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传记恩格斯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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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4章 充满青春活力的晚年(4)

1891年6月中旬,恩格斯收到德国党中央执行委员会寄来的、准备在这年秋天爱尔福特代表大会上讨论的党纲草案。他对这个草案并不满意,认为它虽然大大优于《哥达纲领》,基本上清除了拉萨尔派和庸俗社会主义的浓厚残渣,理论方面整个说来是立足在科学社会主义的基础上,但仍然存在严重的缺陷和错误。最主要的是,有人因害怕反社会党人法重新恢复,竟然主张在承认德国现行法律秩序下,可以通过和平方式实现党的一切要求。他们大肆宣扬“现代社会正在长入社会主义”,反对用暴力手段炸毁资本主义专制制度。恩格斯在《1891年〈爱尔福特纲领草案〉批判》中尖锐地指出:德国党内“关于旧的污秽的东西活泼、温顺、愉快而自由地‘长入’‘社会主义社会’的论调”,是一种“和和平平的社会主义”[35]。在德国这样一个存在着半专制制度的国家里,以为可以用和平宁静的方法建立共和国,甚至建立共产主义社会,完全是幻想。这种主张,“归根到底只能把党引入迷途”。[36]不过,恩格斯并不绝对排除革命和平发展的可能性,也并不认为暴力革命到处只能采取一种形式。对于议会斗争的问题,他也根据实践的经验不断加以完善。他认为普选权是工人政党可以利用的一种武器,同时又反复告诫无产阶级,决不应该为了利用普选权而放弃自己的革命权。他说:“我们的主要任务就是毫不停手地促使这种力量增长到超出政府统治制度所能支配的范围,不是要把这个日益增强的突击队在前哨战中消灭掉,而是要把它好好地保存到决战的那一天。”[37]如果统治阶级用反革命暴力对付工人阶级,那么,社会民主党就必须坚决“从议会斗争的舞台转到革命的舞台”[38]。

对于《爱尔福特纲领草案》的政治要求,恩格斯很不满意。因为《爱尔福特纲领草案》完全不敢提出在德国建立统一的民主共和国的问题。恩格斯认为,建立民主共和国的问题,对于无产阶级的革命斗争有着重大意义,“党和工人阶级只有在民主共和国这种政治形式下,才能取得统治。民主共和国甚至是无产阶级专政的特殊形式。”[39]这是因为,虽然民主共和国“丝毫没有消除资本的统治,因而也丝毫没有消除对群众的压迫和阶级斗争,但是,它必然会使这个斗争扩大、展开、明朗化和尖锐化,以致有可能满足被压迫群众的根本利益时,这种可能就必然而且只有无产阶级专政即在无产阶级领导这些群众的条件下得到实现。”[40]

《草案》中暴露出来的问题,说明机会主义在党内的影响正在增长。恩格斯及时地向工人政党敲起了警钟,指出机会主义为了眼前暂时的利益而忘记根本大计,只图一时的成就而不顾后果,为了运动的现在而牺牲运动的未来,对党的事业具有极大的危害性。

《1891年社会民主党纲领草案批判》一文,是科学社会主义的重要文献,在反对机会主义的斗争中起了重大作用。德国社会民主党领导人接受了恩格斯的部分意见,对《草案》作了一定的修改后提交广大党员讨论。后来爱尔福特代表大会通过了由考茨基和伯恩施坦提出并得到恩格斯赞同的新纲领。当新纲领通过的消息传来时,恩格斯十分高兴地写信告诉佐尔格:“这个纲领,除某些地方表述欠妥外(也只是措词含糊和过于笼统),至少在初读以后,提不出更多的意见。”[41]

19世纪末叶,机会主义思潮不仅在德国,而且在西欧各国也广为流行。因此,恩格斯在这个时期许多书信和文章中,深刻地揭露了机会主义的根源。他指出,小资产阶级分子大量涌进党内,统治阶级对工人贵族的收买,反动政府采取软硬兼施的两面政策,资产阶级社会主义的欺骗作用等等,使机会主义在工人运动内部迅速滋长起来。无论来自右的方面还是左的方面的机会主义,其思想和观点根本上都是资产阶级的。机会主义者是“披着羊皮的豺狼”[42],是资产阶级的尾巴,他们在工人运动和工人政党内部构成了一个“资产阶级阵营”[43]。马克思主义同机会主义的斗争,是一场生死的斗争。只有战胜机会主义,工人阶级及其政党才能更加团结,更加坚强,更有力量,在反对资产阶级的斗争中取得更大胜利。恩格斯对机会主义的揭露和批判,十分深刻和中肯,为反对机会主义提供了锐利的理论武器。

五、无产阶级政党怎样对待农民?

