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艺术影评范文点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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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文艺片影评范文点评(3)

这种对“欲望和爱”的想象的焦虑,终于在冬天的戈壁滩上,在姜文扮演的角色的婚礼上达到了高潮。在这场戏中,流畅的剪辑、华丽的镜头运动与灯光、音效的配合,也更为炉火纯青,而造型感和运动感也使得整个画面拥有着无比的激情和速度。摄影机尽量贴近狂欢的人群,以大量摇晃的近景和特写镜头,配以强化的快速剪辑。大量镜头的快速跳切,造成了视觉上丰富的信息量冲击。而近景和特写镜头,以及在模仿舞蹈时人的视觉焦点变换的摇镜头、晃镜头,则使得影像的景深变小,舞蹈的人物充斥着画面视画框的绝大部分面积。广角镜头的大量使用,造成了一种逼视的狂想眩晕感。人物注重非专业演员,配乐十分欢快。沉醉的男男女女、热气腾腾的烤羊、欢快的舞蹈,这些群像的刻画与混乱中男女偷情的一次抚摸、醉酒后忘情的无声笑脸等非常具象的细节组合了起来,将狂想的气质变成了一次为了忘却的狂欢纪念仪式。在这场仪式之中,那些曾经死去的,或者说老去的人物纷纷以青春的反季节的面貌登场,无论是爱情,还是自由、理想,为了忘却的狂欢,努力将狂想的荒诞消弭于无形,却再次加深了狂想的印象。更有艺术效果的,还是姜文对灯火和烟火等道具的使用。自然光源的篝火的作用被加强,辅助光运用得恰到好处,既展现了强烈的火光下的明暗对比,又使得人物面部的表情栩栩如生。整场戏以黑夜的戈壁为外景,却在全景中通过或明或暗的火光,仿佛来自天外的神光,使得黑与白的对比,具有无与伦比的浪漫的亮度,并赋予了浪漫中的人物神奇的色彩,而在大量的近景和特写镜头处理中,焦距虽不稳定,但篝火巧妙地和普通人工照明光源相结合,则有效地弥补了单一光源造成的人物的面部细节的遗失,使得狂欢人物更加生动逼真。最为神来的一笔,是火车穿过山洞,将燃烧的帐篷带动,姜文从狂欢人群、小队长的母亲和客观视角三个不同镜头的角度,进行互文式的对照,并不断进行切换。当小队长的母亲在凝视着那不断变幻的火车上的自己的影子时,那点燃的毡布却在迎风飞舞,成了一个移动的自然光源,旋转着。在黑暗的天幕下,它照亮了呼喊的人群,以及惊恐而迷茫的小队长的母亲,以快速的蒙太奇镜头组接,形成了艺术张力。

在影片最后的段落,象征与隐喻的意味更浓了,而想象的气质也更浓了。先是一个空镜头,是黎明前的半黑暗的天幕,接着,一列火车驶入画框,并慢慢地停了下来。在这里,姜文使用了长焦距镜头,并注重轮廓光和背景光的使用,在画面色调上,则利用人物的移动,将黎明前的青色、黑色和太阳的红色,形成了有机的色调的融合。而在小队长的母亲下车奔跑的戏中,仰角的人物面部特写的跟镜头,与模仿人物视角的主观移镜头,不断交叉剪辑,同时,使用声画不对位凸显并放大模仿人物的心跳的拟音。最终,一簇鲜花之中,婴儿与鲜花搭配,极其鲜明生动。鲜花、婴儿,无疑是一个非常具体的隐喻,而姜文加深了鲜花的层次感、逼真性和画面亮度,并与粉嫩的婴儿形成了鲜明对比。影片最后一个镜头,小队长的母亲站在火车上,向着远方的地平线呼喊,太阳升起的自然过程也因而具有艺术化、情感化、可变的速度感。而这种升起的速度感,却由呼喊的强弱气息的变化所暗示与控制,呼喊声在一遍遍地重复之中,力度不断加大,而太阳也在一点点地跃出地平线,直到最后的一声呼喊,才一下子跳了起来,极具镜头的运动性美感。

由以上的分析,我们可以看到,姜文通过华美丰饶的影像,在浓浓的怀旧情绪中,为我们传递出了对“爱和欲望的想象”无法实现的焦虑。为什么我们在当今这个“欲望横流”的社会,姜文要去讲述那些欲望被阻断、爱情失败的故事?如果说,在改革开放初期,这些故事能够赋予我们寻找主体的反弹式激情,那么,在当今这个开放富足的社会,这个混乱的故事之所以被讲述,之所以被倾听,就有着另一个非常重要,但却听起来非常荒诞的理由。那就是,在那些混乱的想象背后,其实更为深刻地凝结了时代的现实真相,即“爱与欲望的想象”的匮乏。与禁欲的“革命”时代不同,在欲望放纵的今天,我们失去的不是爱和欲望本身,而恰恰是“想象”爱情和欲望的能力,而在这背后,则是安全感的缺失。我们只有物质化的爱情和欲望,而不能自由地选择。由此,那些画面中出现的“爱而不得”的希望呼唤,也就成为对爱情想象的焦虑过量后的产物,是对现实中爱情想象匮乏的反讽。而那些镜头中不断出现的“性意味”,也就不再是“性欲的想象”,而是“对性欲想象的焦虑”,进而传达出某种不安的情绪。正如哲学家卡伦·霍妮所说:“正像闪闪发光的不一定是金子,看起来像性欲的东西也不一定都是性欲。大部分看起来像性欲的现象,实际上都与性欲毫无关系,而不过是表现了对安全感的欲望。”〔美〕卡伦·霍妮:《我们时代的神经症人格》,贵州人民出版社1988年版,第129页。这些爱的匮乏、安全感的匮乏,在美丽的象征性镜头画面背后,在怀旧和批判的悖论之间,留给我们深深的思索。

