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传记蒋氏家族全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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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3章 南北受敌(3)

宋美龄抽咽一阵,擤擤鼻涕道:“以我们名下的财产来说,别说供给我们在美国大吃大喝一辈子,连下辈子也不在乎。可是我们怎么好意思在那边住下去?当初我们结婚,他们就是希望你能在中国……”蒋介石截断她的话道:“你别说了,我比你更急,我恨不得一死了之!他们对我的期望,我怎么不记得?无奈部下都是脓包,眼看共产党就打过来了,我恨啊!恨啊!……”边说边捶胸顿足道:“你告诉马歇尔,告诉所有支持我们的朋友,说中国问题还不至于绝望,可是已面临最后关头,要他们拿出办法来!投入战斗!要快要快要快……”

“我们的事,”蒋介石继续说,“由老孔和子文去处理好了,还用那些化名,反正财物存在美国银行,利息长在美国银行,将来怎么用法将来再说。”

“令俊又回上海去了,”宋美龄提到她心爱的孔二小姐,“她这次从香港来,买飞机票用了个假名,叫做陈振,她很快又得回香港。”

“这个,”蒋介石叹道,“你得跟他们说一声,千万不要过分招摇,飞来飞去给我惹麻烦。”

“她已经用了假名!”宋美龄显得不悦。

“不管真名假名。”蒋介石愤然道,“孔二小姐谁不认识?英文《大陆报》说她在上海深更半夜敲敲打打拆机器,难道人家不晓得?我是说就因为他们是你我亲戚,在这个时候跑得快,走得急,在一般人印象里,会有什么影响?”

宋美龄默然良久,抹泪道:“这个时候,我们的亲戚也倒霉了啊!”

这回轮到蒋介石没话说,叹口气道:“好了好了,我们不能再吵了。你再想想,这一次去美国,怎样打动美国人,我看要比哭秦廷沔还多,还有什么东西没准备的,快叫侍从准备周到!”

第二天,宋美龄匆匆上道,却碰上恶劣天气,飞机停开,鼓着一包气回到官邸,事先她知道机场封闭的消息,但心急如焚,希望能飞,可是终于怏怏而归。

蒋介石从长窗里望见她。“出师不利”,心头老大一个疙瘩。因此坐在一旁的孙科,也感到坐立不安起来。半晌,只见蒋介石踱到窗前,望了望阴暗的天空,喃喃地说了几句什么,突地立在孙科面前道:

“咏霓卸任,业已决定,你替他组阁也成定局。老孔、子文、立夫、果夫、岳军他们,都赞成你出任行政院长。”

孙科绷着脸道:“是是。”

“你是中山先生的后裔,”蒋介石道,“希望你好自为之。中华民国是中山先生创立的,希望在哲生兄手里,把中华民族的命运稳定下来。”

孙科哭笑不得。

“外面,”蒋介石道,“有人认为我管的事情太多了,因此有人主张成立减少受我干涉的责任内阁。我想哲生兄的出任,甚为符合这种要求。”

“这这,”孙科毛骨悚然,嗫嚅而言道,“萧规曹随,我没有什么。新内阁内外政策不可能有什么变动,政策的拟订,当然要看美国援助的范围而定。”

“很好,”蒋介石点头道,“很好,所以今天立法院以228票绝对多数,压倒了44票反对票,哲生兄真是众望所归呢。”

“不敢不敢。”

“我要岳军出任中政会秘书长,以补布雷之缺,希望你能组织一个拥有广泛紧急权力的战时内阁。”

孙科已忍不住,他得说说他的抱负了:“非常感谢总统对我的期望。”他说,“我希望战时内阁中有几个新人,能包罗本党各部门要员。根据宪法,行政院长不得兼任立法院长,我明天就辞去立法院长职,请本党秘书长吴铁城出任立法院长,总统以为合适吗?”

“合适合适,”蒋介石道,“不过我听说傅斯年也有兴趣,他将出面竞选,我看还是慢一点决定才好,以免有失和气。”

“是是,”孙科道,“我想邀请张群、翁文灏、吴铁城、陈立夫四位先生参加内阁,还希望张群先生出任外交,总统以为如何?”

蒋介石不做声,凝视久之,说:“这个我倒没有把握,他们四个肯不肯参加你的内阁,我也难说。”

孙科讪讪地说:“是啊,他们都是德高望重的前辈,恐怕这一次……”蒋介石却另有所思,突地问:“这一次夫人飞美国,哲生兄以为会顺利归来吗?”

“当然当然!”孙科没有考虑余地,但作为一个新任行政院长,又不能不在口头上为蒋创造有利条件,信口答道,“美国是反共的,只要政策不变,我们就有恃无恐。”

蒋介石脸色有如黄梅天,一会儿咧嘴一笑,一会儿又沉下面孔,使劲搓手道:“唉!今天的天气如果放晴,或者说没有风雨,就好了。”

“好什么!”宋美龄直闯进来说:“都是些脓包,能见度差,飞机减少,”她跺脚,“他们说本来可以试一试,无奈太原空投,徐州空投的飞机已不够用了,我只好白跑一趟!”她当着孙科叫道:“什么空军,丢炸弹连人都丢了下去,不是太丢人现眼了吗?唔!”

