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政治官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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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对己以自省为根本(1)

自省也叫内省,来自《论语·学而》的一句话,“吾日三省吾身”,要求把严格检查自己作为经常性功课。自省根源于对自己的信任,目的是将人的善良本性和潜在能力发挥出来,不断提高做人境界,所以是自信和强大的一种表现。自省是修养的一种方式,也是对待自己的一种态度。我们这里主要谈后一种。

这种态度主张,一事当前,眼睛不要盯着别人,而是检查自己,从自身找原因,如果确属自己的问题,就坚决改正。关于这一点,孟子讲得很透彻,说:“爱人不亲,反其仁;治人不治,反其智;礼人不答,反其敬。行有不得者皆反求诸己,其身正而天下归之。”(《孟子·离娄上》)意思是,爱别人却得不到别人的亲近,应该反问自己,在仁爱上做得够不够;治理百姓却没有治理好,应该反问自己,在方式方法上是否有问题;以礼待人却得不到的礼的回应,应该反问自己,在敬人上做得是否到家。凡是行为达不到预期效果的,都应该反过来检查自己,自身端正了,别人自然就会归服。孔子也这样要求,提倡“攻其恶,无攻人之恶”(《论语·颜渊》)。出现了问题,应该从自己方面检查,批判自己的过错,不要揪住别人不放。眼睛盯着自己还是盯着别人,是君子还是小人的一个界限,孔子说:“君子求诸己,小人求诸人。”(《论语·卫灵公》)君子要求的是自己,小人要求的是别人。

把这种态度,或者说由外到内的思维方向——孟子叫“反求诸己”——作为处理矛盾的坐标,就是对己以自省为根本。

(一)知耻

要义

朱熹说:“耻便是羞恶之心。”(《朱子语类》卷十三)恶,坏念头、坏行为,泛指不符合价值观的事物;羞恶,因恶而脸红。知耻就是不容忍令人感到羞愧的东西。羞耻感是人与动物的一个分野,是人类所特有的意识。动物不知道羞耻,它们恃强凌弱,抢夺食物,甚至当众交配;而人却认为这是恶劣行径而给予否定和禁止。如果诸如此类的行为发生在人的身上,则被视为是向动物的堕落,被斥为“畜类”。所以孟子说:“无羞恶之心,非人也。”(《孟子·公孙丑上》)没有羞恶之心的人,不能称作人。

知耻问题上,儒家特别强调正视自己身上的“恶”,认为人们对自己的态度如何,取决于各人自己。孟子说:“夫人必自侮,然后人侮之;家必自毁,而后人毁之;国必自伐,而后人伐之。”(《孟子·离娄上》)人一定是先有了自取侮辱的原因,别人才能够侮辱他;家一定是先有了招致毁坏的原因,别人才能毁坏它;国一定是先有了招来攻打的原因,别人才能够攻打它。所以要想不受羞辱,一定要知耻,“无耻之耻,无耻矣。”(《孟子·尽心上》)从不知道羞耻到知道羞耻,才能够免于羞耻。

故事

太甲的省悟

商朝的开国君主商汤王去世后,他的儿子太甲继位,由伊尹辅佐。

伊尹这样告诫太甲:“在宫廷中纵情歌舞是巫术作风;贪求财物,沉溺女色,迷恋打猎,是邪恶作风;轻慢圣贤,拒绝规劝,亲近小人,是靡乱作风。只要沾染其中一项,国家一定会败亡。”

话说得够狠的了,但太甲根本听不进去,照玩儿不误。伊尹就把他流放到他父亲汤王的安葬地桐宫,让他反省过错。过了一段时间,伊尹把他接回来,继续辅佐他治理天下,还专门撰写了题为“太甲”的三篇文章教育他。然而这一切努力都白费了,太甲充耳不闻,还是老样子。于是伊尹又把他打发到桐宫墓地,还在那儿盖了房子,看来是打算让他长住了。

过了将近一年,伊尹带着王冠和王服把太甲迎回都城。太甲悔恨不已,对伊尹说:“我昏庸糊涂了,不懂得修养品德的重要,现在我终于省悟了,放纵情欲不仅会败坏法度和礼制,还会招来惩罚。上天降下来的灾祸还可以躲避,而自己造成的灾祸是逃不掉的。[天作孽,犹可违;自作孽,不可逭(huàn,逃避)]过去我违背了您的苦心教导,希望今后依靠您的帮助,争取一个好的结局。”

太甲后来表现不错,伊尹把政权交还给他,回到自己封地去了。(《尚书·伊训/太甲上/太甲中》)

沧浪之水

孔子带学生游览,听见一个小孩子唱道:“沧浪河中的流水清澈呀,可以用它洗我的帽缨;沧浪河中的流水浑浊呀,就用它洗我的双脚。”孔子深有感触,说:“弟子们听好了!清澈呢,就洗帽缨;浑浊呢,就洗双脚。这都取决于河水自身啊。”(《孟子·离娄上》)

宋君知过

宋国发生了大水灾。鲁国君主派使者前往慰问。

使者见到宋国君主,转达鲁君的话说:“天连续降下大雨,危害庄稼生长。大水漫延,很多地方都遭了灾,您为此忧心忡忡,我特派使臣慰问。”

宋君说:“看来我缺乏仁爱之德,对自己的约束不够,没有按照农时节令督促民众劳作。于是上天降下灾难,以示警告。这给贵国君主增添了忧虑,也给使者您带来了劳累。”

孔子听到这件事说:“宋国这下有希望了!”

