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传记王懿荣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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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锋芒初露(2)

臣愚见拟请皇太后收回成命。现在皇上尚未亲政,遇有紧要事件,醇亲王体国忠诚,自可随时奏上皇太后,以资采择,发交枢臣审量万全,众谋佥同,事事都归实际,以免诸臣会同商办,终涉嫌疑之迹。是皇太后之于醇亲王既隆恩礼之加,而醇亲王有收坐论之功,并无亵尊之虞,益以厚我皇上天性之德。社稷君父之义,轻重两全,纲常有此而正,论纪由此而敦。我高宗纯皇帝隐全大议之论,概括今古,实见于斯,正不徒异日之秉承有方,美善无弊己也。

《中庸》所载,非天子不议礼,至于皇上亲政以后,现已奉有再降懿旨之命,将来一切典礼,自归皇太后、皇上天心圣裁,酌理准情,折中有当。宋、明往事,议说纷纭,君子小人杂出其际,邪正各判,史册堪征。今日既事理之不同,臣亦不敢妄为援据,致有难行,益增罪戾。惟臣束发受书,稍知大义,十年以来,思之烂熟,谨遵高宗纯皇帝御论隐全大义一,为纲常伦纪起见,不揣愚妄,昧死上闻。是否有当,伏乞皇太后、皇上圣鉴。

王懿荣在奏疏中虽说讲得头头是道。但他并没有真正明白慈禧太后的实际用心。这实际上是慈禧在用人方面所使用的一个权术。在咸丰皇帝死后,慈禧为了除掉辅政八大臣,曾与恭亲王奕共同发动政变而获成功。从此慈禧掌握了朝政,而恭亲王也因此当上了议政王,把持了总理各国事务衙门。奕一贯崇洋媚外,借助洋人力量,镇压太平天国革命运动,支持曾国藩、李鸿章、左宗棠等创办洋务,成为洋务运动的首领,权势日重,因而遭到慈禧太后的猜忌。慈禧借故罢去奕议政王的头衔,但仍在军机大臣上行走。就在慈禧下旨令奕参与军机的前一天,她还有一道懿旨,那就是免去奕的一切职务。“谕:钦奉懿旨,恭亲王奕,大学士宝入值最久,责备亦严。姑念一系多病,一系年老,兹特录其前劳,全其未路,奕著加恩仍留其世袭罔替亲王,赏食亲王双俸,开去一切差使,并撤去恩加双俸,家居养病……”很明显,她是利用老七奕,来抑制老六奕。另外是慈禧看到奕处处谨慎而无政治野心。其一,光绪刚即位之时,奕就秘密地递上一道奏折,讲明光绪亲政后,不能对他过分尊崇,大意说:臣见历代继承大统之君推崇本生父母者备载史书。其中有适得至当者,有大乱之道焉。盖非常之事出,立论者势必纶沓扰攘,虽乃心为王室不无其人,而以此为梯荣之具,迫其主不得不视为庄论者,正复不少。仰恳皇太后将臣此折留于宫内,俟皇帝亲政时,如有以治平、嘉靖之说进者,务目之为奸邪小人,立加屏斥。是不但微臣名节得以保全,而关乎君子小人消长之机者,实为至大且要。

其二,在光绪入学读书时,奕特别写了两首诗给他,以示劝勉。甚合慈禧之意,命人贴在光绪帝书房的西墙上,作为皇帝的“座右铭”,这在清代是绝无仅有的。

其三,奕每接到优待的懿旨,总是再三推辞,甚至会痛哭流涕地坚辞不受。他将自己的西园新室名之为“退省斋”,在书房里放着特别叫人仿制的“欹器”,以戒骄戒盈。在木框里镶着他的治家格言:

财也大,产也大,后来儿孙祸也大。借问此理是若何?子孙钱多胆也大,天样大事都不怕,不丧身家不肯罢。财也小,产也小,后来儿孙祸也小。借问此理是若何?子孙钱少胆也小,些微产业知自保,俭使俭用也过了。

而且还让儿孙们都熟背于心。

慈禧太后了解奕,所以放心,即使给他特权也不会出现大权旁落的情况,所以她对王懿荣等人的奏疏,于三月十八日(4月13日)批示:“自垂帘以来,揆度时势,不能不用亲藩进参机务。醇亲王与军机会商事件,本为军机处办紧要事件而言,并非寻常诸事概令与闻,亦断不致令派差事。所奏勿庸议。”

慈禧根本不理会大臣们对这件事的看法,一意孤行,并于光绪十二年(1886)特赐奕及其福晋乘坐杏花轿。奕固辞而不准。关于奕在军机享有特权这件事,就这样不了了之。

在上奏醇亲王一折的同时,王懿荣还奏上了《请速开马颊分减黄流以弭东患而卫畿辅疏》。他在书中奏道:

