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现实我的追星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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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虹口足球场

1999年5月21日的傍晚,西斜的昏黄日光照在校园人来人往的甬道上。

我在东区食堂外的小店里买了一些馒头、茶叶蛋和绿茶,带着台湾寄来的那封信和地图,出了校园搭乘公交车奔赴苏州火车站。

登上火车时已暮色沉沉,车厢里亮着淡淡的日光灯灯光,车窗外的天色很快就暗了下来,时间仿佛回到了三月份,我仍然坐在那列晚归的火车里,看着一群素不相识的人聚在一起,彼此都很陌生,在我这个角落,却无人交谈。

在我身边坐着的是位老实巴交的农村人。只是静静的看着窗外,对面的一人正伏在桌子上睡觉,右边桌旁坐着的似乎都是学生,一个女生坐在靠近窗户的座位上,边上坐着个正戴着耳机听音乐的男生,靠近我的一个学生身材不错,他正看一份杂志或报纸,偶尔寂静的凝视着他处。

列车行驶过程中,我仍然没有摆脱连日以来低落的情绪,心中厌倦而疲惫,对于来日将会发生的一切毫无把握,完全不能掌控自己的命运,悲凉的心绪似乎吞噬了一切,不断的膨胀,压抑的令人喘不过气来。

多年以来,爱没有给我带来想要的温暖,而是成为了痛苦的源泉,但这种强烈的爱意最初正是由我一手创造,当爱变成梦魇时,我犹如坠入了罪恶深重的幻界,各种记忆的片断和挣扎的欲望在内心左冲右突,近乎一种惩罚,令人疯狂而又无从解脱,记忆宛若狂风野马,撕裂所有希望。

火车到站以后,北面就是中兴路,在地图上看起来还算是条大路,但到了以后才发现那里的环境似乎还处于八十年代,公路并不宽阔,沿街基本都是平房,中间夹杂着很多小杂货店,民房的木门常常敞开着,里面是个窄小的客厅,周围摆满了陈旧的家具,昏黄的白炽灯灯光洒落其上,灰暗和而陈旧,招待客人和平时吃饭大约都是在这个房间里。

这里的人们没有太多表情,似乎被压抑的生活耗尽了精力,外面的公路铺着黑色的柏油路面,映着各种光怪陆离的灯光。

我几乎带着怜悯的情绪去看这一幕,这难道就是上海么?和乡村又有多大区别呢?

他们似乎并没有生活在这个时代,都市繁华背后总是有这些无法遮掩的真实生活,即使后来到了南京路,这种印象也是有增无减,上海并不像传说中的那么辉煌,在很多地方仍然充满了衰败而凄凉的气氛。

沿着公路往东走,每隔一段距离就会看到一条狭窄而黑暗的小巷,我在巷口寻找着路牌上的地名,然后在地图上不停的核对,以确定自己所在的位置。

当转入东北面的一条公路后,路面开始变得宽阔起来,两边不再有林立的民房,路上行人寥落,只有一些卡车在橙色的路灯下偶尔驶过。

我一个人在荒凉的路上行走,没走几公里就已远远看到虹口足球场弧形看台高大的轮廓。

来到足球场外时,这里灯光炫目,到处是粉红色的霓虹灯,车辆和行人来去匆匆,边上海味馆的玻璃墙后面许多人在对饮交谈,走过海味馆的放满海生动物的水箱,有不少人在那里观看,气氛很好。

大门两侧拉着一条横幅,上面写着“99×××和平季节演唱会”,子敏的歌声正从足球场内遥遥传来,彩色的光柱从足球场上方的夜空中弥漫开来,炫目的光辉和嘹亮的歌声在身边动荡。

我曾经无数次渴望能够参加她的演唱会,真正身临其境时,如坠梦中的虚幻感犹如海涛般阵阵袭来。

我走到正对着大门的入口处,看得见里面的灯光,那些歌声越来越清晰,入口处有几个人坐在那守着,我绕着看台的外围走,来到另一个入口时,墙上贴着“记者入口”的字样,门口驻着保安,记者进去还得看一下证件才行。

我走过去对那两个保安说:“我身上有封×××给我的信,她让我来上海,请问哪里才能见到她?”

那两个人似乎不太相信,用狐疑的目光看着我,让我重新说一遍。

于是我又说了一遍,他们仍不相信,叫我把信拿出来,无奈之下我取出信件给他看,他接过去大略一看,不得不信,将信给我之后,让我到108工作组去。

我问明了方向,就向这个工作组走去。

走进底楼的入口之后,有个门口挂着虹口足球场行政办公室的牌子,里面有许多房间,右边的过道中不时有人走过来,从我身边经过,对我并不怎么在意。我径直走入大门敞开着的房间,恰好就是108。

其实后来发现左边的几个房间正是子敏用来化妆的后台工作室。当时如果走进去,子敏也许正在里面,然而现实可能是我和她刚好隔着一堵墙,只是这堵墙并不局限于彼时彼地,而是今生今世。

