吻住生命
初萌的爱情看到的仅是生命,持续的爱情看到的是永恒。
——雨果
朱蒂是护士。每天下午,朱蒂在值班的时候,总要沿护理之家的走廊走走,和每个房间的病人们聊上几句,观察一下他们的病况。每次朱蒂都会看到凯特和查尔斯夫妇坐在那里,他们的腿上放着一个大大的相册,看着上面的照片追忆往事。凯特总是很自豪地给我看他们的那些旧照,照片上,查尔斯高高的个子,金发碧眼,英俊潇洒,而凯特则是一头黑黑的秀发,她笑容可掬,楚楚动人,两个年轻的恋人一同走过了漫长的岁月。现在看上去他们依然是那么相亲相爱。他们沉浸在幸福的回忆之中。
凯特和查尔斯形影不离,饭厅里,他们双进双出;休息室里,他们出双入对;就连大厅或草坪上散步,他们也是手拉着手的。全体工作人员在饭厅里吃晚饭时,就会看到凯特和查尔斯这对老夫妻慢慢地从餐厅门前走过。每当这时,他们的话题总会转到这对老夫妻身上。题目是关于这对老人的爱情和忠诚,以及如果他们两人中有一个先辞世,那另一个……
就寝前,朱蒂总是要给病人送去晚上服用的药。每次,凯特都是穿着睡衣和拖鞋坐在椅子里等朱蒂。每次都是她和查尔斯看着凯特把药吃下。然后,查尔斯便小心翼翼地把她从椅子上扶到床上,再给她那虚弱的身子盖好被子。
看着他们的举动,朱蒂曾一千次地想过:“上帝啊,护理之家为什么不给已婚夫妇设置双人床呢”他们一生都是同床共枕的,可在这里却要把他们分开,一夜之间他们就被剥夺了一生的舒适。
查尔斯起身关掉了凯特的床头灯,接着他温存地弯下身去,两人轻轻地吻着,而后查尔斯轻轻地拍拍凯特的脸蛋,两人便会心地笑着。
接着,查尔斯把凯特床边的栏杆升起。随后他便转过身去吃他自己的药。当朱蒂走到走廊时,总是听到查尔斯说:“晚安,凯特!”凯特也用同样的问候说:“晚安,查尔斯!”
朱蒂休了两天假,等到又回来上班时,听到的第一个消息就是:
“查尔斯昨天早上去世了。”
“什么病?”
“心脏病。来得太快了。”
朱蒂来到凯特房间,只见她一动不动地坐在椅子里,手搭在腿上,目光呆滞地看着前方。朱蒂一把抓起她的手说:“凯特,我是朱蒂。”
凯特眼神发直,没有任何反应。朱蒂用手托着她的下颌,轻轻地转动着她的头,才使她不得不看着朱蒂。
“凯特,我刚听说查尔斯的事。我感到很难过。”
一听“查尔斯”三个字,立刻她的眼中闪烁出了光芒。她迷惘地瞧着我,好像朱蒂是突然出现似的。
凯特认清并明白起一切后,她的脸红红的,泪水夺眶而出。
“查尔斯去了。”她喃喃地说。
“我知道,我知道,凯特。”朱蒂说。人们对凯特特殊照顾了一段时间,让她在房间里吃饭,大家轮流用各种特殊的方式照料她。后来,逐渐地又恢复了正常。每当朱蒂经过她房间时,经常会看到凯特坐在椅子里,腿上放着那个大相册,神情悲伤地瞅着相册中的查尔斯。
就寝是凯特一天中最难熬的一段时光。尽管朱蒂已答应了她的要求,让她搬到了查尔斯的床上,尽管朱蒂常常和她在一起聊天、说笑,夜里也给她掖被子,可依然驱赶不走凯特的悲伤、寂寞与孤独。有一次,朱蒂看着她睡了一小时后才走,可当朱蒂又经过她的房间时,却发现她依然大睁着双眼,凝视着天花板。
几个星期过去了,情况仍没有好转。她像是很烦躁,又很害怕。为什么会这样呢?朱蒂想知道为什么凯特夜里的情绪要比白天坏呢?
