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姐探头看了看窗外，拉上百叶窗，从抽屉里掏出一包万宝路，递给我一根：“别告诉别人我抽烟哈！”
霏瑜和隆是大学校友，毕业后隆考上了杭州一所院校的研究生，两人打算等隆研究生一毕业就结婚。应聘到蓝姐的公司是霏瑜的第一份工作，由于袁总和蓝姐给公司带来了高额利润，上头将两人及杭州分公司一同撤回总部开发新项目和新市场。隆本不答应分居两地，霏瑜舍不得蓝姐，蓝姐也再三保证会好好照顾她……
“对不起，蓝姐。”我低下头。
“这都是其次。我也不明白上头这次为什么这么无聊，管这种闲事。我们一向不赞同内部员工谈恋爱，但也不至于闹这么大。”蓝姐想了想，“有没有跟谁说起过你和霏瑜的事？”
“B超和俊，就他们俩。”
“嗯，我知道了。记住，千万不要再跟第三个人提起。”
走出蓝姐办公室，金总正关上袁总办公室的门，扫了我一眼，转身走开。
“俊呢？怎么还不来？”B超端起酒杯，回头看了看身后。
“我打电话给他。”
“别打了，来了。”
我一抬头，俊和霏瑜气喘吁吁的跑过来。
“什么，隆不见了？”我和B超面面相觑。
“我回宿舍就没见他，电话到现在一直打不通。”霏瑜都快哭出来了。
“回家记得把他别裤腰带上。”B超哼了一声。
我瞪了B超一眼，拿起外套：“走吧，我们去转转，兴许能碰到。你回宿舍等。”
街灯的瞳孔迷乱而昏暗，喧闹的街道渐趋沉寂，转了一圈又一圈，却始终没有看到我们要找的身影。正一筹莫展，霏瑜的短信过来：“他回来了。”
我合上电话，一种不祥的预感像一条勒在颈上的巨蟒，越来越紧……
“蓝姐！”我一把推开门。
蓝姐吓得一哆嗦，手一松，烟一掉，嗞的一声烫得她一弹，一气呵成。
我吐了吐舌头，转身就跑。
“你个兔崽子，回来！”
我左手端了杯水，右手做了个倒的动作。
“不用了。”蓝姐笑着拿起日历作势要扔。
“隆要走了？”我一把扯过椅子。
“你消息倒是灵通。刚刚我找他们两个谈过了。”
“你是说……”
“隆的情绪很激动，差点指着我的鼻子骂。”
“他知道了？谁告诉他的？”
“你记不记得我上次找你谈的时候问你的第二个问题吗？”
“霏瑜喜不喜欢我？”
“嗯。”
“你问过她了？她怎么说的？”
“我不能告诉你。”
“……”
“我只能送你四个字——急事，缓办。”
“我……”
“她跟隆五年了。你认识她多久？”
我叹了一口气，偏了偏头。
接下来的几天，我时时都在谁是告密者的揣测中如坐针毡，生怕一坐下又蹦出什么更不堪入耳的流言蜚语。众口铄金，异样的眼光好比铺天盖地的黄蜂，蛰得我抬不起头来。她还好吗？隆有没有对她怎么样？接下来，我们呢？
隆走的那晚，我惴惴不安的走上天台。
“我们做错了吗？”
“至少在他们眼里是这样。”
“我坐明天早上的飞机走。这是我跟他之间的约定。”
“我们之间的约定呢？”
“忘了吧……”
来匆匆，去匆匆，短梦无痕春又空，难随郎马踪……
盘腿坐在床上，点着一支烟。
“睡了么？”
“没。”
“有空吗？”
“明天才有。”
“……”
“洗洗睡吧，你明天要早起。”
“……来我宿舍，有东西给你看。”
我瞄了瞄睡梦中的B超和俊，张了张嘴，却始终没发出声来。
门虚掩着，灯关了。我刚扣上门，一双手从我的腋下伸过环住我的腰，丰腴的身躯传来阵阵温暖，不，是股股热浪，掀得我大汗淋漓。“想给我看什么？”不知过了多久，我转过身来。她低下头，我顺着她的视线向下望去，玲珑剔透的身材被两件黑边蕾丝包裹得错落有致，高山流水，琴瑟和鸣，翻云覆雨，落红点点……
“你是在补偿对我的言而无信吗？”冷静，冷静，冲动是魔鬼！！！
她扯过被子，捂在胸前，一手捋过垂落的长发，挽在耳后。
“有人告诉他我俩的事，那晚他喝了一宿的酒。医生说他有严重的胃溃疡，再喝会要了他的命。他不能没有我……”
我坐在床边，靠着床头，一语不发。
我娘说过，千万别跟一个连命都不要的人争。
睁开眼，天边已微微泛起了鱼肚白。她端坐在梳妆台前，一动不动。
清灯一盏灯如豆，人儿左，影儿右……
“醒了？”
“嗯……”
她走过来坐在床边，轻抚着我的脸。这一幕，三个小时后将会在另一个男人身上不止一次的重演，我不过是只冬天环尾盘坐在炉灶上享受那即将熄灭的炉火带来最后几丝温暖的猫。我鼻子一酸：“时间不早了，动身吧。”
朝霞如同我的睡意，在晨风中慢慢扩撒。回到宿舍，我一头栽倒在床上，意识似乎还系在那趟开往白云机场的大巴上，随着她的远去而渐渐模糊。一觉醒来，翻开手机，是若干个未接来电，有她的，还有一个，是小娜。