孙科诧问道:“怎么丢炸弹人也丢了下去?那不是千古奇闻吗?”

宋美龄因为当天不能飞往美国,一肚子气道:“我也不相信,问他们,他们说确有其事。运输机当轰炸机用,一到目的地上空,投弹手便得打开舱门,双手推炸弹落地。有几次投弹手接近舱门,给风一刮,失去重心,自己也变成了肉弹。”

“脓包脓包!”蒋介石生气了,“给我丢脸!”

“后来有了改善。”宋美龄道,“空军部在机舱里增加绳索,到达目的地上空时,把人绑起,然后背对舱门,用双脚往后蹬着,直到炸弹落下为止,人就不至于一起下去了。”

……

孙科起身告辞。

“你看,”宋美龄指指孙科的背影道,“他出来组织内阁,成吗?”

蒋介石反问道:“谁也找不到,不请他出马,你看谁合适,你介绍吧!”

宋美龄撞了一鼻子灰,恨恨道:“我像你那样有办法,这一次也不必到美国去了!你以为我去玩儿吗?”

蒋介石这鼻子灰撞得更痛,正要发作,一想不可,三思以后,只得向侍卫要酒,准备睡觉,看看明天的局势有何发展。

“我送不了你啦,”蒋介石第二天一早颓然说,“上午有个紧急军事会议,你知道。”

“万一,”宋美龄穿戴完毕,大小婢仆全部退出,关上房门道,“万一美国还要观望,徐州也有问题的话……”

蒋介石勃然变色,捶胸道:“告诉美国朋友,我姓蒋的还有好多地方。只要美国的国策反共,就少不了支持我蒋介石!你如果还要建议同共匪谈判,”他顿道,“你不想想,要我把这张老脸往哪儿搁!”

宋美龄默然。以复杂的感情瞅了他一眼,一低头便启门外出,直赴机场。

宋美龄秘密访美,安排后事,有生以来还是第一次。当她秘密归来,徐蚌会战(即淮海战役)已以共产党胜利、国民党失败而彻底告终了。

胜者为王,败者为寇

在蒋介石的“指点”下,孙科内阁终于在1948年12月23日宣布就职。

这个内阁一般人称之“四不像”内阁:这是临时拼凑的“炒杂烩”,既无政策,又无方针,实在不成个名堂。说它是战时内阁吧,它抛开了何应钦,拉出一个无兵无权的徐永昌担任国防部长,使人感到好笑;说它是求和内阁吧,主战派首领陈立夫还高踞着有决定政策权力的部长职务;兵临城下,分明已经处于非降即遁的地位,却偏要高喊“光荣的和平”。想战不可能,想和又不敢说。有人认为孙科是在师承叶名琛“不战不和不降不走”的八字诀,等着做俘虏。事实上孙科同叶名琛虽有相似之处,但时代不同,形势各异,在孙科怪异姿态的背后,绝非如叶名琛那样单纯。

孙科上台之初,和谣四起。人们看得清楚,对于这次和谣最感兴趣的,不是旁人,乃是美国。首先是霍夫曼发表耸人听闻的谈话,然后由美国通讯社放出什么三国调停、四国调停的空气。

就在孙科走马上任、层出不穷的和谣四起时,延安方面公布了一份“头等战争罪犯”名单,给上台三天的孙科内阁,迎头一盆冷水。名单内开有四十余人,计有蒋介石、宋美龄、李宗仁、陈诚、白崇禧、何应钦、顾祝同、陈果夫、陈立夫、孔祥熙、宋子文、张群、翁文灏、孙科、吴铁城、王云五、戴传贤、吴鼎昌、熊式辉、张厉生、朱家骅、王世杰、顾维钧、吴国桢、刘峙、程潜、薛岳、卫立煌、余汉谋、胡宗南、傅作义、阎锡山、周至柔、杜聿明、桂永清、王叔铭、汤恩伯、孙立人、马鸿逵、马步芳、左舜生、曾琦、张君劢等。孙科听到广播,心神不宁,匆匆忙忙去见蒋介石,看他做何打算。

不料,蒋介石却高兴地说:“我希望延安公布的战犯越多越好,这样可以增加大家对共产党的绝望和仇恨。我希望他们把每个士兵都列为战犯。”接着说,“哲生兄,共产党对这份名单是十分慎重的,刚才秘书告诉我,说共产党的电告有个更正,说昨天发表的战犯名单之中,陶希圣三字误为左舜生,发出郑重更正。”

孙科忧戚地说:“总统所见甚是,不过传闻平津局势不佳,傅作义有和平解决可能,而他的名字也是榜上有名的。如果共产党对他真的不念旧恶,我看他们公布这份名单的意思,倒不能低估了。”

