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乎一个帝王登基,总得遇上一些好的或不好的事件。
乾欣初年,北方回鹘南下进犯,屡犯我大雍边境,朝堂惊恐。本欲派定远侯李承桓带兵北上,可李承桓却以身缠恶疾,不得带兵而隐辞。指定镇国将军胡定带兵,可其却以其母刚硷土,要守孝三年为由,辞官于归。这两人乃为恭、顺两派之人,自当不会领命。无法,鹤云兄不得不请缨出征,亲自麾军北上,镇守边防。
乾欣元年二月,江鹤云率兵北上。
站于城楼,遥望着那浩浩荡荡的银色光芒如长龙蜿蜒盘旋于京都长安街头。我什么也看不清,只知道那马背上的耀眼的银色光芒是鹤云兄。不知此去又不知要何时方可回了。当年于城头相送的情景,历历在目,清晰可见,宛若昨日之事。
可如今此番相送,却只能愿望其影,我与他终究是生疏了呀。眼中流入出淡淡的忧伤,苦涩一笑,该是侍候要放弃了。
“想不想一条银龙?”我看着那远去的军队,笑问道。
“姑娘该回去了。”翠茵未回,只是轻声道。
看来语远处一眼,点了点头,含笑转身,去看到不远处伫立着一人,静静地远望着产干街头。我看到她眼中含着的无法言语的落寞与孤寂,阳光包围着她,散发着淡淡的悲愁。
“安平公主。”我靠近她,柔声唤道。
她微微收回心魂,淡淡的向我施礼道:“皇婶。”
“怎么,舍不得了吗?”我笑看着道,“虽然这里看的远,但还是亲自相送较好呢。”
她目光呆滞的看着前方,嘴角溢出淡淡的苦涩笑意。
“不会是怕相送两依依,所以不敢前去吧?”继续说笑着。
“皇婶,”她看着前方渐行渐远之人,开口低低说道,“若我告诉您江鹤云根本不在乎我,您会相信么?”
“啊?”我错愕的看着她,她眼角那种化不开的哀愁直向我刺来。
本是一个明朗欢乐的女子,何时也披上了一层哀愁的薄衫。
“皇婶信不信自成婚以来,我同他相见之时不到十个时辰呢?”
“怎会如此?”我错愕不已,“不可能,不可能,公主说笑了吧。”无论如何我也是不会信的,毕竟她们成婚前那么的快乐。
“原来我错了,我以为只要我与他在一起,他自然会接受我的。”会看着我,眼角溢出晶莹剔透的泪珠,于阳光下闪闪发光着,“原来这一切只是我的一厢情愿呵。”
我惊慌失措了起来,却不知该如何安慰于她,只得将她轻搂于怀中,轻抚摸着她的头。
“皇婶,”她嘤嘤的哭了起来,“如果他从一开始就不打算接受我,为何他不一直反对拖延下去呢,为何,为何要答应领旨呢。”
“知道吗?皇婶。他心里其实一直身藏着一个女人。”声音颤颤悠悠的传入我耳中。
怎会如此,看着怀中的女子,难道我错了:“公主多心了,可能是因为江将军太过繁忙了,无暇顾及公主殿下公主方会作如是猜想吧。据我所知,江将军可是正人君子,一直未于任何女子往来呢,怎会有心上之人呢?”
