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听见这个声音,安好立马好像只受惊的兔子,“蹭”地倒退一步,惊恐地望着前面,待跟钟意含着不悦的眼神一接触,这才反应过来,立马挂上一张勉强的笑脸:“钟先生,好巧啊……”
钟意挑眉,重复先前的话:“驾照?”
安好忙点头:“有的有的,一年前就拿到了!”
钟意不言不语,脸上并无一丝反应,只是拿一双漆黑似墨的眼睛望着安好。食指在方向盘上慢慢的一下一下有节奏地敲打,弯曲的指关节有着一种牵动人心的张力,使得那轻微的“得得”声好似就扣在人心上一样。
安好同他对视几秒,终于忍不住低下头去,吞吞吐吐:“或许……是半年前?”
钟意还是不说话。
“咳咳,总应该是有三个月了吧!”
……
“……好吧一个月前才拿到的……”
钟意依旧神色不变,淡淡地问:“全部是自己考过的么?”
“那当然!”安好一脸愤愤然地抬头,可是一跟钟意的眼神接触,就又泄了气,诺诺地说:“咳咳,那个,除了倒桩……”
钟意脸上终于有了一丝不明意味的笑意,浅浅淡淡地挂在嘴角。安好渐渐红了脸。此等妖孽,简直就是传说中的终极BOSS,不仅深谙人心之道,还有着强大的气场,不费一兵一卒就能让人乖乖招供。
有交警过来,钟意一摆手:“私了。”打了个电话后,对安好说:“上来吧,去哪儿我送你,你的车子我先让人拖走。”
“可是我还要开啊……”钟意一挑眉,安好立刻闭嘴乖乖坐进去。
“地址?”
“回B市的家,钟先生把我送到车站就好。”
“你家地址。”
“哈?真的不用,来回要将近四小时呢……”
“地址。”
……
十几分钟后,车子开上了高速公路。车里静谧压抑的气氛憋得安好似热锅上的蚂蚁,坐立不安,犹豫再三后开口问:“钟先生怎么大年初一这么早出门?”
“有事。”
“钟情跟伯父伯母还好么?”
“好。”
“钟先生中午若是回去晚了没关系么?”
“恩。”
“不需要出去拜年么?”
“恩。”
……可以不要这么惜字如金么?!拼了老命才想出来的几个话题一个都进行不下去啊!这对于话唠一样的安公主是何等的奇耻大辱!
或许是觉得这样氛围太诡异,也或许是嫌弃安好太聒噪了(……),钟意打开音响,缓缓流出的音乐终于让安好也松了一口气,心安理得地闭嘴听歌。
原本以为像钟意这种天生条件优渥的人,喜好肯定是很小资情调的,听的歌也必然是小众的英伦轻摇滚什么的。可谁知,竟然是陈奕迅的专辑。
半晌后,安好情不自禁的感叹:“我也喜欢听他的歌,词也好曲也好唱得更好。”
钟意没有说话,可是那张泰山崩于眼前也我自巍然不动的脸上终于有了丝温情的笑意。
下车后安好礼貌性地邀请钟意去家里坐一坐,果然被拒绝,于是暗自松了一口气。可是在偷眼看过去的时候,却正对上钟意带着嗤笑和了然的眼神,安好顿时囧掉,莫名有种跟奸/夫滚床单被当场抓包的感觉……
看着钟意的车子远去了,她才终于长舒一口气。转身要往家里走,一回头就跟二老满是怀疑加不满再加八卦的眼神对上,安好心里一颤,完蛋了……
果然,安母笑眯眯地上前挽住安好的手,无比温柔地说:“一大早就不见人了,去哪里了呀?说起来咱们母女也好久没有谈心了,你是不是有很多话要跟妈妈说啊?”
安好欲哭无泪,母上啊,我刚死了上千万的脑细胞跟BOSS作战,真没啥话跟您说……
李木带苏苏去自己寝室里坐,给她泡了杯茶,问:“怎么会到这里来?”
