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哲学周末读点美学(文化周末丛书)
16689100000019

第19章 尾声:《小王子》,审美的故事(1)

圣埃克絮佩里的传奇童话《小王子》,感动过很多人,我们从中获得多种人生启示,这里我们把它作为一个关于审美的故事来解读,作为全书的结尾。

小王子因为自己心爱的玫瑰花敏感多疑而苦恼,离开自己的星球,云游宇宙,到过许多星球,看见许多人,经过很多事,他发现大人们全在无事忙,为了占有、权力、虚荣、职守、学问之类莫名其妙的东西活着。那个命令太阳在日落时下降的国王,那个请求小王子为他不断鼓掌的虚荣迷,那个热衷于统计星星的数目并将数字锁进抽屉里的商人,那个从不出门旅行的地理学家……

有了这番经历,最后小王子终于领悟了自己心爱的玫瑰花的珍贵与美丽,但他却永远回不到那朵玫瑰花的身边了。

一、小王子教会我们审美地观看世界

《小王子》一书开头写道:

当我还只有六岁的时候,在一本描写原始森林的名叫《真实的故事》的书中,看到了一副精彩的插画,画的是一条蟒蛇正在吞食一只大野兽。

这本书中写道:“这些蟒蛇把它们的猎获物不加咀嚼地囫囵吞下,尔后就不能再动弹了;它们就在长长的六个月的睡眠中消化这些食物。”

当时,我对丛林中的奇遇想得很多,于是,我也用彩色铅笔画出了我的第一幅图画、我的第一号作品。它是这样的:

我把我的这幅杰作拿给大人看,我问他们我的画是不是叫他们害怕。

他们回答我说:“一顶帽子有什么可怕的?”

我画的不是帽子,是一条巨蟒在消化着一头大象。于是我又把巨蟒肚子里的情况画了出来,以便让大人们能够看懂。这些大人总是需要解释。我的第二号作品是这样的:

大人们劝我把这些画着开着肚皮的,或闭上肚皮的蟒蛇的图画放在一边,还是把兴趣放在地理、历史、算术、语法上。就这样,在六岁的那年,我就放弃了当画家这一美好的职业。我的第一号、第二号作品的不成功,使我泄了气。这些大人们,靠他们自己什么也弄不懂,还得老是不断地给他们作解释。这真叫孩子们腻味。

后来,我只好选择了另外一个职业,我学会了开飞机,世界各地差不多都飞到过。的确,地理学帮了我很大的忙。我一眼就能分辨出中国和亚里桑那。要是夜里迷失了航向,这是很有用的。

……

当我遇到一个头脑看来稍微清楚的大人时,我就拿出一直保存着的我那第一号作品来测试测试他。我想知道他是否真的有理解能力。可是,得到的回答总是:“这是顶帽子。”我就不和他谈巨蟒呀,原始森林呀,或者星星之类的事。我只得迁就他们的水平,和他们谈些桥牌呀,高尔夫球呀,政治呀,领带呀这些。于是大人们就十分高兴能认识我这样一个通情达理的人。

我们都是从小孩子长成大人的,但是小孩子观看世界的方式在我们长大之后常常被遗忘。在某种层面上,我们会说孩子的观看方式是一种审美的观看方式,这种观看方式是一种天真的、情趣的、浪漫的、想象的、非功利的观看方式。当我们长大之后,只有在“审美”时才会想起这种观看世界的方式,而且通常认为这种观看方式是脱离生存实际的,甚至是逃离实际生存的、与实际生存对抗的一种方式。

看了圣埃克絮佩里的这段文字,唤起我们已有的一种观看世界的方式,同时也让我们重新反思这种观看方式。

圣埃克絮佩里依据一本《真实的故事》画了一幅画,但是大人们却看不出这个真实的场景——一条巨蟒正在消化着一头大象,需要解释才能看到这种真实场景,一幅开着肚皮(里面有头大象)的蟒蛇画,大人们才会满意并觉得看到了真实。闭着肚皮的蟒蛇画和开着肚皮的蟒蛇画,哪一个更真实?这么一问,不难回答,当然是闭着肚皮的蟒蛇画更真实,闭着肚皮的蟒蛇才是我们眼中能看到的真实场景,如果我们能有机会看到的话。而我们用肉眼几乎看不到敞开肚皮的蟒蛇,我们只能想象,或者用X光透视镜“看”到这种场景。如此说来儿童眼中的世界就是我们的真实世界,这里没有什么奇奇怪怪的东西,就是我们的眼睛本来能看到的东西。同样审美的观看方式也不是脱离实际生存的观看方式,而是我们实际生存中一种真实的观看方式。只是因为种种原因,在我们的成长过程中这种真实的观看方式被遮蔽了,需要解释,更需要我们自己的努力才能重新发现这种观看方式。而在发现这种观看方式的过程中,我们有可能走向错误的道路,比如我们会误以为这种观看方式是一种脱离生存实际的,或者是对生存实际的一种逃离抑或超越。其实不然,儿童的观看方式或者审美的观看方式是让我们回到我们的生存实际,让我们回到真实生活,回到真实的观看。