奏为河势日北,请速开马颊,分减黄流,以弭东患,而卫畿辅,仰祈圣鉴事:

窃以畿辅之有天津、河间二府,在夏周之会为九河入海故道。河之由今山东入海者,汉、宋始开其端。我朝咸丰五年,河南兰仪铜瓦厢决口,复宋故道,河从大清河入海者,迄今三十余年。大清河窄,日淤日高。武定与天津属县毗连,地势东高北下,若不设法分减黄流,将来水性就下,积渐之势在天津,甚可虑也。

去年山东巡抚张曜以筹办山东黄河各工屡次条奏,奉旨以疏通下游,挑中中腹为紧要关键。圣谟深远,已括尽从来治河家言第一要旨。

臣愚伏见河自北下,已渐有欲复九河故道之势。近来山东连年决口,其为水大地高,自不待言,而畿南静海、沧州以及文安、霸州一带,为历年霖涝积水不涸之区,本年卫河漫溢吴桥,北方水气日盛,诚不可不思患而预防之也。铜瓦厢决口,河面宽至十里有余,及灌入东省大清河,河面仅止里许,淤垫日久,稍遇盛涨,无不冲决。山东巡抚近日开通徒骇,分设水门,引河入海,自是长策。然徒骇河上游面宽不过三四十丈,且多淤浅,实不如兼用马颊以分其势,为益尤大。马颊河身宽有百数十丈,两岸屹立,大段深通,但使培残补缺,挑深增高,即可畅流入海。两河并用,黄水自然分减。往岁侍郎游白川曾有开河减水,徒骇、马颊兼用之奏。当时以开河减水恐碍畿辅,格于吏议,此未深悉直、东两省河道之情形也。黄河夺卫入海,始能侵及畿疆。马颊一河首尾皆在山东地面,其中虽经庆云县界,约不过二十里,以下仍由海丰县月河口入海,去直隶五河尚有百余里或数百余里之遥。即使横冲旁溢,所距尚远,且与徒骇均在下游,岂有遽入直沾之理?况今之所谓徒骇、马颊两河,土名沿称冒为古河,而皆非禹河故处。一曰土河,一为笃马河,实则年年沥水泄路。沥水者,伏秋霖涝之所汇也。沥水既入,而伏秋两汛,黄水适来,泥沙一淤,并沥水亦消纳无所。明周用有言,河所以有徙决之变者,以霖涝无所容也。今既疏通徒骇,趁此兼挑马颊,以分河流,不惟沥水有所容纳,并河溜亦于焉蓄泄,尚能使卫河为运道所关,自临清而北,东去黄河有近至四五十里者,寻常秋冬水落,河水倒灌,尚能使卫河数百里皆作黄色,偿不急从下流广为疏,万一大溜西掣夺卫北来,则畿辅东南势必一片汪洋。而天津为众水所归,形如釜底,水无不下,不迳入直沽以复九河故道不止。河运之道既坏,即海运入口亦恐多阻。此非河之经流自复故道也,东高北下,积渐之势之为之也。不察其势,而狃于马颊之稍涉庆云,便谓有碍畿辅,不知兼开马颊之为泄沥水,而一旦引黄北灌,直趋卫河,始悔谋之不早,此臣之所以请兼开马颊者,非仅为泄东省之霖涝,而实隐以防黄河之徙也。且治河之道贵在相时制宜,后世昧于河不两行之说,不知此为经流大势之常理,而非一隅治河之通论。宋臣苏辙谓黄河之性急则流通,缓则淤,既无东西皆急之势,安有两河并行之理?我朝胡渭驳之:言古河未有不两行者,禹酾二渠,为万世法。自参以上,则宋之二股即唐之马颊以此为支渠,受河水十之一二亦自无害,但不可令指大如股。其说笃至。

惟入海之通塞,尤视治法之短长。九河入海,神禹功用全在逆河,播为九河,又合为逆河,盖借其冲激之势以捍海潮。今九河既不可复,则当师逆河之意而不泥其文。宋之锯牙,明之矶嘴,最得逆河用意。明平江伯陈治河于淮安府山阳县满浦坊,仿宋史锯牙遗制,累石为山,蜿蜒千尺,水得翻腾踊跃以入海,俗谓之矶嘴。矶嘴之制:下布七星椿,椿上以石;石有笋,笋相入;缝有锭,锭三层,灌以糯汁,砌以油灰,长千尺。当时流不入运河,河不劳挑者,矶嘴之力也,是矶嘴为激河海要诀。盖河之宣泄以海为尾闾,海逆而上,河逼而下,河之力不敌海,泥沙喷壅,而河患遂生。海水潮汐日二至,其出入皆以二时,海水遏河水不得畅流者,每日有八时。黄河一石水而六斗泥,海受河之水不受河之泥,又能遏阻河溜使其不能迅速入海,积而不得泄。则海口壅蔽,河身停淤,乃势之不得不然。此河海相接处之情形,亦即全河之泛滥冲掘之情形也。今于徒骇、马颊二水入海之处,仿矶嘴之制,量为变通,借其势以御海潮,相冲相激,海不能以汹涌之势遏阻黄流,则内沙不停,外沙不入,隐然一逆河之意,又安见有河不两行、分流力弱之可虑哉?

