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时尚时尚“折”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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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热·潮(5)

旗袍是50年代名媛贵妇们的“制服”,政权刚建立,意识形态的控制还不是很紧,在审美上还略为宽松,所以旗袍还可以招摇露面,当时的旗袍有如后来的“小黑裙”一样风行,周恩来与夫人的银婚庆典上,周夫人穿的就是旗袍。不过那时的旗袍已如堕入凡间的天使,风情不再:色调简单、腰身宽松、极少使和刺绣、镶滚等装饰。当时百搭的单品是白衬衫,配红领巾是年轻女学生们的经典形象。此外针织开衫也是百搭单品,当时盛行舞会,去参加Party时,穿旗袍搭针织开衫,算是“最佳作装”了。那时的开衫也非常简单,短款、色调单一。

在人类历史上,除了中国,从未有过政府号召大家穿某种衣服的先例,50年代,政府号召“人人穿花衣裳”,政府的审美当然与政治挂钩:其时正值一大批苏联花布进入中国市场。在中国这六十年来,事实上从来就不存在与政治无关的审美,时尚是政治的“症候”,时装的款式与色调多元化的程度,与政治开放的程度成正比。在这个新生的国家,青年们的形象也是“青春”、“充满了力量”的:格子布半裙、背带裤、背带裙、中性化的列宁装——双排钮、束腰带、大驳领开始流行,性别意识被弱化,从此,中国时尚走向男性化与灰色……

半世纪的时光流过,近十年来,中国时尚在国际化的大背景下,与五十年代又开召呼应起来:《花样年华》上映后,引起新的一轮旗袍热;“爱国货”成为民间口号,年轻人们掀起对老国货的“复古”热潮:“梅花”运动服、海魂衫、“回力鞋”、“友谊”面霜……连Celine都要与老牌的“飞跃”鞋合作,推出“太极”球鞋,命名为“Feiyue Celine”,陆续推出了四十多个品种。

风水轮流转,国际时尚是这样,中国时尚虽然转得慢了一些,但也正在努力挣脱意识形态的束缚,趋向审美上的真正潮流,如今“人人穿花衣裳”无关风云,只关风月。

中国时装的衰落与色码系统

中华帝国在时装上的衰落与颜色系统有何关系?客观分析会认为它的衰落与中华文华的衰落有关,与国力的衰弱有关,与闭关锁国有关。这些都是对的。但这就是全部吗?不,这些都只是时装外部的社会原因。

从时装内部来说,也有许多原因,至少在我看来,与颜色系统的消失就有关系。纺织技术、染色技术,款式……这些决定时装本身的存亡,颜色系统作为时装本体的一个重要组成部分,对时装的影响决不是可有可无的。

金成熺在《染作江南春水色》一书中探索了中国古代的“五原色”,“先秦时代,产生了中国独特的五色与间色的色彩区分思想……西汉时期,董仲舒以儒家思想阐发阴阳五行说,并将五色与五方、五时等组合联系,运用于衣色制度的色彩搭配,构成了区分贵贱的服色标志。”在五行中,木火金水主管的是春夏秋冬与东南西北四方,土居中央。五行莫贵于土,五色莫盛于黄,代表土德的黄色象征了皇帝,这就是皇家颜色是黄色的原因。五色、五时、五方的对应是:木/青/春/东;火/赤/夏/南;土/黄/孟夏/中央;金/白/秋/西;水/黑/冬/北。五色与五行也样,也是相生相克。相生相克便带来了许多间色,比如木克土,则青黄合为绿;金克木,则青白合为碧;火克金,则赤白为红;水克火,则黑赤合为紫;土克水,则黄黑合为骝。

青赤黑白色则为正色,也就是中国的“五原色”。

中国传统认为,穿衣要穿正色,间色比如紫是认为不入流的,低贱的,如《论语》言“恶紫之夺朱也”。《韩非子》云:“齐桓公好服紫,一国尽服紫,当是五素不得一紫。管仲曰,君欲止之,何不试勿衣紫也?谓左右曰,吾甚恶紫甚。”关于贬斥紫衣的故事,历史上很多。不止一次作为禁色。这种将颜色从政治、伦理的角度分为三六九等,也是造成中国色彩系统式微的原因之一,我认为。