其实,我们还可以将整部电影看做是过去对今天的一个寓言。那些混乱的狂想气质,不过是更为深刻地表现了后“革命”的第三世界国家在实现现代化的道路上,对他者和自我的“想象性”。强有力的主体需要弱势的他者,来反证自我的强大能量和理性反省的道德能力。而作为模仿强者的弱者,试图在树立主体的时候,却不得不再次重复强者的逻辑。然而,令人困惑和混乱的是,当一个事实上强大的基础不再存在,他者的力量过于强大,弱者甚至只能将“自身的历史”放置于弱势他者的位置,而把自己断裂性地想象性为强者的主体位置。于是,这种双重想象,在消费时代的符号经济刺激下,有时就会在影像画面上,表现为变本加厉的想象气质。正如一些电影对于纪实性的追求一样,纪实风格是对强者主体的理性模仿,而狂想却是对强者主体的浪漫气质的模仿,无法掩盖狂想的浪漫气质背后的伤感与忧郁,进而透露出“爱与欲望”的想象匮乏的现实,透露出人们对安全感的恐慌。也许,这正是一个拒绝意义又极度渴望意义的时代。这也是一个情欲泛滥实际上却没有情欲的时代,一个怀旧和向前都无法实现的时代。在一种后“革命”的文化语境之下,人们的表述只能在做梦与清醒的自我规训之中挣扎,更可怕的是,我们还要给这种挣扎赋予一种想象的意义价值。

太阳能否照常升起?姜文将有关希望、爱、自由、欲望的梦想留给了我们,将“想象”的光和热留给了我们,令我们久久地思索。

这篇影评从拉康的镜像学说出发,对姜文的电影《太阳照常升起》进行了全新的阐释。作者指出,这不仅是一部关于性爱、爱情,或者说欲望的隐喻的电影,更是一部有关爱情和欲望的焦虑的想象的电影,从而从文化学的视角,以此考量我们当代文化语境的一些特点。希望考生们能以这种分析来开阔视野,特别是对那些难以理解的电影。

客观地说,这篇影评的专业性比较强,更是一篇从文化哲学出发,对电影进行解读的方法论。《太阳照常升起》是一部颇具解读难度的电影,这种难度表现在它的表现主义风格,更为注重电影的视听语言本体,来传达导演对世界和历史的某种思考。这对于习惯于从电影中寻找故事的考生而言,无疑是会陷入迷惑的境地。苏珊·朗格等符号学专家指出,在某种情况下而言,我们的写作是一种有意味的形式。这种观点对于电影的本体性视听语言来说,也是同样适用的。目前,就我们艺考阶段的考生而言,还没有达到这样阐释的高度和深度,但是,适当地接触这样的电影和影评,有助于开阔我们的视野。同时,在观看电影的时候,我们不仅要关注故事、主题、人物等叙事因素,还应关注电影的本体性特征,比如一个镜头和画面的处理,其中的隐喻性质和深层次的文化含义等。

魅惑之音与伦理悲剧——浅谈牛余和电影《黑白往事》与小说原著的人性深度

从小说《姚爷》改编而来的电影《黑白往事》,具备了鲜明的新世纪艺术特征。作家牛余和创作的小说《姚爷》虽然故事发生的历史背景是在20世纪30年代,但是我们已经寻觅不到以往叙事艺术所具有的历史的、政治的、阶级的外在因素。改编后的电影《黑白往事》继承了这一叙事框架,隐没了历史的经纬,直接探入人物心灵深处,奏出一首穿越黑暗时空的魅惑天地的爱情之音。在徐徐展现的爱情悲剧中,《黑白往事》凸显了一个普遍而永恒的艺术主题——对人性的思考和追问。而在小说原著中,作者通过姚爷前半生与后半生的不同悲剧描写,尤其是在“文革”时期和20世纪90年代的遭遇,在更大意义上,呈现了对近百年乡土中国伦理变迁的审美思考,书写出人性的复杂。