以臣愚见,可否仰祈天恩,饬下直隶、山东两省疆臣会同勘验,相度形势,如属可行,使徒骇与马颊同时并挑,庶年年伏秋两汛,沥水有消灾之区,河流泯填之患,东流既畅,北徒无虞,岂不甚善?

臣籍隶登州,去河甚远,于武定府属行水各州县无所用其偏护,又非故以保卫畿辅一言为危词耸听之举,惟察河势日北,积渐勘忧,民命所关,国帑所击,运道所在,既有所见,不敢自安缄默,伏祈皇上圣鉴训示。

河工,即黄河水利与漕运、盐政、兵饷并称为清代四大政事,是关系国计民生的大事,向为忧国忧民之士所关注。

王懿荣认为,黄河下游水患,由来已久。畿辅有天津、河间二府,在夏、周之际曾是九河入海故道。近年来山东境内黄河连年决口,而京畿这一带的地势是东高北低,黄河之水可能北下,大有欲复九河故道之势。而畿南的天津附近之静海、沧州、文安、霸州一带“为历年霖涝积水不涸之区,本年卫河漫溢吴桥,北方水气日盛,诚不可不思患而预防之也。”“若不设法分减黄流,将来水性就下积渐之势在天津,实可虑也。”

去年山东巡抚张曜以筹办黄河各工程,屡次条奏,“奉旨以疏通下游,挑浚中腹为紧要关键。”张曜则开通徒骇河,分设水门,引黄河水入海。王懿荣还认为这“自是长策,然徒骇河上游面宽不过三、四十丈,且多淤浅,势不如兼用马颊以分其势,为益尤大。马颊河身宽有百数十丈,两岸屹立,大段深通,但使培残补缺,挑深增高,即可畅流入海,两河并用,黄水自然分减。”

卫河是大运河运输通道中十分关键的一条河。自临清往北,东距黄河很近,只有四、五十里。平日秋冬水落时,黄河水倒灌,尚能使卫河数百里皆作黄色。倘若不从黄河下游广为疏浚,万一大水西来,北夺卫河,则京畿东南势必是一片汪洋。而天津为众水所归,“形如釜底,水无不下,不迳入直沽以复九河故道不止。河运之道既坏,即海运入口亦恐多阻。此非河之经流自复故道也,”乃是“东高北下积渐之势之为之也”。徒骇河与马颊河皆在黄河与卫河之间,所以王懿荣曰:“此臣之所以请开马颊者,非仅为泄东省之霖涝,而实隐以防黄河之北徙也。且治河之道,贵在相时制宜。后世昧于河不两行之说,不知此为经流大势之常理,而非一隅治河之通论。宋臣苏辙谓黄河之性急则流通,缓则淤澱,既无东西皆急之势,安有两河并行之理。我朝胡渭驳之:言古河未有不两行者,禹酾二渠,为万世法。”

王懿荣是一员文官,家乡在胶东沿海,距离黄河甚远,根本不受黄河水患之害,但能以国家之高度,从民生之角度,既不偏护黄河所流经武定府的各州县,也用不着以保卫京畿作危言耸听,一心为国计民生着想,并对河流之熟悉,对水利治河之专业,高屋建瓴,这在清末官场上孤标傲世。

光绪十一年(1885),朝廷举行了试官的选拔,王懿荣因病未能参加考试。

王懿荣病重的消息传到了翁同龢、潘祖荫耳中,翁、潘二人前去探视,并还请了一位封疆良医来为他诊治。他就是江西巡抚潘霨,字伟如,江苏吴县人,监生出身,官至湖北巡抚、江西巡抚。光绪十年(1884)九月十七日奉旨由江西召至北京述职。他与翁同龢关系甚厚,又与潘祖荫是同乡本家,甚精医道。王懿荣服了潘伟如的药后,疗效甚好,病情有了转机。在这以前王懿荣曾得过此病,他在光绪四年(1878)之前给陈介祺信中多次提到,他得伤寒、疟疾,头眩耳晕……云云,此后,此病一直没有根除,身体也一直没有完全康复,所以还作了一个吟病诗,其中一首《船中静坐有感》写道:

百不如人两鬓华,

长安久居若为家。

可怜一病成秋境,

满耳蝉声两眼花。

潘抚台的医术果然名不虚传,此后十四五年,王懿荣此病再也没复发过。至到光绪二十五年(1899),王懿荣旧病复发,才引起他病中吃药,确认出一片甲骨惊天下的大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