劳动农民是无产阶级的同盟军。19世纪90年代,随着资本主义向帝国主义过渡,阶级斗争日益尖锐,农民同盟军问题日益成为重要问题。为了阐明无产阶级政党的农民纲领,批判法、德两国工人党内的机会主义者在农民问题上的错误观点,恩格斯于1894年11月写成了《法德农民问题》。

马克思、恩格斯十分重视农民问题。早在19世纪50年代初,马克思在总结1848年革命经验的时候就指出,无产阶级革命如果得不到农民的合唱,它在一切农民国度中的独唱不免要变成孤鸿哀鸣。后来在总结巴黎公社革命经验时,又进一步论述了工农联盟的必要性和无产阶级对待农民的正确态度。但是,第二国际中的机会主义者,特别是法、德两国工人党内的机会主义者,违背马克思、恩格斯的教导,在农民问题上提出了错误的理论和政策。1892年9月,法国工人党在马赛代表大会上通过了一个违背社会主义原则的土地纲领;1894年9月,又在南特代表大会上对这个纲领作了补充,加深了纲领中的机会主义倾向。其主要表现是:把争取农民只看做议会选举的需要,没有从根本上认识工农联盟的重要性;无视农村居民中包含有很不相同的组成部分,笼统地提出联合农村中的“一切成分”,把富农以及一切资本主义土地经营者都联合起来;牺牲消灭生产资料私有制的原则,提出维护农民私有制,“保护自食其力的农民的小块土地”的错误主张。南特代表大会后不久,在德国社会民主党法兰克福代表大会上,巴伐利亚党的领导人福尔马尔援引法国党的《南特纲领》,主张在党的土地纲领中不仅要反映劳动农民的利益,而且要反映富农以及农村资产阶级的利益,并且散布谎言,说什么《南特纲领》“得到了弗里德里希·恩格斯的直接赞同”。

恩格斯对德、法两国工人党内机会主义者的错误主张十分不满,对福尔马尔的谎言非常愤慨。他在给德国社会民主党中央机关报《前进报》编辑部的信中写到:“我不得不声明……福尔马尔所掌握的关于我的消息是完全不可靠的。”“如果我就这个问题发表了意见的话,那么我所说的就恰好是同福尔马尔所听说的相反的东西。”[44]他指出,福尔马尔是叛徒,其农民政策甚至比小资产者的政策还右。他十分赞赏倍倍尔在代表大会上对福尔马尔机会主义观点所持的原则立场,批评李卜克内西袒护福尔马尔的错误态度。他对李卜克内西说:“如果倍倍尔正是在党代表大会把党置之不顾的时候抓住了这些问题,那么你们应当为此而感谢他。如果他把党代表大会所造成的这种难以容忍的状况看做是党内的庸俗习气日益增长的结果,这不过是他从正确的总观点出发来看这个具体问题,这一点也是值得肯定的。如果他急于进行辩论,这不过是他履行自己的重大的职责,注意使下一次党代表大会正确地解决法兰克福代表大会对之束手无策的那些刻不容缓的问题。”[45]针对李卜克内西认为福尔马尔不是叛徒的看法,恩格斯写到:“就算是这样吧。我也认为他自己不会把自己看做叛徒。但是你把一个要求无产阶级政党使拥有十至三十公顷土地上的巴伐利亚大农和中农的目前状况(这种状况的基础是剥削雇农和短工)永远不变的人叫做什么呢?无产阶级政党是专门为了使雇佣奴隶制永久不变而建立的吗?这种人可以是一个反犹太主义者,资产阶级民主主义者,巴伐利亚分立主义者,随便叫什么都可以,但是难道可以叫做社会民主党人吗?!”[46]

