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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中国的绰号文化:古代文人的绰号

在文学艺术领域对中国文化做出杰出贡献的文人们不仅有作品传世,很多都有绰号以及绰号产生的故事为人津津乐道。绰号对于他们来说既是艺术成就的体现,也是他们独特个性的标签。

绰号可以是文人们艺术成就的总结,反映出艺术创作的特色。比如,“诗仙”李白、“诗圣”杜甫、“书圣”王羲之、“画圣”吴道子、“词宗”李清照、“诗鬼”李贺、“诗魔”白居易、“诗囚”孟郊和贾岛、“诗豪”刘禹锡、“诗佛”王维,等等。

李白( 701—762)的诗既豪迈奔放,又清新飘逸,而且想象丰富,意境奇妙,语言轻快,大有仙风道骨之气,因而人们称他为“诗仙”。比如,他写了许多晶莹剔透、意境优美的诗,描绘仙境般的山水。“人游月边去,舟在空中行”(《送王屋山人魏万还王屋》),“人乘海上月,帆落湖中天”(《寻阳送弟昌岠鄱阳司马作》),“月随碧山转,水合青山流。杳如星河上,但觉云林幽”(《月夜江行寄崔员外宗之》),“金陵夜寂凉风发,独上西楼望吴越。白云映水摇空城,白露垂珠滴秋月”(《金陵城西楼月下吟》)等。这些诗明朗纯净,读之仿佛可见飘逸的仙人纵情山水之间。

杜甫( 712—770)是唐代伟大的现实主义诗人,其作品记录了唐代由盛转衰的历史巨变,题材广泛,寄意深远,尤其描述民间疾苦,表达了崇高的儒家仁爱精神和强烈的忧患意识,因而有“诗史”之称。杜甫人格高尚,诗艺精湛,一生写诗一千五百多首,其中很多是传颂千古的名篇,是名副其实的“诗中圣哲”。

王羲之( 303?—361?)是东晋伟大的书法家。相传他少时苦练书法,天长日久,用于清洗毛笔的池水变成墨色。代表作品《兰亭序》造诣深厚,被誉为“天下第一行书”。其书法风格平和自然,笔势委婉含蓄,遒美健秀,世人常用曹植《洛神赋》中“翩若惊鸿,婉若游龙,荣曜秋菊,华茂春松。仿佛兮若轻云之蔽月,飘飖兮若流风之回雪”之语来形容王羲之的书法之美。王羲之有“书圣”之称,不仅行书的艺术登峰造极,其楷、草、隶、八分、飞白、章草皆入神妙之境,成为后世崇拜的名家和学习的楷模。

吴道子( 680?—759)是唐代第一大画家,被后世尊称为“画圣”,民间画工尊其为祖师。他的画风格独特,创造了笔简意远的山水“疏体”。他擅佛道、神鬼、人物、山水、鸟兽、草木、楼阁等,尤精于佛道、人物,长于壁画创作。曾画过《五圣图》《赵景公寺执炉天女》《菩提寺舍利佛》《天王力士》《地狱变相》《钟馗做鬼》等,均已失传。敦煌103窟唐壁画《维摩变相》可见其风格影响。

除了以上“诗书画”三圣以外,中国人喜欢将在某一领域取得最高成就的人尊称为“圣”,这是与皇帝平级的称号。比如,被历代皇帝奉为“至圣先师”的孔子无疑在中国文化中起着中流砥柱的作用;儒家思想的第二号人物孟子则被尊称为“亚圣”;因酒量之大,喝酒之多的杜康被誉为“酒圣”;因医术高明,善养生之道的张仲景被尊为“医圣”;因武艺高强,能征善战,忠义勇武的关羽被尊为“武圣”;因精通音律、擅长演奏的李龟年被尊为“乐圣”。还有“茶圣”陆羽、“棋圣”黄龙士、“词圣”苏轼、“曲圣”关汉卿, 等等。

一些绰号与作家的性格与文风有关,这点在唐代诗人的称谓上表现尤其明显。李贺的诗善于熔铸词采,驰骋想象,运用神话传说创造出璀璨多彩的鲜明形象,人称“诗鬼”;白居易写诗非常刻苦,正如他自己所说:“酒狂又引诗魔发,日午悲吟到日西。”过分的诵读和书写,竟到了口舌生疮、手指成胝的地步,所以人称“诗魔”;孟郊、贾岛苦吟成性,分别被称为“诗囚”和“诗奴”;刘禹锡性情豪迈,意志坚强,白居易称他为“诗豪”;王勃的诗流利婉畅,宏放浑厚,独具一格,人称“诗杰”;陈子昂的诗词意激昂,风格高峻,大有“汉魏风骨”,被誉为“诗骨”。王维的诗与佛教紧密相连,有浓郁的禅意,人称“诗佛”。