后来,有天晚上,朱蒂又来到了凯特的房间。只见凯特像往常一样,木呆呆地大睁着双眼。朱蒂一时冲动地抱着凯特说:“凯特,你是在怀念你那晚安前的吻吧?”说着,朱蒂俯下身去,在她那布满皱纹的脸上吻了一下。
朱蒂的这一吻像是打开了塞阻她感情洪流的闸门,滚滚泪水夺眶而出。她紧紧地抓住了朱蒂的手,呜咽着说:“查尔斯总是这样吻我的。”
“我知道。”朱蒂低声说。
“我真想他啊!这么多年,他一直都是在祝福晚安前这样吻我的。”她停了停,擦了擦眼泪又说,“没有他的吻,我就睡不着啊。”
她抬眼看了看我,那眼中泪水盈盈。“噢,谢谢你给了我一个吻。”
说着,她嘴角边浮现出一丝笑意。“知道吗,”她充满信任地对朱蒂说,“查尔斯常给我唱一支歌。”
“是吗?” “是的,”她点了点那白发苍苍的头说:“夜里我躺在这里,就会想起那支歌。”
“怎么唱的?”
凯特笑笑,握住朱蒂的手,然后,又清了清嗓子唱了起来。虽然声音很小,但音色却优美,唱得悦耳动听:
亲亲我吧亲爱的
我们分离时就该这样
当我年迈得失去了梦想
就让这吻永驻在我心上
上尉的小说
我是幸福的,因为我爱,因为我有爱。
——白朗宁
战术训练已经进入了紧张的阶段,可偏偏在这时,爱神的箭射中了上尉彼得·库利奇科夫的心。为了获得极有魅力的奥列奇卡的爱,上尉竟学习起与连长职责毫不相干的知识来。既然时间很紧,库利奇科夫便决定走捷径。
他以教学参考的名义看了几部关于爱情方面的电影。影片中的一切都显得那么清楚明白,那么美妙动人,库利奇科夫决定邀请自己的意中人一同来看,以便容易和她找到共同语言。但奥列奇卡认为与其去欣赏电影艺术,还不如在自己担任图书馆管理员的驻军图书馆里欣赏文学作品。
库利奇科夫对文学也不马虎,如今他把希望寄托在古典作家关于爱情的描写上,想借此来达到目的。
有一天晚上,天赐良机,图书馆里没有旁人,库利奇科夫怎肯错过这么个好机会,他走到借阅登记台跟前,充满感情地朗诵道:“与你离别的痛苦使我衰老,你今后无论走到哪里,我都不再和你分离。”
“奥马尔·海亚姆!”奥列奇卡兴奋地说:“原来你也喜欢文学?”岂止文学,连你我也喜欢!“库利奇科夫差点说出这句心里话。但他终于艰难地咽了回去。机会就这样给错过了。”
为了找到第二次合适的机会他不得不又等了好几天。在这些日子里,上尉没有白白地浪费时间,他找到了在他看来最能表达自己心意的引文。
“亲爱的,看到我没有你就活不成的样子,你不会讨厌吧?”他还没有进门坎就用激动得发颤的声调说。
“看来您是在读拉苏尔·加姆扎托夫喽,”奥列奇卡苦笑了一下说:“您过一周再来吧。”
一周后,库利奇科夫满怀信心地来到了图书馆,但一见到奥列奇卡却又扭捏起来。他声音极小的朗诵道:“我站在她面前若有所思,无力从她身上移开视线,我对她说‘您多么可爱!’心里却在想:‘我多么爱你!’”
“普希金。三卷文集。莫斯科文艺出版社出版,第一卷,第421页。”奥列奇卡头也没抬一下地说。
上尉库利奇科夫感到大失所望。此刻,他终于下了决心,说:“奥列奇卡!你难道就没看出来我爱你?!”
