抒情宛转,语言优美,音韵和谐,艺术性较高,当时即受推崇,历来传为名篇。诗的前半写洛阳女子感伤落花之情,抒发了人生短促、红颜易老的感慨;后半写白头老翁遭遇沦落,抒发了世事变迁、富贵无常的感慨。全诗以“洛阳城东桃李花,飞来飞去落谁家”起兴,以“但看古来歌舞地,惟有黄昏鸟雀悲”总结全篇意旨。在前后的过渡中,以“寄言全盛红颜子,应怜半死白头翁”二句,点出红颜女子的未来不免是白头老翁的今日,白头老翁的往昔实即红颜女子的今天。而“年年岁岁花相似,岁岁年年人不同”更是写出了时光易逝,物是人非的感伤。此诗融会汉魏歌行、南朝近体及梁陈宫体的艺术经验,自成一种清丽婉转的风格。它还汲取乐府诗在叙事中发议论、古诗以叙事方式抒情的手法,又能巧妙交织运用各种对比,发挥对偶、用典的长处,是其艺术上的突出成就。
张若虚(约711年前后在世),扬州人,开元间与贺知章、张旭、包融并称“吴中四士”,曾任兖州兵曹。存诗两首,一首是五言排律《代答闺梦还》,一首即是著名的《春江花月夜》。
《春江花月夜》是一首长篇歌行,虽用乐府旧题,却赋予其全新的内容,表达了朦胧的情思与哲理相融合的宇宙意识。此诗题目共五个字,代表五种事物,诗歌就围绕这五个字来写,但以“月”为中心。在春、江、花、夜的陪衬下,从明月初升始,写到月下的江流、芳甸、花林、沙汀,然后集中描绘月下的思妇与游子的相思情状,最后以月落收结,把客观实境与梦境结合在一起,写得迷离惝恍,意境朦胧,形象完整,境界高妙。整首诗展现了一种即景生情,由情而理的心理流程,“春江潮水连海平,海上明月共潮生。滟滟随波千万里,何处春江无月明?”开篇伊始,就将人们带入一个广阔深邃的场景,展开一幅江潮连海、月共潮生的壮丽神秘的景象。在此情境下,诗人的思绪不断扩散开去,“江畔何人初见月,江月何年初照人?”这是对宇宙的追问,也是对人生价值的追问,表现了对有限与无限,片刻与永恒的认识。“人生代代无穷已,江月年年只相似。不知江月待何人,但见长江送流水。”这里有生命短暂的感伤,却不颓唐,潜藏着对人生的热爱。“斜月沉沉藏海雾,碣石潇湘无限路。不知乘月几人归,落月摇情满江树。”已不是传统的伤感和无奈,而是在面对无法归乡情境时的一种超脱,在情满落月,情满江树的那一刻,游子与思妇的相思之情已融为一体。此诗的题材虽是汉末以来屡见不鲜的游子思妇的离愁,但张若虚以天才的艺术构思,开拓出新的意境,表现了新的艺术情趣,使之成为千古绝唱,并确立了永不磨灭的文学史地位。这首诗曾长期湮没无闻,至明代李攀龙将其编入《古今诗删》一书,才大放光华,有“孤篇横绝全唐”之誉,闻一多也高度评价说:“这是诗中的诗,顶峰上的顶峰。”(《宫体诗的自赎》)
刘希夷、张若虚洗却了宫体诗的香艳色彩,代之以崭新的生命意识以及华美清新的意象,使诗歌呈现出清丽隽永的情感风韵。
陈子昂
一、生平思想和文学主张
陈子昂(659-702),字伯玉,生于梓州射洪(今四川射洪)一个庶族家庭。少有任侠之气,性情豪迈。青年时期折节读书。二十一岁入长安游太学,次年赴洛阳应试,落第西归,在家乡学仙隐居。文明元年(684)举进士,任秘书省正字、左拾遗。在任曾屡上谏章,谠言起码论,指斥时弊,皆未被采纳。垂拱二年(686),随乔知之北征平乱,曾至西北边陲;长寿二年(693)擢右拾遗,因被武三思陷害,以“逆党”罪名入狱。万岁通天元年(696)随建安王武攸宜征契丹,又于东北边陲,因言事不合而被降职。陈子昂胸怀壮志而报国无门,不久便愤而解职归乡。居丧期间,县令段简受武三思指使,诬陷其入狱,幽愤而死。