彩排现场

108房间里亮着雪白的日光灯灯光,中间是几张并在一起的写字桌,上面铺满了各种乱七八糟的东西,电话、日程表、笔、签字纸以及各种资料。

四周放着几张椅子。大门的左侧放着一张双人沙发,右边是堆着的桌椅、矿泉水箱子,边上还有张写字桌。

好几个人围着中间最大的那张桌子坐着聊天,看我进去,目光齐刷刷的投射过来。

我走到离我最近的那人(A)身边,依旧告诉他子敏让我来上海,如何才能找到她,他接过信看了以后让我坐在那里等待,也没特别刁难我。

我坐在那里看周围的人忙着打电话、搬箱子,我将自己的物品放在左上,有人拿着那封信在看,有人则拿着上海地图翻着。

我则看着桌上的那些资料,在一张纸上看到一个子敏的签名,也不知道是不是她写的。

日程表上的日程排的很满,5月20日,她抵达上海,何时坐车,住在哪个酒店,晚上彩排、吃晚饭、睡觉,第二天早饭、午饭、彩排,周而复始。

由于我看到日程表上提到她将会下榻在南新雅大酒店,怕自己在这里无法遇到她,或者没说上话,就多留了个心眼,为下一步的计划早作打算,询问那里的工作人员这个酒店位于何处,他们并不隐瞒,说酒店就在南京西路上。

除此之外,日程表上还写着演出前给她吃白米饭,不久前我从新闻里得知她这次到上海开演唱会,酬劳是41万,看着这条日程时就在想,她为什么不吃的好一些呢?

回去看到报纸上写到她每日只吃台湾的海苔酱加白米饭,也想起以前了解到她有吃素的习惯,可能是刻意想要吃的少一些,但我并不很支持她的这个习惯。

前些年她说有机会要去修行,对婚姻也抱着可有可无的态度,我有时简直有点疑心她不会就这样过一辈子吧,然而她这么做我又不免窃喜起来,至少还可以自欺多年。

至于她的恋爱观,最初我是深信不疑的,但听了CC的解释后,让我一度在现实和梦想之间挣扎的很厉害,虽然最后还是会继续下去,但毕竟有些一些怀疑。

我在那里枯坐时,那里的工作人员看我消瘦的样子,问我饿不饿,有没有吃过晚饭,他们还有多余的盒饭,我虽然在傍晚吃过几个包子,但到那时早已饥肠辘辘,于是没有推辞,道谢之后吃起了盒饭。

不久,前方高处打开的窗户里有时会翻下一个人来,听口气也是工作人员,说里面歌迷很多,其他人接茬说赶掉一批又来一批真是烦。

我当时不禁暗思,明星拥有歌迷正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只是我有太多奢求,也许反而不如他们纯粹。

虽然我依然坐在那里,但已在留意窗外的动静,侧耳细听远处子敏的歌声,这种诱惑是无法抵御的。

我终于缓缓的站起来,走向那个窗口,向外面凝视了一阵,双手撑住窗沿,十分轻松的翻出窗去。

窗外是一条长长的过道,上面是球场的围栏,地势要比这条过道高,左边的过道通向一条刚刚新建的楼梯,楼梯上方就是灯光迷离的舞台,那时差不多9点多,我正在走向有生以来梦寐以求的地方,却怀着十分平静的心情,完全不如想像中那么激动。

那时子敏并不在舞台上,而是嘉宾上场演出,刚上去就听到一段林隆璇的钢琴独奏,过了一阵他开始演唱,周围淡黄色的雾气弥漫开来,营造着梦幻般的气氛。

林穿了件淡黄的西服,和数年前音乐电视中看起来没有多大差别。

舞台前面是一大块草坪,绿油油的,看上去并不大,四周都是看台,上面布满了红色的座椅,远处的入口那边,铁帘门外围着不少人,也许其中也有不少铁杆歌迷。

近处草坪上的记者忙着拍照,后面的看台上也坐着一些歌迷,人不多,我不知他们是通过什么方法来到彩排现场,如果是凭关系的话,那还不如我这封信珍贵。

在我左边站着一位穿黄色西服的青年人,一直没有走动,身高和我类似,头发剃的很短,手里拿根香烟来回甩动,看起来颇有一些社会习气。

我敏感的意识到他和子敏似乎有点关系,开始怀疑是子敏的男朋友,但很快否定了这种想法,她不太可能选择这类人,但一时也无法猜到是什么关系。

直至后来子敏在舞台上说要找个观众朋友一起唱,他匆忙登台,我才恍然大悟。

不出我的所料,他唱的并不理想。

正式演出后我问那里的工作人员和子敏一起唱歌的是谁,她撇了我一眼,对我说你问这干什么?无奈之下我只能回答说只是随便问问。

后来周围又有其他的工作人员问起,她才压低声音说了一句,我听得不是很清楚,仿佛是某人的公子,有一定背景,显然是主办单位强加上去的,这也让我意识到有权势者见她一面多少容易,他们不需要等待太久,也不会那么痛苦,当然也不会像我那么珍惜。

难得子敏有个好脾气,什么都可以忍,但从另一方面看,人生永远苦多于甜,为了活着,就要忍受各种痛苦,这种痛苦会颠覆很多原有的想法,仿佛正在努力绞杀那个天真单纯的自己,并不是每一个人的这一部分都能从这种挣扎中活下来,多年以后锐气磨尽,遍体鳞伤,你还会是最初的那个你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