苏苏端起杯子刚喝了一口,发现并不是自己喜欢的龙井,就皱眉放下了,笑着说:“怎么,我不能来么?”见李木不说话,又起身打量屋子。还是那样的干净整洁又简单,一丝多余的东西都没有。可是眼神在扫到床头的时候,却突然顿住。
一只穿着军装的木偶摆放在床角,那笨拙搞笑的样子跟这个严谨的房间格格不入。
苏苏眼底一暗,却笑着问:“这是谁送的娃娃?很可爱的样子。”
“一个朋友。”
苏苏伸手拿起来摆弄:“哦?我怎么不知你还有这样的朋友?”
李木看她拉扯着人偶的衣服,皱眉拿过来放回原处:“到底什么事呢?”
苏苏双手抱胸,一歪头:“好吧,你都三年没回家了,叔叔阿姨很想你,希望你今年回去趟。”
李木低头不语。
“李木,说真的,你在这里做什么呢?回去后,什么没有?”
“我喜欢这儿。”
“哦?喜欢这儿什么?”苏苏微笑着问,眼中闪烁着不明的光芒,“对了,刚才那个女孩子是谁?就是穿的好像只火红的凤凰,一看就是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娇滴滴小姑娘的那个。”
李木听她这样评价安好,莫名就觉得心里不舒服,皱眉沉声道:“她没有你说的那么娇气。”
苏苏原本满是笑意的脸突然僵住,过了好几秒钟才又笑道:“我也没说什么,你干嘛沉下脸来?好奇一下而已。跟指导员说一声吧?我们现在走的话,还可以赶上晚上到家。”
“我不回去了,你自己回吧。”
“李木,叔叔今年身体特别不好,前段时间还住院了。”
原本低头收拾房间面无表情的人一怔愣,回头看她,见她神色严肃并非说笑,突然就有些心慌,忙问:“怎么回事?为什么没有人告诉我?”
“你又不是不知道叔叔那个人,面冷心热,又嘴硬,你们父子真是一样的脾气。他当然不愿意主动告诉你。”
李木低头想了半晌,方说:“那你先回去吧,等过两个小时我再自己走,我这边还有些事情要处理。”
“你自己走多不方便,你尽管去忙,我等着你好了。”
苏苏坐在李木寝室里,等李木去请假和处理交接事情。小姜跟一个战士笑闹着进来的时候,一转头竟然看见个女人,被吓一跳。再一看她身上的军装和肩膀上的星星,立马一个标准敬礼扯着嗓子颤颤巍巍地喊:“领导好!”
苏苏一点头,又微微笑道:“我不是你们军区的,不用这么紧张。”
小姜忙点头,却也不敢造次,进屋后拘谨地站在一边,迟疑地问:“请问您是来找连长的么?我去叫他……”
“不用,你们连长出去忙了,我在这里等着就好。”
“那我给您倒茶……”
“不用了,我不喝。”
“那,那您吃点什么?”
“不用了,谢谢。”
小姜搓着手支支吾吾半天,最后说:“那您慢慢坐,我先出去一下。”说完就跟逃命一样地奔出去。
他才一出去,就有几个同志围上来问:“哎,刚才大嘴说瞄到连长屋里有个女人?”
小姜擦着头上的汗:“不仅是女人,还是个女军官……肩膀上的星星啊……”小姜比了个手势,几个同志都倒吸一口气,纷纷惊叹:“这么厉害?!”
“是啊是啊”小姜叹口气,“那叫一个有气势,我都不敢大声说话也不敢看她,跟个女将军似的。”
“哎,跟安小姐比怎么样?”
小姜一瞪眼,拿手一划拉:“那哪儿能跟安小姐比啊!安小姐多美啊,人还总笑呵呵的,还总给咱带吃的,那多讨人喜欢一姑娘啊!这个……恩,勉强算半个女人吧!”
一群人顿时唏嘘,纷纷开始八卦这女军官跟他们连长的关系。
正说得兴高采烈之时,突然一股寒气逼近的感觉。众人不约而同停下往门口看,却见苏苏竟然站在那里,一个个吓得都立马站成标准军姿。
苏苏微微一点头,对小姜说:“同志你能过来下么,有些事问你。”而后也不等回话直接转身而去。
小姜只好连忙点头苦着脸跟她出去,顺便接受一众人同情的眼球。
回到李木的屋子,苏苏略带笑意地说:“你坐吧。”小姜哪里敢,连忙摆手,于是苏苏就直接开口道,“我是你们连长的发小,从小一个大院里长大的。这两年他调到这边了,我也没怎么见他。他在这里还好么?”