“小娜？”
“霏瑜让我帮她去整理一下房间，说有什么落下的让我交给你再给她寄过去。你要不要一起？”
“嗯，等我下。”
离愁，在我跨进房间的那一刻井喷。房间正中摆着个大纸箱，乱七八糟的堆着她的日用品。我呆呆的坐着，一言不发。小娜拎着一双拖鞋看看我：“还要么？”我摇了摇头。大概是头垂得太低，眼泪立刻像断了线的珠子，洒落一地，连个缓冲的时间都不留给我，真是丢死人。小娜一愣，轻轻的放下拖鞋，拉了张椅子坐下。不知道过了多久，我回头一看，这小妮子一个人坐那眼圈红红的抽抽咽咽。我笑着递过去一张纸巾：“你也失恋了？”她摇了摇头：“要不你先回吧，我一个人很快就弄完了。”
我提起拖鞋扔进纸箱：“没事，都扔了吧。”
弃我去者，昨日之日不可留。
乱我心者，今日之日多烦忧……
一脚把纸箱揣到门外，我拍了拍手：“走吧，请你吃晚饭。”
离别后的空虚，被这些熟悉的场景勾勒的越发突兀。小妮子一声不吭的跟在我身后，横过马路时还拽着我的衣袖，估计是怕我一时想不开，往轮子底下一躺。
“看什么看，毛病吧你！一会儿哭一会儿笑的。”小娜把啃得精光的鸡骨头往盘里一扔，咕嘟咕嘟灌了半瓶可乐。我笑着拿起啤酒瓶在嘴边晃了晃：“你小丫的喝了铁水吧，吃这么多还瘦得跟早产儿似的！”“切，喝你的猫尿吧。对了，先把帐给结了，你要喝高了我就自个儿走，俺可不会跟小邓一样擦你恶心兮兮的鞋拔子脸！”
“真的是她！”我心里一颤。
“听说我和霏瑜的事情是你小丫的给我捅出去的，是不是真的？”我捏着玻璃杯漫不经心的摇晃了几下。小妮子脸色一变，随即眼波一转，笑道：“敢情，您这是鸿门宴来的。”我故作严肃的把瓶子往桌子一放：“是不是？”她一撇嘴，别过脸：“切，自己横竖要插上一脚，羊没偷成惹了一身臊，找谁撒气儿呢这是！”
我一愣。
“没错，隆不见的那晚我是见过他。不过，不是我告诉他的！信不信由你。”
“是谁？”我猛的一抬头，复仇的念头猛的死灰复燃起来，仿佛天边的一抹日出，迫不及待的想要普照大地。
“整一人头猪脑！我都说的这么清楚了你还不明白”。她冲服务员一招手：“靓仔，再来两瓶啤酒，老青岛，冰的！”
“嘿，昨晚上你干了些什么好事别以为我不清楚。”一瓶下肚，她不怀好意的上下打量我，露着两颗小虎牙。
“我说，酒不要钱的啊！”我一脸难掩的惊讶。“我趴你床边听你说梦话来着。”
“少扯淡！老陈说了，要看到你进霏瑜宿舍，立马通知他，他要过来捉奸！”
“费那劲儿！装个摄像头不就完了！”我死死抠着桌边儿，恨不能把这几个字给刻上头。
所谓卫道士，其实也不是真心卫道，他们只是为了其他目的。一有机会，他们堕落得比一般人快得多。
“夜路走多了，总会遇到鬼。你自个儿小心了。”她又开了一瓶，给我满上。
“是老陈给捅到上头的？”我盯着她。
“他没那能耐，就算是他丢的这块石子儿，也激不起那么大水花。别问了，过段时间你自然就明白了。”
老陈是公司新品开发部经理。据说当年蓝姐和袁总落魄到一条条裤子一件件衣服翻毛票的时候，老陈的父母从微薄的工资里挤出一部分好歹没让他俩饿着。等到他俩风生水起，自然涌泉相报。如果把公司比作一报社，新品开发部就是给他开的一专栏，只要别发表什么****反社会的言论，语句还算通顺，错别字别太离谱，多少人看，有没有人看不是问题。问题是，他不遵守游戏规则，在人家头上拉屎还非得人说他的粑粑香，这次，我TM要他舔干净！
几天下来，我还真有些束手无策。这四十多岁的老鳏夫下了班不是在办公室看报纸就是关着门在宿舍看书，别说等他一人出门套个麻布袋磕掉他门牙，就是在他杯里放几颗巴豆也逮不到机会。把我郁闷得一个劲儿拖地，一天三四回的拖，蹭得比我脸还干净。这天，金总把我叫进办公室。把我元旦在长沙几天的市场调研报告往桌上一放，他摸了摸跟咱宿舍地板一样油光锃亮的头发：“小江，你们三贱客元旦的调查报告就属你的最详细，有些问题我还没考虑完全你都给我列进去了，不错。我跟上头商议，决定让你先去长沙做前期的市场开拓，你觉得怎么样？”我还没反应过来，他又从抽屉里掏出一叠钱，“我先给你垫付。”
“这个……”
“我明白你现在的处境。”金总拉上窗帘，“这也是我这时候唯一能为你做的。一，你可以避开那些风言风语；二，你要是能在长沙给我拉到单，我保证公司包括总部不会再有关于你江聆半句不中听的话。”
“放心，我绝对不会让您失望的！”我激动的有些发抖。
“什么时候动身？”
“我现在就去订票！”
那老陈怎么办？就这么算了？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