我们古人也这样说过,小时候“看山是山,看水是水”;长大后“看山不是山,看水不是水”;得“道”后依然“看山是山,看水是水”。这些道理是相通的。小时候,我们眼中的山山水水,就是我们所居的世界,我们在有山有水的世界中生活。长大之后,我们眼中的山水,会因为某种生活、某种观念,变成我们要利用的、要克服的、要研究的或者要保护的对象,这几乎是我们个人也是人类成长的必经阶段,无所谓对错,问题是我们如果忘记了我们儿时眼中的山水世界,不能不说是一种遗憾,还好我们还在成长,某一刻,我们会看到儿时眼中的山水世界,这一刻就是我们说的回到审美的观看方式的那一刻——看山是山,看水是水。

回到审美的观看方式——真实的观看,的确需要我们不断地努力。即便我们知道了这种观看方式是真实的,我们依然有可能认为这种观看方式并不重要。比如圣埃克絮佩里周围的大人们,他们劝说小孩子“把闭上肚皮的蟒蛇的图画放在一边,还是把兴趣放在地理、历史、算术、语法上”。就是说即便承认审美的观看方式是一种真实的观看方式,他们依然认为这种真实在实际生活中并不重要,而“地理、历史、算术、语法”这些真实才更重要。这些的确重要,正如圣埃克絮佩里说地理学在他的飞行生涯中帮了他很大的忙,“我一眼就能分辨出中国和亚里桑那。要是夜里迷失了航向,这是很有用的。”比“地理、历史、算术、语法”次一级重要的是“桥牌、高尔夫球、政治、领带”这些事情,因为谈论这些事情是一种良好生活的表现——通情达理。而那种审美的观看方式是生活中可有可无的事儿。本书开头还引用过《小王子》的另一段:

当你对大人们讲起你的一个新朋友时,他们从来不问:“他说话声音如何啊?他喜爱什么样的游戏啊?他是否收集蝴蝶标本呀?”而问你:“他多大年纪呀?弟兄几个呀?体重多少呀?他父亲挣多少钱呀?”大人们以为这样才算了解朋友。

如果你对大人们说:“我看到一幢用玫瑰色的砖盖成的漂亮的房子,它的窗户上有天竺葵,屋顶上还有鸽子……”他们怎么也想象不出这种房子有多么好。必须对他们说:“我看见了一幢价值十万法郎的房子。”那么他们就惊叫道:“多么漂亮的房子啊!”

“他说话声音如何啊?他喜爱什么样的游戏啊?他是否收集蝴蝶标本呀?”“我看到一幢用玫瑰色的砖盖成的漂亮的房子,它的窗户上有天竺葵,屋顶上还有鸽子……”现在我们承认这些是我们看待朋友和房子的真实方式,至少和“他多大年纪呀?弟兄几个呀?体重多少呀?他父亲挣多少钱呀?”以及“我看见了一幢价值十万法郎的房子”一样真实。现在我们的问题是,前一种真实不重要吗?在生活中可有可无吗?的确,当你了解一个陌生人时,知道一些指标性的东西——年纪、兄弟几个、体重、赚多少钱等,这些有助于你了解这个人。你买卖一幢房子时,房子的价格也非常重要。但是,你为什么要了解一个陌生人的一些指标呢?街上的人那么多,你要了解他们中的每一个吗?说得不客气些,只有警察抓嫌疑犯时,才会关注每个嫌疑人的上述指标。一个人如果不买卖房子,不做房地产开发,看见一幢房子就估价,这不是一个很奇怪的人吗?想想看,我们到底是如何看待我们的朋友和亲人,如何看待我们的居室。如果你爱你的朋友,你善待你的亲人,你就会关心他们的喜好,关心他们的一言一行,关心他们的心灵,当然也会关心他们的身高、体重以及工资单。你的居室,你不是经常地收拾、布置吗?而不会时常想到这间居室值多少钱,而只有当你想买卖的时候才会考虑这幢房子的价格。后一种关心、后一种观看,真实而且重要,但必须在前一种关心、前一种观看——审美的观看方式的根基之上,才会生出后一种观看——实用的观看方式。

再想想看,我们到商店买衣服时,不也是先看着喜欢,比如款式、颜色,或者其他什么原因让我们喜欢,之后我们才去看价格吗?看了价格之后,如果觉得合适或者自己能够买得起,要买时,我们会再仔细地查看这件衣服的各项指标——面料、产地等等。“看着喜欢”——审美的观看方式怎能说不重要呢?