一些绰号反映了古代文人们的长相、性情和嗜好,体现出他们的人格魅力。东汉经学家和天文学家贾逵( 30—101)因身高头长,被称为“贾长头”;晚唐诗人温庭筠( 812?—866)因相貌丑陋,被呼作“温钟馗”和“温八叉”;陶渊明喜欢菊花,诗中多有菊花意象,人称“菊花神”;骆宾王喜爱以数字入诗,人称“算博士”;范仲淹喜欢弹琴,平时只爱弹《履霜》一曲,于是人们便送给他“范履霜”的绰号;宋代词人林逋终身未娶,他酷爱梅花,并以养鹤自娱,因此有“梅妻鹤子”的美称。

温庭筠虽然长相不佳,但所写的诗词极为俊秀,其词风浓绮艳丽,语言工炼,格调清俊,内容多写闺情,为“花间派”首要词人。他有两首广为人知的《梦江南》写得极为清新自然,情真意切:“千万恨,恨极在天涯。山月不知心里事,水风空落眼前花,摇曳碧云斜”“梳洗罢,独倚望江楼。过尽千帆皆不是,斜晖脉脉水悠悠,肠断白苹洲”。这两首词突出了思妇内心的悲戚和哀伤,写得朴素自然,明丽清新,虽没有雕琢辞句,却能含思凄婉,臻于妙境,足见作者技巧纯熟,既擅于雕金镂玉的瑰丽之作,又长于质朴凝练的绝妙好词。

骆宾王( 619?—687?)是初唐四杰之一,写诗喜欢用数字,好像要将冷冰冰的数字写出诗情画意来,在诗歌和数学之间建立联系似的。比如,在《冬日宴》中,他写道:“二三物外友,一百杖头钱。赏洽袁公地,情披乐令天。”在《望月有所思》中写道:“九秋凉风肃,千里月华开。圆光随露湛,碎影逐波来。”他的《从军行》也有数字:“平生一顾重,意气溢三军。野日分戈影,天星合剑文。”《送费六还蜀》中有四个数字:“星楼望蜀道,月峡指吴门。万行流别泪,九折切惊魂。雪影含花落,云阴带叶昏。还愁三径晚,独对一清尊。”

还有一些绰号源于文人们的作品中的出彩之词或精巧的诗句。比如,东晋才女谢道韫( 349—409)曾被其叔叔谢安问起“白雪纷纷何所似?”她脱口而出“未若柳絮因风起”。以柳絮咏飞雪,意境极佳,因而获得雅号“咏絮才”。与她同时代的谢无逸写过三百多首咏蝴蝶的诗,被人称为“谢蝴蝶”。唐代赵嘏( 806—853)在描述边塞凌晨景色时,有“残星数点雁横塞,长笛一声人倚楼”诗句,当时人诵咏之,以为佳作,遂称其为“赵倚楼”。他还写过《江楼感旧》:“独上江楼思渺然,月光如水水如天。同来望月人何处?风景依稀似去年。”这首情味隽永、淡雅洗练的好诗亦有“倚楼”之美。

宋代张先(990—1078)的《一丛花》中有:“沉恨细思,不如桃杏,犹解嫁东风。”欧阳修见后非常喜爱,当张先登门造访时,欧阳修热情地称他为“桃杏嫁东风郎中”(当时张的官职为郎中)。他的词中有“心中事、眼中泪、意中人”三个短语,因此有了“张三中”的绰号。由于他善于写“影”,时人曾据其三个佳句,又誉之为“张三影”,而实际上,他的词中远不止三个“影”字。如《青门引》中“那堪更被明月,隔墙送过秋千影”,《木兰花》中“中庭月色正清明,无数杨花过无影”,《天仙子》中“云破月来花弄影”,《剪牡丹》中“柳径无人,堕风絮无影。”

像这样从诗句中归纳出典型特点起绰号的还有宋代的应子和(生卒年不详,淳熙二年进士)和清代的王士祯( 1634—1711)。应子和曾写过“蜡烛烧短红”“风雨落花红”“两岸夕阳红”三个名句,被人称为“三红秀才”。王士祯因“春水平帆绿”“梦里江南绿”“新妇矶头烟水绿”三个佳句被人称为“三绿词人”。

唐代诗人杜牧( 803—852?)写过《紫薇花》:“晓迎秋露一枝新,不占园中最上春。桃李无言又何在?向风偏笑艳阳人。”他用此诗咏物抒情,借花自誉,人称其为“杜紫薇”。唐末诗人郑谷( 851—910)与诗僧齐己经常唱和诗文,齐己称其为“一字师”,他其实以《鹧鸪》诗而闻名,故有“郑鹧鸪”之称。这首诗是这样的:暖戏烟芜锦翼齐,品流应得近山鸡。雨昏青草湖边过,花落黄陵庙里啼。游子乍闻征袖湿,佳人才唱翠眉低。相呼相应湘江阔, 苦竹丛深日向西。

宋代词人秦观( 1049—1100)有一首《满庭芳》,首句为“山抹微云,天粘衰草,画角声断谯门”。此词流传甚广,苏轼曾戏称秦观为“山抹微云秦学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