由于事出突然,奥列奇卡战栗了一下,抬起头来,她的脸上露出了恐慌的神色。
“这是谁?屠格涅夫?我没猜中吗?……”
他的回答出人意料地果断:“上尉彼得·谢苗诺维奇·库利奇科夫。诗体小说,第一卷,第1页。”
现在,奥列奇卡一切都明白了……
约会的考验
每个恋爱中的人都是诗人。
——柏拉图
挂在纽约中央火车站询问亭上的时钟告诉人们,现在时间是差6分钟6点,高个儿的青年中尉仰起他被太阳晒得黝黑的脸,眯缝着眼睛,注视着这个时间。他的心跳得厉害,再过6分钟,他就会看到13个月以来一直在他的心中占有特殊地位的那个女子了。虽说他从未见过她一面,她写来的文字却给了他无穷的力量。
勃兰福特中尉记得战斗最激烈的那一天,他的飞机被一群敌机团团围住了。他在信里向她坦白地承认他感到害怕。就在这次战斗的头几天,他收到了她的复信:“你当然会害怕……勇敢的人都会害怕的。下一次你怀疑自己的时候,我要你听着我向你朗诵的声音:对,纵使我走过死亡笼罩的幽谷,我也一点不害怕灾难,因为你同我在一起。”他记住了,这些话给了他新的力量。
现在他可要见到说这些话的女子了。还过4分钟就6点了。
一个年轻姑娘擦身而过,勃兰福特中尉心头一跳。她带着一朵花儿,不过那不是他们约定的红玫瑰。而且,她说过,她已经不年轻了。
他想起他在训练营里念过的那本《人类的束缚》,整本书写满了女人的细腻。他一直不相信,女人能这样温柔地看透男人的心。她的名字就刻在藏书印记上:贺丽丝·梅妮尔。他弄到一册纽约市电话号码本,找到了她的住址。他写信给她,她复了信,翌日他就上船出国了,但是他们继续书信来往。
13个月里她都按时地给他回信,没有接到他来信的时候,她还是写了来。现在呢?他相信了:他是爱她的,她也爱他。但是她拒绝了请她寄赠照片给他的要求,她说:“要是你对我的感情是真实的,我的相貌就无关紧要。要是你想象我长得漂亮,我就会总是摆脱不了你不过是心存侥幸的感觉。我憎恶这种爱情。要是你想象我长得不好看(你得承认这是更有可能的),那么我会老是害怕,害怕你几年里不断地给我写信,不过是因为你孤零零的,没有别的选择罢了。不,别要求我给你照片。你到纽约来的时候,就会看到我,那时你再作决定吧!”
再过一分钟就是六点了……猛吸一口香烟,勃兰福特中尉的心情更紧张了。
一个年轻女人正朝他走来。她高高的个儿,亭亭玉立,金黄色的头发一卷卷的披在她纤柔的耳朵后边,眼睛象天空一样蓝,她的嘴唇和脸颊都显示出温文沉静的气质。她身穿淡绿色衣服,象春天活泼轻盈地来到人间的天使。
他迎上前去,没注意到她并没带着玫瑰。看到他走来的时候,她唇角露出一丝挑逗的微笑。
“大兵,跟我争路走吗?”她喃喃地说。
他朝她再走近一步,就看到了贺丽丝·梅妮尔。
她几乎正是站在这位姑娘后边,是一个早已年过40的妇女。她就快变白的头发卷在一顶残旧的帽子下面。她身体长得过于丰满,一双肥厚的脚塞在低跟鞋里。但是,她带着一朵红玫瑰。 绿衣姑娘快步走开了。
勃兰福特中尉觉得好象被劈开了两半似的,他追求那位姑娘的欲望有多么强烈啊,然而,对这个在精神上曾经真挚的陪伴过和激励过他的妇女,他的向往又是何等的深沉,她就站在那儿。他看得出来,她苍白、丰腴的脸是温柔贤惠的,她灰色的眼睛里闪烁着温暖的光芒。
勃兰福特中尉当机立断,他手指抓紧那册用来让她辨认的《人类的束缚》。这不会是爱情,然而是可贵的东西,是他曾经感激过,而且永远感激的友谊……
他挺直肩膀,行了个礼,把书本伸到这个妇女面前,然而就在他说话的时候,他感到了失望的苦涩。
“我是约翰·勃兰福特中尉,你呢——你是贺丽丝·梅妮尔小姐吧。见到你,我多高兴。我——可以请你吃顿饭吗?”
她咧开嘴宽厚地微笑了。“我不明白这是怎么回事,孩子。”她回答说,“穿绿衣裳的那位年轻小姐,她要求我把这朵玫瑰别在衣服上。她还说,要是你请我同你到什么地方去,我该告诉你,她在街那边的饭店里等你。她说这多少是个考验。”
分开度假
我告诉你,爱神是自然界的第二个太阳,他照到哪里,哪里就会春意盎然。
——查普曼
卡玛15岁那年夏天,她的爸妈决定各自外出度假。在卡玛看来,这往往是离婚的前兆,和父母分房睡一样不祥。爸爸在加勒比海包下一条小船。卡玛和妈妈到欧洲游玩一趟。这样的奢华浪费加大了婚姻的裂缝,最后只能以离婚冷淡收场。
去年6月,卡玛曾经在作家村中独自过圣诞节。那次,丈夫逐一向他的家人解释这绝不是分居试验。因为过去在玛莎葡萄园度假一周的经验,使丈夫和卡玛不再相信花大钱度假的功效,美景未必能增进夫妻之间的关系。卡玛和丈夫对于夫妻长相厮守的家庭传统规范,一向都是抱着怀疑态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