颜色发展到后来,形成了一整套完整的色名的结构系统。这套系统非常人文化、让人诗意地联想,但绝对不够科学。比如《扬州画舫录》中,紫绿色叫“枯灰”,白绿色叫“余白”,浅红白色叫“出炉银”,浅黄白色叫“密合”,青白色叫“虾青”,深青叫“佛头青”。再如《红楼梦》中,“月白”今人理解为月亮一样的白色,实事上却是青蓝色。东方哲学是形象的、东方的颜色命名也是形象的,都很诗意,但是,这种“原始思维”的命名方式,却不利于体系的更新与传播,所以中国哲学在世界上严格地说不被承认,中国的颜色体系也很难自我继续与普及,更不用说“全球化”了。全球文化的发展是往科学与直接的方向发展,而不是往诗意也迂回的方向发展,颜色命名体系的诗意化,正是它式微的主要原因,我认为。

《染作江南春水色》一书中,个案地分析了“褐”的消失。它是一种间色,但在学界存在关于过个定论的争议。褐在诗经中指的是最低等的布衣,“无衣无褐,可以卒岁。”郑玄认为“褐,毛布也”。到了中世纪之后,褐指的是“短衣”。比如“秋风布褐衣犹短,夜雨江湖梦亦寒”(梦亦寒曾是我的笔名)。在染色上,明代方以智的《物理小说》中,“荷叶煮布为褐。”《多能鄙事》中,“生纱以皂斗子铁铫内煮褐色。”都指的是如何让衣料染成褐色的方法。“褐”作为一种颜色,在元代出现,清代时却很少见到这种色码,今天则将它叫作茶色,以及相近的颜色,很叫叫褐了。我认为究其原因,是这“褐”这种命名方式过于诗意、模糊(诗意与模糊一直是对等的)、不科学,亦名词亦形容词,所以它最终会消失掉。

褐色的消失只是一个个案,正是一个个这样的个案构成了中国颜色系统的衰落,今天中国虽然有2500多种色名,但国际时装惯例并不使用中国的系统,大家直接就“粉红”“浅绿”等直接而抽象地使用那些从三原色派生出来的色相环。中国色码系统的衰落,肯定会影响到中国时装。数百年来中国时装再没有大面积地影响过国际时尚,这其中,就有色码系统的原因。

我美容,故我在

梦亦非先生绝不是要与老友笛卡尔先生较劲,硬要把他那句红遍古今中外的至理名言“我思故我在”给改成“我美容,故我在”。盖他老先生言的是哲学问题,而梦亦非先生谈的是面子问题,两者之间的距离好比从北京到伦敦一样遥远。

闲话休讲,言归正题。话说公元二十一世纪第一个十年的尾巴,梦亦非先生这等老派人士终于见识了新派男士美容的威力,不亚于原子弹爆炸。梦亦非先生有天给老朋友李步清先生打电话,他老人家在电话那头吱吱唔唔,象含了口水,又像牙齿痛,说:“我正在做面膜,说话不方便。”顿时吓梦亦非先生一跳,像挨了颗原子弹。真是稀奇得很,他老人家已经四十出头,平时精神正常得病态,现在怎么学着女人样“面膜”起来了?好吧,面膜就面膜,我倒看他面膜出什么效果出来?

下回在艺术沙龙上见到李步清先生,他老人家恍若换了张脸,平时搭拉着的眼袋没有了,松驰干燥的脸部皮肤变得光滑紧凑,差点被划到了小白脸的专政位子上去。这又让梦亦非先生挨了颗原子弹。“这就是面膜的效果吗?”梦亦非先生问。“此言差矣,面膜、刮脸、紧肤,全套上。”李步清先生面无愧色。真是一番河水一番鱼呀,风水转到今天,男人的脸也成了永不竣工的工程。

这还没完,李步清先生正在找合适的美容院,打算把下巴在弄的圆一点,他嫌那下巴太尖,看起来有点奸臣相。

但是,为什么他老人家会为面子费熬苦心?以前睡醒来抓起毛巾擦一把脸就完事,比猫洗脸还快,睡前是万万不会再洗一遍的。而现在搞整自己的脸面成了头等大事。到底发生了什么翻天覆地的变化?让他旧貌换新颜。在梦亦非先生的威逼利诱之下,他老人家终于从实招来。他阁下的夫人比他小十岁,整天大把大把地把钱往美容院里打水漂,于是乎,今年二十明年十八,不明底细的人还以为就是他阁下的女儿。有几次夫人差点一脚就把他阁下一脚踢出局,另找个小白脸,虽然对男人来说色相不是最重要的,但没色相却万万不能。他老人家痛定思痛,决定也去美容一把。