陈子昂受家庭、社会以及西南边疆地区复杂环境的影响,思想比较驳杂,儒、道、佛及纵横家思想在他身上都能找到踪影。他少年曾学纵横之术,任侠使气,又有服食求仙的经历,曾言:“余家世好服食,昔常饵之。”(《观荆玉篇序》)入仕后,志在建功立业而喜谈王霸之道。晚而好《易》。但终其一生,陈子昂受儒家和纵横家积极入世的思想影响最深。
初唐以来,人们一直在呼唤文学新潮的到来,当时的政治、经济及诗歌本身的发展都对变革诗风提出了迫切要求。初唐四杰虽然打破了诗坛的沉寂,不遗余力的批判“上官体”绮错婉媚的诗风,但缺少清晰而透辟的理论主张。在总结前人经验的基础上,陈子昂在《与东方左史虬修竹篇序》中明确提出了变革的主张:
文章道弊五百年矣。汉魏风骨,晋宋莫传,然而文献有可征者。仆尝暇时观齐梁间诗,彩丽竞繁,而兴寄都绝,每以咏叹。思古人,常恐逶迤颓靡,风雅不作,以耿耿也。一昨于解三处见明公《咏孤桐篇》,骨气端翔,音情顿挫,光英朗练,有金石声。遂用洗心饰视,发挥幽郁。不图正始之音,复睹于兹,可使建安作者,相视而笑。
针对晋宋以来“文章道弊”,风骨莫传的弊病,陈子昂提出要继承《诗经》“兴寄”和“汉魏风骨”,创作出内容充实健康,风格刚健遒劲的作品。他的诗歌正是对这一主张的实践。
二、诗歌创作陈子昂诗歌的代表作为《感遇》三十八首,《蓟丘览古》七首以及《登幽州台歌》。
《感遇》三十八首并非一时一地之作,有从军时之作,有任拾遗时所作,又有晚年家居所作,内容丰富,思想驳杂。这些诗风格质朴雄健,敢于揭露朝政与社会弊病,体恤民生疾苦。如“奈何穷金玉,雕刻以为尊?云构山林尽,瑶图珠翠烦。鬼工尚未可,人力安能存?”(《圣人不利己》)斥责了武氏劳民伤财,大规模地制佛像、造佛寺,鱼肉百姓的所作所为。“岂兹越乡感,忆昔楚襄王。朝云无处所,荆国亦沦亡”(《朝发宜都渚》),借楚襄王骄奢淫逸,不图国事,致使权丧国亡的史实,讽喻当时的统治者。在《圣人去已久》里,诗人慨叹以天下为公的圣人早已逝去,识用贤士的燕昭王和功成隐退的鲁仲连也无影无踪,不复可见,曲折而深刻地批判了武则天暴戾恣睢,奸佞得势,酷吏逞凶,且世人争权夺利的社会丑恶现实。《苍苍丁零塞》、《丁亥岁云暮》、《朔风吹海树》、《本为贵公子》与《朝入云中郡》五首为边塞诗,其内容或描绘边塞之荒凉,或极言征途之艰险,或慨叹“塞垣无名将”,均有力地控诉了武氏政权穷兵黩武,又不事边防,致使突厥猖狂入侵,百姓惨遭杀戮的罪行。《感遇》诗中还有一部分是感叹年华易逝、知音难遇、报国无门的作品。如第二首:“兰若生春夏,芊蔚何青青。幽独空林色,朱蕤冒紫茎。迟迟白日晚,袅袅秋风生。岁华尽摇落,芳意竟何成?”此诗以香草自喻,借香草由盛而衰来感叹理想的破灭,意境深邃,承继楚辞的传统,又有阮籍《咏怀》的精神特质。
陈子昂一生坎坷不平,从军征契丹时,因受排挤,郁郁寡欢。在登蓟北楼(即幽州台)时,有感于此地曾有过的君臣际会之事,写下《蓟丘览古》七首以及《登幽州台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