鉴于农民问题的重要性,恩格斯于1894年11月撰写了《法德农民问题》一文,在批判机会主义土地纲领的同时,阐明了马克思主义关于农民问题的基本原则。

《法德农民问题》全篇贯穿着这样一个真理:工农联盟是无产阶级革命胜利的重要保证。恩格斯说,除了少数工业高度发达的地区(例如英国本土和普鲁士易北河以东),“农民到处都是人口、生产和政治力量非常重要的因素。”[47]无产阶级只有争取农民作为自己的同盟军,才能取得反对资本主义斗争的胜利;同时,农民也只有在无产阶级的领导和帮助下,才能摆脱资本主义剥削,获得真正的解放。由此可见,工农联盟是符合工农两大阶级根本利益的。正在为反对资本主义统治,为夺取政权而斗争的无产阶级政党,必须到农民中去进行工作,成为农村中的力量。要揭穿资产阶级煽动农民反对无产阶级的阴谋,揭露大地主这个农民的“伪保护者”那副掩盖在羊皮下边的豺狼面孔,把广大农民团结在自己的周围,这是无产阶级政党面临的迫切任务。

农村居民不是一个统一的阶级。恩格斯根据经济地位的不同,把农村居民分为几个组成部分:大土地所有者、大农和中农、小农、农村雇工。恩格斯认为,农村雇工是工人阶级的忠实同盟者,是工人政党首先应该维护的阶层。小农是农民当中最重要的阶层。对待小农的态度,是确定对待其他阶层态度的立足点。恩格斯详细论述了小农的经济地位和政治态度,指出他们既是劳动者,又是生产资料私有者。由于资本主义的残酷剥削和压榨,他们正在不可挽回地走向灭亡。作为未来的无产者,他们本来应当乐意倾听社会主义的宣传。但是作为私有者,他们的私有观点根深蒂固,拼命抓住小块土地不放。小农的经济地位,决定了他们在政治上的冷漠态度,甚至使他们容易受到资产阶级的欺骗宣传,把工人政党看做危险的敌人。但是,这种情况不是不可克服的。作为未来的无产者,他们能够与工人阶级结成联盟。工人政党应该把工作重点放在这部分农民身上。

恩格斯严厉批判《南特纲领》关于“联合农村生产的一切成分”的谬论,指出工人政党决不能联合农村的大农和剥削短工的中农,更不应该去联合大土地所有者。社会主义是专门反对剥削雇佣劳动的。因此,工人政党不仅不应该与大土地所有者联合,也决不应该宣布自己的迫切职责是在于保护那些由于“自己受着剥削”才有时“剥削短工”的法国农民。恩格斯写道:“我坚决否认任何国家的社会主义工人政党有任务除了吸收农村无产者和小农以外,还将把中农和大农,或者甚至将大地产租佃者、资本主义畜牧主以及其他按资本主义方式经营国内土地的人,也都吸收到自己的队伍中来。”[48]工人政党内可以有来自任何社会阶级的个别人物,但绝对不需要任何代表资本家、中等资产阶级或中等农民利益的集团。

无产阶级虽然必须联合广大小农,但决不能“保护”农民的小块土地所有制。无产阶级的任务是为生产资料公共占有而斗争。工人政党决不应该为了暂时满足农民的要求,迁就农民的私有观念,而向小农作出在任何情况下都保护他们的私有财产这个明知不能兑现的诺言。必须看到,小农私有制的灭亡是不可避免的。城市中的手工业已经破产,在像伦敦这样的大城市中甚至已全然绝迹。靠自力耕种为生的小农也不能避免这种命运。而且,他们占有的小块土地,既不牢靠,也不自由。他们的生存比无产者的生存更无保障。工人政党的任务是要向农民反复阐明这样一个无可争辩的真理:“他们的处境在资本主义还统治的时候是绝对没有希望的,要保全他们那样的小块土地所有制是绝对不可能的,资本主义的大生产将把他们那无力的、过时的小生产压碎,正如火车把独轮手推车压碎一样是毫无问题的。”[4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