还有那些一见钟情的恋人们,可能因为对方的一个眼神、一个神情、一个动作,也可能因为对方的说话声音、搜集蝴蝶标本等等,他们相爱了。这之后的相互了解的过程中,当然要知道对方的身高、体重、兄弟几个、赚多少钱、有没有房子等等。最初的喜欢、最初的审美的观看方式,怎能说不重要呢?当然也有另一种可能,你到婚姻介绍所去登记,说出自己的一些指标——身高、体重、学历、工资等等,也说出要找的结婚对象的一些指标,这时这些数字化的指标非常重要。但是当你与对方相见,依然是那种本然的观看方式——审美的观看方式决定了你是否要与对方交往下去,这种观看方式才是我们生活的动力和行动的指南。

现在我们可以说:审美的观看方式在我们的实际生活中也是重要的观看方式,甚至可以说是更重要的观看方式。这么说不算错,但还是会误导我们。这种说法似乎在说审美的观看方式,和其他的观看方式是一种平行的观看方式,与这些观看方式相比,审美的观看世界的方式更重要。不是这样,审美的观看方式与其他的观看方式不是并列的观看方式,而是其他观看方式的基底,没有任何一种观看方式与其平行,审美的观看方式就是我们本然的观看方式,因为我们有了审美的观看方式,才会生出其他种种观看方式,比如显微镜、望远镜的观看方式等等。于此,我们说审美的观看方式是重要的观看方式这句话没有多大意义,因为重要是相比较而言才称其为重要,而没有与审美观看方式相比较的观看方式。在审美的观看方式这里,没有重要不重要的问题,我们原本就是这样观看世界的,这对我们人类来说是一个事实。只不过这个事实常处于被遮蔽状态,而且这种遮蔽非常之深,需要我们十分努力才能回到这样一种观看方式。当圣艾克絮佩里说:“小王子存在的证据就是他非常漂亮,他笑着,想要一只羊。他想要一只小羊,这就是他存在的证明。”我们多数成年人会如作家所想象的那样耸耸肩膀,把他当作孩子看待。我们更愿意接受并信服“小王子来自的星球就是小行星B612”,虽然我们谁都没有见过这颗小行星,这颗小行星仅在1909年被一个土耳其天文学家用望远镜看见过一次。

现在我们稍稍总结一下,审美的观看方式,和小王子的观看方式相通,都是出于本然的实际观看方式,是我们生活中自然而然的观看方式。但不因为其出于本然,我们就能始终保持在这种观看方式中,我们需要努力和修炼才能回到这种观看方式。返璞归真,是自然的,但却不能自然而然地到来,需要放弃、需要历练。因为社会或自己的原因我们不得不过着清贫的生活,内心却向往着荣华富贵,但嘴上却强硬着说要返璞归真,这种人真是苦不堪言啊。

二、小王子向我们展示审美的生活

什么样的生活才是审美的生活?暂且放下这个问题,让我们先跟着小王子云游宇宙吧,看看什么样的生活不是审美的生活。

我到过一个星球,上面住着一个红脸先生。他从来没闻过一朵花。他从来没有看过一颗星星。他什么人也没有喜欢过。除了算账以外,他什么也没有做过。

生活中你见过这样的人吗?也许我们还会评价他为“一个严肃的人”、“一个认真工作的人”。饶了我们吧,我们谁也不想做这样的人,不想与这样的人交朋友。小王子说:“这算不得一个人,他是个蘑菇。”这个评价经典,蘑菇由能活动的菌类繁生,却长成不能动的类植物。原本是一个人,却仅仅做机器做的事儿——算账。这是一种典型的非审美的生活,不是人这类生物该有的生活。“异化”这词用在红脸先生这里最合适。

在小王子的星球附近的宇宙中,还有325、326、327、328、329、330等几颗小行星。他就开始访问这几颗星球,想在那里找点事儿干,并且学习学习。

第一颗星球上住着一个国王。国王穿着用紫红色和白底黑花的毛皮做成的大礼服,坐在一个很简单却又十分威严的宝座上。

当他看见小王子时,喊了起来:

“啊,来了一个臣民。”

国王十分骄傲,因为他终于成了某个人的国王,他对小王子说道:“靠近些,好让我好好看看你。”

小王子看看四周,想找个地方坐下来,可是整个星球被国王华丽的白底黑花皮袍占满了。他只好站在那里,但是因为疲倦了,他打起哈欠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