一、紫箫黯然低吟,传统乡村伦理文化的悲剧

紫箫是电影《黑白往事》中的一个重要的构成元素,响彻始终,或温婉凄楚,或黯然神伤,或泣血哀吟。电影一开场就响起无边无际的箫声。秋日,姚哥双手握着紫竹洞箫专注地看着乔姐。失明的乔姐一脸痴迷,对姚哥诉说“心中飘荡的声音”:“近来,我心里常常有一种声音,一早一晚的就会飘在我耳边,可仔细一听,又没有了。每当那声音响起来,我就像看见了人们常说的太阳、月亮、青山碧水、村庄、树木,就好像看到了古人诗词里写的秋天……姚哥,你能吹出这种声音吗?”自幼天资聪颖的姚哥为乔姐吹起了《魅惑曲》。姚哥与乔姐传达心灵之音的箫声,被乔老爷听到了。深受门当户对等传统伦理文化影响的乔老爷无法接受一个穷长工与地主小姐的纯洁爱情,尽管他也是深深地疼爱着乔姐,但他还是决定拆散这对鸳鸯鸟,把乔姐远嫁邻县的年已不惑、俗称“尚神仙”的尚瞎子。在原著小说《姚爷》中,乔家的教书先生就对乔老爷说,时代已经不同了,嫁财主反不如嫁长工。但囿于旧伦理文化的乔老爷听不进去,直接铸就了女儿的爱情悲剧。

虽然五四新文化运动的女性解放思潮已经过去20多年了,但是20世纪30年代末的中国乡村社会依然生活在传统伦理文化之中。在偏僻的章县,乡村传统伦理文化势力依然有着长久的生命力,乔姐无从接受女性主义思想,也无从选择“娜拉式”的出走或逃婚的可能。接受旧伦理文化教育的乔姐无奈地接受了父亲安排的婚事。尽管结婚一年多了,生下了尚爷的儿子,但是乔姐心中一直抹不掉姚哥的影子。从电影中尚爷照全家福相片的过程中闪出的乔姐僵硬的面容,我们可以感觉到乔姐内心的凄苦。当姚哥历尽艰苦来到尚爷家,乔姐收留了他。但是,在姚哥提出要与乔姐私奔的时候,乔姐在传统伦理文化的束缚下,说尚爷是个好人,拒绝了姚哥的请求。

不仅乔姐受到旧伦理文化的束缚,就是姚哥也没有摆脱掉这种束缚。当姚哥被石块打伤、乔姐来看他的时候,乔姐情不自禁,说:“姚哥,你要是不嫌弃我嫁过人了,天黑带我走吧。”此时,已经在尚家住过一段时间的姚哥知道尚爷对乔姐不错,看到尚爷为仗义的一面,不忍心破坏他们的婚姻,无法带着乔姐出走。他以“能看着守着你,心里就踏实了”、“我的箫声看着守着你哪”,来回应乔姐的召唤,无法走出旧伦理文化的藩篱。

二、紫箫魅惑天地,穿透黑暗时空的爱情之音

电影《黑白往事》在紫竹洞箫哀婉低回的箫声中,不仅穿越了乔姐的黑暗世界,而且穿越了遥远的历史时空,向我们泣诉了一个悲哀动人的经典乡村爱情故事。正所谓“此曲只应天上有,人间哪得几回闻”!

姚哥是唯一进入盲女乔姐爱情世界的人。处于黑暗的盲人世界之中,尽管乔姐有私塾先生教授古典诗词,有父母的疼爱,但是,真正能让她的黑暗世界明亮起来的人,只有一个人——姚哥。只有在姚哥那里,乔姐才真正享受到欢乐,才能感受到太阳、月亮、青山碧水、村庄、树木。与此同时,姚哥的心中也有了爱情的涟漪。姚哥在老师的业余指导下,箫声虽然进步很快,但是,真正使姚哥的箫声出神入化、达到极高境界的只有乔姐。在乔姐的爱与期待下,姚哥吹出了美丽圣洁的《魅惑曲》,与乔姐“心中飘荡的声音”共鸣。乔姐也是唯一进入姚哥心灵世界的人。在电影《黑白往事》中,姚哥得知乔姐被迫嫁人之后,就开始了寻找乔姐、保护乔姐的路途,一个人衣衫褴褛、蓬头垢面来到尚府。起初,姚哥还想带乔姐私奔,但当他发现尚爷是个忠厚的人后,就从原先的情欲之爱转化为超越性爱之上的精神之爱。所以,姚哥决定就在这里吹箫,用无边无际的、寄托自己无限情思爱意的箫声来“看着守着”乔姐。

电影到了中秋赏月一节,姚哥和乔姐才彻底突破了旧伦理文化的束缚。与乔姐感情日渐冷淡的尚瞎子因为交游四方没有回来。在孤寂的中秋之夜,姚哥又吹起《魅惑曲》来驱散乔姐世界的黑暗。乔姐从箫声中重新感受到无比灿烂的世界,忘却了一切。姚哥在惊艳于乔姐的身体之美的同时,突破了以往的文化藩篱,从无奈的精神之爱融合为灵肉合一的、属于人世间的情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