弟子问:“为什么这么说?”

孔子说:“从前夏朝的桀帝,商朝的纣王,根本不承认自己的过错,结果在很短的时间里,似乎一瞬间就灭亡了。商汤王和周文王不同,他们正视自己的过错并承担责任,结果在很短的时间里,似乎一瞬间就兴盛起来了。有错误而能够改正,等于没有犯错误。”

孔子的话传到了宋国,宋君早起晚睡,吊唁死者,看望病人,励精图治,3年之后,宋国出现了经济繁荣、政治清明的景象。(《孔子集语·卷十·论政》)

自省的力量

西汉宣帝时,韩延寿任左冯翊,出巡各县,来到高陵。有兄弟二人,因为争夺田产相互控告,分别向韩延寿申诉。韩延寿为此深感悲哀。说:“我有幸被置于这一职位上,是全郡的表率(幸得备位,为郡表率),而今却不能宣明教化,致使民间出现骨肉相争而诉讼的丑事,既有伤风化,又使贤德的地方长官以及啬夫、三老、孝弟等民间乡官蒙受耻辱。过错在我,我应该首先退下。”

当天便自称有病,不再处理公务,躺在驿站客舍中闭门思过。全县官员都不知如何是好,县令、县丞、啬夫、三老也都自己把自己关起来,等待处罚。于是与诉讼者同宗族的人开始相互责备;两兄弟也都十分悔恨,各自剃去头发,袒露身体,前来谢罪,表示愿意把土地让给对方,终生不敢再争执。全郡上下一片和睦,到处都在议论这件事,大家互相告诫,避免出现类似的现象。韩延寿的恩德威信遍及所属24县,再没有人敢挑起诉讼争端。韩延寿以至诚待人,官吏和百姓都不忍心欺骗他。(《资治通鉴》卷26)

一句话

王良是东汉初年的名臣,历任沛郡太守、大司徒司直,给丞相当助手,专门负责检举不法官员。他谦恭节俭,用的是布做的被子和瓦质的器具,妻子儿女从来不进官署。后来王良因病返回故乡。一年后又被朝廷征召,走到荥阳,身体感觉不好,停下歇息,得空去拜访朋友。不想那位朋友不肯见他,说:“既不能进忠言又不能献奇谋,却取得高位,怎么这样来来往往地不嫌麻烦!”拒绝王良登门。王良感到羞愧。此后尽管朝廷一连几次征召他入朝,他都没有去,最后老死家乡。(《资治通鉴》卷41)

止谤莫如自修

三国魏明帝时,王昶任兖州刺史。他为人恭谨忠厚,曾在给子侄的信中告诫他们不要讲别人的坏话,说:“要是有人说你的坏话,你应当退而检查自身。如果的确有导致毁谤的地方,那么他的言论就是正当的;如果自己确实没有问题,那么他的言论就是虚妄的。别人说得对,不要怨恨他,说得不对,无损于自己,又何必反唇相讥!谚语说:‘救助寒冷莫过于厚皮袄,停止别人的毁谤莫过于修正自身(救寒莫如重裘,止谤莫如自修)。’这话可信!”(《资治通鉴》卷73)

苻坚的眼泪

十六国时,前秦灭前燕,得到大量土地和人口。秦主苻坚颁布大赦诏令,说:“我以寡薄之德,辱承尊命,不能以道义安抚远方的民众,以怀柔征服天下,以至于使战车屡屡出征,祸及百姓,尽管这是民众的过错(指追随前燕),然而也是我的罪行。现在大赦天下,与大家一起从头开始。”

但没多久,苻坚又发动了对东晋的战争,在淝水之战中大败。他身中流箭,逃到淮河北面,没吃没喝,饥渴难耐。有百姓送来盛在壶里的泡饭和猪骨,苻坚吃了,赏给他们10匹布帛、10斤

绵。人们推辞不受,说:“陛下厌倦困苦,贪图安乐,自取危难,陷于困境。我们是陛下的儿子,陛下是我们的父亲,哪里有儿子给父亲饭吃还求取报偿的呢!”他们连赏赐的东西看都没看就离开了。苻坚对张夫人说:“我如今有什么脸面治理天下呢!”不由潸然泪下。(《资治通鉴》卷102、105)