谁知这一去他老人家也挨了颗原子弹:男人美容已成风尚矣!君不见美容院纷纷设立了男宾部,护肤、足疗、刮痧、保健按摩、刮脸、干洗、美白淡斑、轮廓修饰、面膜、紧肤……

听他老人家这一宣传,梦亦非先生赶紧没命地跑回家,没命地找时尚人士咨询,乖乖不得了,早在几年前,在东京的高档百货公司里,坐在各大国际化妆品公司化妆镜前的不仅仅只是女人,越来越多的男士开始用棉球和紧肤水武装自己。而近年来韩国失业人口逐渐增加,韩国中年男性为了让外表看起来年轻一点、避免提早退休,于是掀起了一股“整容热潮”。

当然,如今的男士美容是出于危机意识,不管是婚姻危机还是工作危机,除了治本之外,面子这个“标”还得抓起来,标本皆治,两手都要抓,两手都要硬。这回男性的女性化不同于法国路易十五时代,那时男人时髦穿女装,香粉假发、花边绉领、耳环钻饰、羽帽彩履,凡是女人喜欢穿戴的东西,男人便引为时髦。无怪乎后人评价此种怪癖为“法兰西畸形”。今天的大老爷们是没得办法呀,不女性化就要出局。象NBA篮板王罗德曼那样涂着眼影、染着指甲油招摇过市的随心所欲扮酷毕竟是少数。

再下回见到李步清先生时,他老人家下巴变圆了,奸臣相没了,又把梦亦非先生炸了第三回的原子弹是:从不与老公同行的李夫人正作小鸟依人状紧贴在他阁下臂弯里。

看来还是美容好哪,美容的男人都是好孩子,而每个好孩子都有糖吃,无怪乎在通往美容的路上,那么多生怕出局的男士们在一路狂奔!

盗版时尚

LV一定不会想到,它的提包意大利变成了XL:意大利许多地方都有假货出卖,摊档上卖的假LV提包设计得与LV一模一样,除了暗花的字母变成XL之外。当然,你提着它走在大街上招摇地走过,普通的眼睛压根儿看不出那是盗版的LV。

而让美国版权人士们愤怒的是,电视剧《越狱》,在中国也遭到了盗版。只有香港一家电视台购买了档期晚半年的播出权之外,大陆没有引进过,但是,中国的网友们从网络上盗版,并配上越来越准确的汉语字幕。这些免费翻译的盗版高手们形成了个“越狱帮”。

——都与中国人有关,因为欧洲售出的盗版时尚产品,“百分之百产自中国。”

时尚产品的盗版不过是最表象的盗版,其深层的实质,是价值标准的盗版。时尚引领国比如欧美为向时尚追潮国比如中国输出它的时尚产品,前提是先输出它的价值标准,因为文化、时尚都建立在价值标准的基础之上。先是价值标准被追潮国所接受,文化与产品才会被接受。

这种接受用“东方主义”的观点来说,即是“他者的目光”。时尚引领国用时尚的眼光去看追潮国,久而久之,追潮国在看自己的时候,也潜移默化地持的是引领国的标准,也即“他者目光”的“自身化”。自已的价值标准因此而失落,取而代之的是引领国的标准。当这种标准在两者之间默契地建立起来的时候,引领国的产品在追潮国就会畅行无阴。

那么,为何要有盗版呢?

当引领国的价值标准延伸向追潮国的时候,必然同时或稍后输出它的产品,按商业规则,追潮国必然购买引领国的产品以实现“标准的接受”,双方因此而沟通、完成一个循环。

但是,事情并不总是这样,追潮国往往因为经济、时延等原因,虽然接受了引领国的价值标准,却不接受它的产品,这就形成了“短路”。追潮国为解决这个短路问题,便出现了盗版:用假的产品去达到使用真产才品得获价值满足感。但在引领国,这个短路问题并没有解决,仍然处于缺失状态:盗版产品虽然是对自己所输出价值标准的实现,但是,这个“实现”所暴发出来的经济能量没有返回到自己这一边,等于自己白白输出了价值标准,白白为追潮国免费提供了时尚经济的“核反应堆”。

“价值满足感”成为一个关键点,你使用正版能获得它,如果你没有为此而支付的经济能力或基于时间的滞后,你使用盗版,同样能获得它,虽然盗版的获得中快感强度要弱一些,但这没关系,已让你不会被抛弃在时尚生活的后面。

所以不管在文化还是时尚领域,产品的盗版是价值标准盗版的表面现象,价值标准与产品的盗版同时完成的时候,看起来追潮国的生活与引领国的生活一模一样,所以本质是:是追潮国对引领国生活的盗版。

而一个盗版的国家必然是一个只有消费性没有创造性的国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