的一天晚上,她还坚守在丫山花海石林公司荒凉的山上,不为结婚不回来。新郎是她驴行天下从广东拐回来的一个小伙子,才华横溢,摄影一流,为她甘愿放弃富裕地区的高薪待遇,与她共筑驴圈,必是志同驴合的情侣。

想当年,芜湖市探路者俱乐部坐镇的是陈玉萍,修眉秀眼,皮肤白里透红,笑起来有孩子的幼稚与少女的妩媚,像仍在父母前撒娇的乖乖女,没人相信她是驴子,更不相信她是驴友的首领之一——市登山协会的副秘书长。

交上驴友,当了驴子

什么是驴子?用户外探险者的行话来说,就是喜欢背包旅行、游走天下的人,以野趣、冒险、时尚的生活方式,吸引驴子组合成驴友(旅友的谐音),成群结队旅游探险,如毛驴那样坚韧负重,在连驴子也不能到达的荒山野水中跋涉。

是三毛的作品看多了?是当司机的父亲以四海为家的遗传基因?是家居地质队耳濡目染了邻居们走南闯北的经历?小陈从小向往走四方的潇洒,对流浪是怀有一些愉悦的不切实际的想象,爱上了在路上的日子,为驴行天下神魂颠倒。但当时她只能在南京、镇江等周边地区晃悠,想赴山水之约却不敢离开人群。

2002年十月的一天,刚从四姑娘山探险回来,陈玉萍突然被晚报豆腐干大的报道吸引了,得知芜湖市成立了探路者俱乐部如获至宝,当天中午找了去,她像流浪的孩子找到家,第三天就参加了他们远行牯牛降的户外活动。兴奋得一夜无眠,赶到俱乐部才凌晨四点,居然还有几个彻夜没回家的,远行让所有的参加者都彻夜难眠。

一路上,原始森林的奇花异草、河流山川都让她忘记了疲劳,丰富的晚餐,热闹的歌舞,比独自旅游的简单清冷开心多了。第二天爬1726米的高山,腿酸得抬不起来,补充体力的巧克力也失去了魔力,可是前面有呼叫的,后面有鞭策的,团体的张力鼓动着她,咬咬牙坚持向前,终于没有掉队。从此她成了铁杆驴友,那时她正在一家广告公司上班,平时加班加点把份内工作完成,积攒了星期天为旅游出行备用,有时候甚至通宵达旦地工作。

2003年8月,探路者户外运动俱乐部组织到青弋江探源,全长300多公里,沿途还要环保考察,最少走十多天。出发那天气温39度,小陈与同伴从青弋江入长江处的江尾出发溯江而行,中午太阳蒸着烤着他们,光秃秃的大堤上温度达到50度,小陈头上的潮湿毛巾一会就干了,热急了便下江去,把胳膊和腿浸在水中,看见两毛钱一块的冰棒她欣喜若狂,吃了后还买了几支塞进裤袋里降温。晚上睡在帐篷里热得难受,不用帐篷蚊子又多,只好走下江堤,泡在水里过夜……就这样走了11天才到源头,小陈是两名坚持到底的女性之一。尽管辛苦,但他们取了11瓶水样带给环保部门,还通过源头乱石头的圆润,印证了上游原来是大河流的事实。

探路者俱乐部创建者朱学林、宫道达都喜欢她这个聪明勇敢的小妹妹。当年十月,广告公司要送她去深圳学习,对别人来说是求之不得的好事,但不能参加这期间的俱乐部活动,回来以后还要与公司签三年合同,将更多的失去自由。

俱乐部希望找一个能够常驻人员,小陈毅然决然放弃了一千多元收入的广告公司工作,成为唯一的专职人员,设立了驴友聚会的吧台、出售旅游用品的户外店、开办了“探路者俱乐部论坛”,她的ID叫“隔壁老张”,不看活色生香的文字,谁都当她是老头。但依靠论坛的便利,两年多时间组织活动近百次,出去人次多达2000多。

陈玉萍心理素质好,勇敢坚定,她不会游泳,套着救生圈就下激流,不会滑翔,就敢从十几米的高坡背伞跳下来。在定向城市越野赛中,她没到过宁波市,靠着指南针和一张大致地形图,居然凭方向感与体力,仅用25分钟就找到有编号的旗帜……