新平豪杰

十六国时,新平人杀掉了自己的将领,前秦王苻坚把这里的城墙去掉一个角,借以羞辱他们,自此新平的豪杰们压上了一块心病,无时不想以忠义来洗刷这一耻辱。

不久出来了个后秦,发兵进攻前秦,兵锋抵达新平。豪杰们顿时来了精神,洗刷耻辱的机会终于等来了。当时太守苟辅打算投降,豪杰们前往劝阻,说:过去田单以一个城邑的力量保存了齐国。如今秦国的州镇,还有一百多座城邑相连,为什么要匆匆忙忙地作叛臣呢!苟辅被说服了,决心守城。

豪杰们帮助官兵修筑工事,军民协力与敌军死战,杀死1万多人,连后秦王都差点成了俘虏。人们对新平人刮目相看,他们终于夺回了荣誉,在外人面前可以抬起头了。(《资治通鉴》卷105)

魏晋名士的羞耻

王导和温峤一起拜见晋明帝。明帝问温峤他们,司马氏是怎样得到天下的?温峤没有回答。过了一会儿,王导说:“温峤年轻,不熟悉往事,请允许我为陛下说明。”于是王导一一叙述了司马懿夺取政权的过程中,如何诛杀名门望族,如何宠幸栽培同党,一直讲到杀害高贵乡公的事。晋明帝听后,把脸贴在坐榻上,说:“果真像您说的那样,国运怎么能够长久呢!”(《世说新语·尤悔》)

简文帝看见田里的稻子,不认识,问那是什么草?随从告诉他是稻子。简文帝回到宫里,羞得三天没有出门,说:“哪里有依靠它的末梢活命,而不知道其根本的呢!”(《世说新语·尤悔》)

阮裕在剡(shàn)山隐居时,有一辆很好的车子,不管谁来借,从不拒绝。有个人要安葬母亲,想跟他借车,下了几次决心都没敢开口。阮裕听说后,叹息道:“我有好车子,却让别人不敢借,要车子干吗!”于是一把火把车子烧了。(《世说新语·德行》)

苏峻率叛军到了石头城后,百官四处逃散,只有侍中钟雅独自留在晋成帝身边。有人对钟雅说:“看到情况允许就前进,知道困难就后退,这是自古以来通行的道理。您生性忠诚正直,一定不被仇敌所容。为什么不随机应变,却要坐着等死呢?”钟雅说:“国家丧乱而不能匡正,君主危难而不能救援,大家都靠逃跑来躲避灾祸,我怕古代的史官董狐要拿着竹简前来记上一笔了!”(《世说新语·方正》)

后人的羞愧

南北朝刘宋顺帝时,权臣萧道成打算篡位,担心另一重臣褚渊不配合,想绕过他自行其事。萧道成的亲信任遐认为事关重大,这么做不合适,建议应该告诉褚渊。

萧道成问:“褚渊万一不同意, 怎么办?”任遐说:“褚渊珍惜生命,在意妻子儿女,没有高尚的节操,也没有过人的才能,我能制住他。”褚渊果然不表示反对。

萧道成坐上了帝位,死后武帝即位,任命褚渊为录尚书事,后加官司空,兼任骠骑将军,依然担任侍中、录尚书事,封文简公。褚渊去世,他的长子侍中褚贲为父亲失去节操而深感耻辱,服丧期满后不再做官。他将爵位让给弟弟,终生在褚渊的坟墓旁边隐居。(《资治通鉴》卷134~135)

不知愧,禽兽耳

唐太宗时,右骁卫大将军长孙顺德接受别人送的绢帛,事情败露。太宗说:“顺德如果始终能够做到有益于国家,府库中的资财,朕与他共享,受之不尽,他何必如此贪婪!”太宗还是念及他的功劳,没有给予惩罚,反而在宫殿上赐给他绢帛数十匹。大理寺少卿胡演问:“顺德贪赃枉法,罪不可赦,为什么还赐予他绢帛呢?”太宗说:“他要是有人性,得到赐予绢帛的羞辱,远远超过刑罚;如果不知道羞愧,不过是禽兽罢了(如不知愧,一禽兽耳),杀了又有何用!”(《资治通鉴》卷192)

唐太宗自责

魏徵是唐朝初年名臣,他相貌平平,但是很有胆略,常常犯颜直谏,即便是在皇帝非常生气的时候,他也面不改色,太宗的神威也不得不为之收敛。他曾经请假祭祖扫墓,回来后,问太宗:“人们都说陛下要临幸南山,外面都已准备妥当,而您最后又没去,不知为什么?”太宗笑着说:“起初确实有这个打算,但又怕你嗔怪,中途便停止了。”太宗曾经得到一只好鹞鹰,把它架在臂膀上,远远望见魏徵过来,便藏在怀里;魏徵站在面前奏报朝政大事,说了很久,鹞鹰最后死在了太宗怀里。(《资治通鉴》卷19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