“你们不懂,”蒋介石心头一沉,安慰他说,“这一套,我见得太多,傅作义会不会像传言所说那样,现在尚未证明。不过他还在艰难抵抗,这是事实,你不信可以看看他今天早上的电报。”蒋介石咬牙切齿道:“现在平津地方士绅、工厂老板,娘希匹,他们接二连三打电话给傅作义,要他把平津交给共产党,”蒋介石越想越气,“他们不帮我戡乱剿匪,却在扯我的后腿,将来我非要同他们算账不可!”接着浩叹:“难道他们看见共匪把我当做战犯,真的相信我会垮在今朝吗?我就不信!”接着把张群、吴铁城、张治中找来,说:“我想同你们谈谈。”蒋介石声调突降:“是关于金圆券的问题。金圆券暴跌,目前闹得比前方失利还凶,我实在恨极了!你们有没有办法?这个问题不解决,那是不得了的。”

“昨天我还同财政部长徐堪和新任南京市长滕杰商量过,”孙科道,“我们探讨物价飞涨的因素,认为同停兑黄金有关……”蒋介石忙不迭接嘴道,“那么把自由兑换黄金的办法恢复,如何?”

孙科道:“徐部长也提议过,他说金圆券跌得太快,来势太急,如果恢复黄金兑换,这对拉一把金圆券的威信确有好处,不过得让行政院举行一个全体会议,大会讨论一下再说。”

蒋介石急问:“什么时候开?”

孙科说:“马上发通知,马上发通知。”正说着上海电话到,报告老蒋金圆券在一个早上又下跌了三成,上海人不肯用金圆券了。

面对这种场面,各人皆无话可说。稍停,孙科企图打开僵局,说:“金圆券是该想办法,这是摆在我们面前的另一场重要的战斗。昨天立法院开会,为总统定薪水,也谈了很久。”

张群苦笑道:“定妥了没有?”

“差不多了。”孙科道,“他们决定:大总统每月月薪及办公费规定为12万金圆。”

吴铁城一惊:“怎么只有12万金圆?”

蒋介石不悦道:“12万金圆已经值不了几个钱啦!”

张治中道:“是太少了,如果这样定法,那问题太多。”

蒋介石问孙科道:“12万金圆到底是高了还是低了?”

孙科道:“当然是太低了,照昨天港币的黑市来算,12万金圆只折合港币366元。”

“合美金呢?”

“大概是73元有零。”

“合黄金呢?”蒋介石刚开口却又勃然大怒,击桌道,“立法院真该死!兵荒马乱,还有闲情逸致给我定薪水!我不要!”

“报告总统,”孙科道,“那是立法院的规矩,也难怪他们这样做。如果总统不要,会影响全国公务员的薪金问题,我一定告诉他们,让总统的薪水提高点。”

没料到蒋介石又发火道:“别!12万就是12万吧!反正吧,”他连忙咽下“不靠它派用场”半句话,改口道,“我这样做是为了维护金圆券的威信,支持政府的尊严,我只要12万,你们公布出来就是,要大家节约剿匪。”

1949年1月10日,大风雪。

风雪旋卷着,搅得满天白粉。狂风呼啸着,在平展展的大地上荡来荡去,无止无休,像百万巨大的妖魔,疯狂肆虐,横冲直撞,蹂躏着大地上的一切生灵。大地阴森恐怖,完全被冰雪淹没。

就在这天,杜聿明全军覆没。

淮海战役大败,震惊南京。

消息传到蒋介石耳中,气得他浑身发抖。完了,他的主力王牌军完全覆没。他的将领,杜聿明被俘,黄维被俘,黄伯韬被打死,邱清泉被打死,李弥只身逃脱,下落不明,孙文良化装逃到了武汉。损兵折将达60万人。

官邸会议上,所有的军政大员都鸦雀无声。

“你这个该死的杜聿明!”蒋介石咬牙切齿。一恨他打不过人家,二恨他不以身殉国,真的做了俘虏。

“平津怎么样啊?”蒋介石对傅作义还渺茫地寄予一线希望,而这种希望又给接二连三的电报打得粉碎:

“报告总统:毛泽东的声明发表以后,平津地区出现可疑动向,傅作义的几个副官和中共地下党接触频繁……”

“报告总统,毛泽东的声明反响很大。京沪地区出现骚动,学生罢课,工人罢工……”

……

蒋介石气得一佛出世,二佛涅槃;司徒雷登却在大使馆叹道:“瞧!白宫对这个不中用的东西,充满了厌恶之情,整个美国政界对这个人毫无好感。”

其中特别值得注意的,是一位隐名的“接近行政院的人士”的发言。他说:“行政院方面认为蒋一旦下野,将更容易施展对华政策,行政院早已不相信蒋介石有能力采取行政院所认为聪明的步骤了。”另一个知名人士说:“蒋的引退多多少少符合了行政院的愿望。”这几句话颇堪玩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