驴行天下,自讨苦吃

驴子是在选择物质自由时更选择精神自由的人,他们鄙视安乐享受,嘲笑跟在导游的旗帜后摇晃的随团游客为鸭子。相比之下,陈玉萍与驴友的旅游探险充满了艰难险阻,最波折的旅游是上黄山:一上黄山,是从太平上去的,大雪封山,只寻到一条窄窄的白雪覆盖的石板路,有的台阶只有半个脚掌宽度,只有靠脚尖用力才能稳住重心。经过4个多小时的艰苦攀登,谁知走到绝路上了,(这是一条修索道的小路)。冰天雪地要重回起点,沮丧更增加了下山的难度,队伍被切成了几段,她一个人首尾不见,开始还唱着歌曲,发现自己孤零零一个人胆战心惊,没命地往山下冲,没出意外真是山神保佑。

再上黄山,走的是正门,背着自己的行李上了莲花峰,在光明顶上想要露营,被黄山的管理人员发现大惊失色说:“零下17度啊,怎么能在雪地上睡觉?出了问题谁担当得了?”他哪里知道,这帮驴友爬冰卧雪竟是寻常事。他们只有悄悄下到天海,找个避风的山岩,在雪地上烧水吃饭,支起帐篷,在雪地铺上气垫,钻进睡袋,却香甜地睡到第二天。

最痛苦的游历是上太白山:

2004年国庆节江南正是秋高气爽、菊黄蟹肥的艳阳天,那里却漫天大雪。第一天她一口气走了五六个小时,只盼着快点儿到达目的地烤火烧热水喝,可是饥寒交迫,实在走不动了,只好一边跺脚一边吃点零食。

沼泽草甸看起来松软,踩下去雪水没到脚踝,鞋子袜子都进水了,裤子也湿漉漉地贴在身上,艰难的跋涉中身上渐渐热了,但汗蒸发掉以后,身上又如同加上铁甲。她先到达目的地,还与另两名队友负责给大家煮面、烧开水、照顾病人,一锅一锅地烧面,火是不敢独享的,要让给陆陆续续的驴友过来烤火。遇见外地的驴友,知道他们竟然是单层帐篷扎营,赶紧找头儿借双层的帐篷给他们。自己正舒服地用热手泡脚,听到滞后的队又来了,顾不得鞋湿重新穿上,赶忙打来热水让他们洗脚。

第二天,雪大风狂,刮得人抬不起头,大概因为太冷太潮湿的缘故,肚子突然疼了,并且越来越疼,她知道是“好朋友”不期而来,疼得她几乎虚脱。等停下来拍照时,他们说走得热汗流淌,她却说:“我走得冷汗连连。”看着她依然如故的笑脸,谁也没发现她的痛苦。路上,一个男同志在冰雪中掉了手套,她赶回去替他找了回来,自己却把脸跌青了,一周多才消肿。

晚上是通铺,9个人挤一个铺,后睡的左推右挤,勉强挤进去,躺下后跟绳子捆着似的,想要翻身,还得一个人带领着大家喊“1、2、3”一起翻过去。一夜难眠,跟随大家摇摇摆摆前进后,第四纪冰川遗迹矗立在眼前,仿佛时光倒转,让大家回到了250万年前冰川的孕育期,正是“太白积雪六月天”这特殊的气候,才让现代人还能看到这样完整而大规模的冰川遗迹,于是让所有的苦难都成为震撼的铺垫。

最危险的旅游是漳河漂流:

路线是从皖南黟县开始,四人上了小艇,4支浆开始行进,小陈的意识里只有风吹杨柳、小船悠悠的场景,以为一路像余秋雨先生《夜航船》里描写的那样优雅闲散。遇到急流,大家还要兴奋一阵,急忙窝到船中间,船便顺水势涨落,只有浪尖的水飞进艇中,怎么努力舀,艇里也积满半舱水。碰到人工水坝,他们最觉得过瘾,船随水势在他们的尖叫声中“哗”地落入翻滚着的浪花中了,于是又渴望着下一次冲击波。

看着一个激流连一个激流,大家正为成功穿过一个个急流而欢呼,橡皮艇触到一块岩石,顿时向右斜倾了七八十度,她本来坐在右边,转瞬间就掉进水里,隐约记得沉浮在水中无处落脚,不停地呛水,极其痛苦,随时有被淹没的可能。同伴游来抓住了她,旋即又被流水冲开了,她拼命想要站起来,却敌不过流水的冲击力,一直向下游飘去,终于抓住一块石头死死,好几次觉得快要抓不住了,但抬头看见同伴拖着艇游过来便咬牙坚持着,直到翻身上了船。还好,总算化险为夷,只是她身上都被岩石擦伤,至今伤疤还印证着那段凶险的事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