“恩,连长人很好,大家都喜欢他。”
“哦,那就好。恩……他在这边还有什么朋友么?”
“您是指?”
“哦,也没什么,就是在来的时候遇见个女孩子,长得还不错,看样子跟李木还挺熟悉的,你认识么?”
小姜眼珠子一转,笑呵呵地回:“这我哪儿能知道呢,要不您等连长回来的时候问问?”
苏苏笑着摆手:“没事儿,我就随便问一下,你去忙吧。”
等小姜一出来,一群人就拉着他到了另一个寝室,把门关严实后问:“什么情况啊?”
小姜端起杯子喝一口茶,一脸了然状:“她刚才问了我安小姐的事儿,我估计,这女军官肯定是对咱连长有意思!”
“那你是说了没有啊?”
“那我当然不能说了!安小姐那么好一姑娘,这女军官跟个慈禧太后似的,安小姐哪儿能斗得过她啊?!”
众人纷纷点头,对小姜比了个大拇指。“大嘴”提议说:“哎,咱们来压个赌注吧?看最后是谁赢?我赌安小姐!压三个月补贴!”
“我也赌安小姐!”“我也是!”
到了小姜,他也赌安好,“大嘴”非把他名字写在“慈禧太后”那一栏里,小姜抗议:“哎你怎么乱给我改啊?”
“那咱们总不能都赌安小姐啊,总得有人不一样才行啊!风险越大回报越高嘛!你就冒险一把!”
小姜一把抢过本子嗷嗷叫:“这哪儿是冒险啊!你们这不是明着坑我吗?根本就没有胜算的事儿嘛!”
一群人笑闹着滚到一起。
门外,一个身姿挺拔的绿色身影僵立在门口。
李木把一切都办好了,看看时间,已经过去两个小时了,就坐到了办公室里。苏苏找过来,问:“都好了么?我们走吧?”
“再等一会儿。”
“还有什么事儿么?”她看一眼窗外,说,“看天气,晚上有可能会下雪,咱们得早点走。”
李木却只是坐着不回话。
又过了半个小时,苏苏忍不住刚想再开口问,突然电话响了,李木一把接起来:“喂?”
安好清脆似珠玉的声音在那端响起:“李木我到家啦!刚才被我爸妈缠住,所以现在才给你打电话,你在干嘛?”
李木清了一下嗓子,对身后的苏苏说:“我忘记跟指导员说回来的时间了,你能帮我去说一下么?就说我后天下午五点之前回来。”看着苏苏出去了,才又对电话那端说,“恩,那个,我这两天要回家了,你别给我打电话了。”
“哈?你要回家?哦,也是,过年了是该回家看一看的。那带我跟咱爸咱妈问好呀!”
李木被呛得一咳嗽,顿了几秒才说:“那我挂了。”
“别!我还有事儿跟你说呢!既然你今天答应做我男朋友了,恩,是不是要跟女朋友——我,说点什么啊?”
“我什么时候答应了?”
安好得意地笑:“嘿嘿,首先,你收了我的红包!我们这里的习俗,过年情侣间要互相送红包的!还有……为了防止你不认账,我可是做了万全的准备!你等着我给你念一念啊!‘从今天起,我——李木,愿意给安好做饺子吃,愿意做安好独一无二的男朋友,对安好负责到底!’”
李木彻底傻了,讷讷地问:“这是早上的纸条?”
“是呀是呀!你可是签字画押了!不能赖账的!”
这时苏苏回来了,推开门问李木:“跟指导员说完了,你还没有好么?”
李木涨红着脸对安好说:“那个,我得走了,挂了。”
安好大叫:“不行你不能逃避问题!李木你……”她的声音被切断在电话里。李木穿上大外套,拿起手边的箱子,说:“走吧。”
苏苏笑着点头,出门的时候回头看了那电话一眼,眼底暗沉而阴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