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现实请君入梦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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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章 兑现约定 (2)

第二天是元宵,晚上公司聚餐。一来欢度佳节,二来欢迎项目部新来的片区经理,也姓袁。本没什么心情去,蓝姐说九点的火车赶得及,执意要我吃完饭了再走,还嘱咐B超和俊开车送我去火车站。囫囵吞下几颗元宵,我再也没了胃口,B超和俊有一茬没一茬的搭了些什么话我一句也没听进去。这时,金总举杯敬酒,官话套话说了一堆,我就听进去了一句,公司决定将项目启动的地点定在北京,金总,B超,俊还有新来的片区经理将在我启程后的第三天飞往北京。有一个星期的时间是大家为我在长沙的活动预留的,届时我也必须赶往北京与大部队回合,毕竟那边才是重点。蓝姐留守大本营,袁总则奔赴上海,一旦北京的项目开展的不顺利,袁总将在上海继续启动。

吃到一半我出来透口气,顺便放放水。男卫生间门把手上挂了块“修理中,请勿使用”的牌子。我一拧门,开了。估计是马桶堵了,现在又正是用餐高峰期,水电工没去修理,却忘了锁门。我看了看时间,7点15分,一个念头一闪而过。

回到包厢,我凑到B超和俊耳边:“快点儿吃。有好戏看!”两人一脸狐疑。坐下后我又给B超发了条信息:“如果老陈起身上厕所,一定要帮我拖住,10秒就成,切记。”接着我拎起一瓶酒,敬了一圈后,故意找老陈火拼了起来。觥筹交错间,时针指向了7点45,我有些按捺不住了。火车不等人,再说我那点酒量再喝下去十有八九连车厢门都找不着了。再看老陈,还是一副正襟危坐的模样。B超和俊似乎觉察到我有什么企图,赶忙上来帮我灌老陈。三个人轮番车轮战,老陈终于有些不济,正欲起身,我马上朝两人使了个眼色,装作尿急闪出门。B超一把扯住老陈:“袁总,蓝姐,金总,陈总,时间不早了,我们该动身了。这杯敬江聆,祝他在长沙旗开得胜,马到功成。”杯刚刚端起来,我推开门回来,时间掐得刚刚好。喝完这杯,我们告别大家,一路狂奔。一屁股坐在车上,我从饭店门口一直笑到上高速,差点岔了气。

“什么事乐成这样?”B超一踩油门。俊从前排转过头来:“你老灌老陈酒我就猜到你丫的准没安好心。到底什么事儿?”

我在男厕里头找了个垃圾篓,用塑料袋扎紧了,里头灌满水,然后放在门上。乘老陈要起身放水B超灌了他最后一杯的档儿,我把男厕那块请勿入内的牌子给他放地上了。老陈火急火燎的一推门,保险扣他一脑门子。

“我靠,你行!”B超和俊也乐了。

早知道我们再等会,看看他狼狈的样子,可惜了。短信息提示,蓝姐发来的:“幼稚!”一串省略号后是一个笑脸。

“蓝姐,这事就我一个人干的,B超和俊一点都不知情。顺便告诉您,那篓子水是我从堵了的马桶里捞的,离他远点。”

好险,差点没赶上趟儿。躺上卧铺,翻开手机,小娜的短信:“一路平安,祝你好运!”

你开车就开车吧,放什么《发如雪》呢!嫌大爷还不够堵啊!

这个项目,源于公司借赞助某国家社会团体(下称某社团)举办的一项,旨在从饮水基础设施方面改善贫困地区尤其是妇女儿童生活条件的公益活动开展的一系列营销活动,具体方式是以公益活动为主题,与三大企业联手推出一张真情卡,购买者将获得市价在百元左右的高档化妆品或妇女用品一套,而且购买者根据卡上的序列号在我公司的网站上实名注册后,将直接拥有一份有效期为一年的产险或意外人身伤害保险。卡售价很便宜,38元,公司想借此吸引消费者进而建立一个覆盖全国的网络营销渠道。而我们的目的很简单,尽可能多的推销这张卡,时间就在三八妇女节。我们做的前期市场预测显示,仅某地一政府机关一年三八妇女节发放给下属各企事业单位的节日礼金或礼品价值就上了六位数。市场潜力巨大,他们如是说。

我此行的目的地有两个,一是该社会团体在长沙的下属机构以及其他政府部门,二是长沙各大中院校。真情卡的附属品定位很明确,以中青年妇女为主。元旦时我在长沙调研,政府机关对这个项目意兴阑珊,一部分大中院校却对此很感兴趣。我打算把重点放在后者,开展一些院内促销,或者冠名他们一些活动,博得一些好感和知名度。就这么滴吧,我已经没有太多时间浪费了。

刚下火车,老爹就打电话过来了,说我要去北京,想来长沙给我送些厚实点的衣服,怕我冻着。我知道,春节没有回家,大半年没见着我了,他是想过来看看我。在酒店定下一间房,我开始马不停蹄的往政府办公大楼跑,先碰碰运气,结果不是碰一鼻子灰就是吃一肚子闭门羹。灰头土脸的回到酒店,老爸正在酒店大堂等我,斑白的鬓角在川流不息的红男绿女中分外惹眼。我鼻子一酸,打起精神,上前拎起他的包。

“到了很久了吗?”

“没有,刚到,刚到。”

开了房门,他洗了把脸,我们等着熊少过来一起吃饭。可能好些时间没见我了,他显得有些拘束。本来我们爷俩在一起话就不多,看我心事重重的样子,他也没多说什么,房间里安静得跟没人住似的。一盏茶的功夫,熊少给我带来了一个不太乐观的消息。之前通过他联系的某女子学院前段时间整出件事,怀疑有人混进女澡堂用DV偷拍,院内决定停止一切校内外活动,包括即将到来的妇女节庆祝活动,无特殊事情一律禁止外人入内。我彻底傻了眼,这是此行最有希望的一笔单,还指望着这票能咸鱼翻身,这下完了。接二连三的不顺像棒槌一锤一锤把我这颗小螺丝钉钉到谷底。听我一说,老爸沉吟片刻,打了通电话回家,拿起我手机记下个电话。

“这是你谭叔叔的电话。你记着。”

“怎么?”

“现在人家应该在吃饭,待会回去跟你说。”

谭叔叔是父亲的高中同学,跟父亲烧过黄纸,拜过把子,现任某区政府团支部书记,两人多年来一直都有联系,去年他儿子娶媳妇儿,我爸还专程跑去喝过喜酒。

一听父亲的来意,谭叔二话没说就答应下来,嘱咐我明天去找一位黄主任。第二天我早早的等候在区政府门口,等到那位姓黄的主任。她了解了一些情况后要了我一张名片,说届时会通知我,见我将信将疑,她又补了句谭书记上午跟她沟通过了,一直悬在嗓子眼的心顿时被一双布满老茧的手稳稳托住。刚迈出区政府的办公大楼,我仰天狂奔,喜悦就像核爆后的蘑菇云一拨接一拨的扩散开来。

晚上,我们爷俩找了个馆子,要了两壶小酒,喝得直咂嘴。二十多年来像这样跟他喝酒只有两回。一回是来长沙读高中的前一晚。那年中考前脚走,百年未遇的特大洪水后脚就到,两米多高的树没了顶,死了多少人到现在还没统计出来,或者说统计出来了没人敢公布。水一退,长沙一所私立学校的老板以一种比较独特的方式赈灾:在全省受灾最严重的县市招收毕业考试名列前茅的应届初中毕业生就读,免三年学杂费,每月还补助150元。我接到了录取通知。此前的三年接连为大伯、爷爷和奶奶披麻戴孝,家里本来捉襟见肘的积蓄都化成了三位亲人坟前的黄纸,这番大水家里的房子成了危房,父亲所在的学校又开始集资建房,好不容易东拼西凑扯够了钱,市一中重点班的通知也下来了。掂量了半天,我拿起了那张长沙私立中学的录取通知,算是逮着个报效父母的机会。见我意已决,父亲从橱柜里拿出一瓶酒,说我长大了,懂事了。父亲平时极少饮酒,烟赌不沾,除了脾气火点儿之外绝对是个好男人。老娘每每提起这事都说那晚我们家两水龙头半宿没关——吐的那叫一个呼天抢地。

第二回是走进象牙塔的前一晚。高考前的半年,恰逢我老娘一个远房亲戚回老家探亲,她毕业于北京某高校,并留院任教。老娘张罗着让她给我帮把手,以后跟人说起儿子在北京念大学倍儿有面子。她满口答应,说回去往院里招生办活动活动,家里头给了多少活动费我不清楚。不久后她打电话过来说只要在寒假过来参加培训,以我的成绩基本上没什么问题。我娘那叫一个乐啊,给我打电话都带颤音。不过兔子的尾巴没长了,正当我妈屁颠屁颠招呼我赴京赶考之事,那边一个电话好比一声枪响,进京朝圣的愿望应声而落——要两万元建校费——要知道我们集资盖的这套三室两厅才要了三万块,虽说不多,但都是借的。家里弄房欠的一屁股债刚还了个七七八八,这两万块就成了一条我当时永远也无法逾越的壕沟。我安慰老娘说你还怕你儿子本科线都上不了吗。分数一公布,刚过二本线十来分儿,第一志愿和第二志愿都没鸟我,第三志愿接了我的档。父亲问我要不要复读,我说算了,好歹也是块肉,到了明年还不知道有没有得吃。走的前一晚,爷俩又喝上了。这回我长了个心眼儿,喝完一杯赶紧用餐纸擦嘴,全给吐里头了。那晚我们家就一个龙头半宿没关。

第二天,陪老爹上街买了些文房四宝,又倒腾了点花花草草,暂时没孙子给他抱,让他闲云野鹤舞文弄墨去。用过午膳,交待了一些注意安全之类的话,他怕我娘惦记,早早走了。刚送他上车,女子学院那头接洽我的办公室主任给了我一通电话,说今年活动不弄了,不过院方对这个礼品有点意思,叫我再去一趟。一去我才知道,这位财神爷一年前刚从某社团调任至该学院,对那个公益项目早有耳闻,胸脯一拍,至少五百张卡搞定了,不过有个条件,卡不够我们必须及时补货,物流费得我们出,我满口答应了下来。

美滋滋的回到酒店,正准备给金总报信儿,房间的电话响了。

“先生,请问需要服务吗?”

“你怎么知道我住哪间酒店?”我捂住嘴,泪都差点喷了出来。

“要找一个人很简单。告诉你一个坏消息,一个好消息,先听哪个?”

“那先听坏的。”

“等见面了再告你。”

“那就好好掖着,我马上去订票。”人生大起大落的太快,一时有些接受不了。不用说,她的好消息就是不在北京就是在往北京的路上。这会儿就是天上再掉个几十万的单让我去谈我也不管了,不管另一边放的是什么,感情的天平永远都会向她这边倾斜。

我语无伦次的给金总比划了半天,说已经定了两批货,希望能尽快与他们会合云云。他考虑了一下默许了。他一定猜到我为什么急着赶去北京……顾不了那么多,此刻没有什么能够超越我对她的渴望。跑到楼下的订票窗口一问,没有直达北京的飞机了,只有联票,我必须在上海虹桥机场停留两小时候,再换乘其他的飞机飞北京。我二话没说付了钱拿了票,退了房就往黄花机场跑。

一路向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