她一把推开了我,含泪道:“怎没有了。成婚那日他喝的酩酊大醉,口中一直呼着‘五妹’一直问着‘为什么要如此待我’。那皇婶,您告诉我,告诉我那个五妹到底是不是他的心上之人,既然连大婚之日也不愿将她忘怀。但没关系,”她以手背倔强的摸去眼角之泪,“我有的是时间,慢慢侯着吧,我就不信我不能让他筑入他的心巢。”
“公主……”我不禁有些担忧起来,她这神情,当真让人恐慌呀。
“可我错了,皇婶。”她泪又涌了出来,“他根本从未正眼看过我,他根本不在乎我。无论我如何千方百计的讨好他,他就是不理应我。那女人已占满了他的心湖,我如何入住的进。”
“公主殿下……”
“皇婶知晓那人是谁吗?我见过的,相信皇婶也不陌生才是。”她苦涩的笑了起来,泪如泉涌。
心咯噔一下,看着安平公主,轻声道:“公主……”
“何苦如此待我。”她低低的笑道,“不过那女人也已成亲了,所以,所以他是不能同那女人在一起的,不可能的,他也只能同我一般遥遥相望。呵呵呵……”
“公主……”
她摇着头,转身向城楼下行去,脚步凌乱,口中喃喃着:“何苦如此,何苦如此……”
“姑娘,安平公主似乎……”翠茵于旁说道。
狠戾的看了翠茵一眼:“当做什么也未看到过。”
“是的,姑娘。”
“信送了出去吧?”我开口道。
翠茵点了点头:“是的。”
“那走吧。”颔首淡然道。高城之上,俯仰宇内,睥睨万物,但留下的只有无尽的孤寂。
皇宫,这个时时处处充斥着计算的地方,回荡着的是太多的怨灵。再次踏足,却已宛若隔世。春日里的阳光分外的柔和,可于这太极宫中,留下的只是阴晦的光线。任他姹紫嫣红,百花齐放,任他春光纷繁,百虫争鸣,这里有的只是孤寂,不是外在的热闹。
“皇婶——”活跃的身子直向我飞奔而来,一把抱住我。
低头含笑的看着这个身子已达沃胸口的孩子,轻轻地扣正他的身子,道:“陛下,您可是一国之君,如此有失礼数。日后万可不可如此了。”
他乖巧的点了点头道:“知道了,皇婶。”
或许孩子当真是乐天纯明的,刚说过的话片刻之后就被抛至脑后了:“皇婶,我给你一个好东西吧,可好看了。”说完就蹦蹦跳跳的向他的案牍上的书卷中抽出一个透明的案条,再满心欢喜的将此双手递于我。
无奈的看了他一眼,毕竟是个孩子,我不可强求太多了。接过案条,满是讶异的看着。
这本只是一个普通的琉璃案条,可令我讶异的是这琉璃中镶嵌的图案与字迹。正反两面的皆不一样,且不会套映出来。正面若隐若现的刻画着一个腰身婀娜的女子,衣襟翻飞,唇角似微含着笑意,背靠苍松,宁静的看向远方。一行蝇头小楷于旁斜斜的洒落下来:风吹仙袂飘飘举,犹似霓裳羽衣舞。背面镌刻的是一女子横卧江波,逐流而放,江波清灵,似有牡丹于其上。一旁书写:上穷碧落下黄泉,两处茫茫皆不见。
这几句诗皆为出自香山居士的《长恨歌》,只是不知此为何人所作,竟然如此厉害。
“我说是好吧,这可是我无意于书阁的暗盒中发现的呢,上面布满了好厚的一层灰呢。”小皇帝显耀这,“皇婶,这个东西送给您吧。”
轻轻的触摸着这琉璃案条,恭谨的跪拜下去,轻柔的开口道:“那妾身在次谢过陛下龙恩,吾皇万岁万万岁。”
“皇婶,不用如此多礼的。”一双小手伸了过来,托着我,要将我扶起来,“我也是看着案条中的人好像皇婶才会起意给皇婶的。”
“像我?”震惊的看着手中之物,终于知晓为何心中会如此震撼了,只是不知这案条中女子究竟为谁。
“皇婶,皇婶您怎么了。”小皇帝惊慌的扯着我的衣袖,唤道。
看着他,脸上漾起笑意,摇着头道:“没事,陛下不要担忧。”
刚想问他课业之事,谁知此时惠妃,不,因该说是西宫太后走了进来。
“陛下还未研习吗?”清灵灵的声音于后响起。
“朕叩见母后。”刚还是一派天真纯明的样子,此刻却已是稳重威严了。
我微微错愕了下,随后迎身跪拜:“娉婷叩见太后千岁千千岁。”
“免礼,起来吧,王妃。”她俯身迎我笑道,“王妃见本宫自不用如此多礼。”她虽如此对我说着,但我可以感觉到她对我的防备。
“谢太后恩典。”淡含着笑,侧身伫立于一旁。
“陛下,该温习功课了。等下汝舅便将前来检验课业。”她低声下气的对小皇帝说道。
舒焕要来了,看来他已开始插手操控干预皇帝之事了,动作还真是快呀,只是兄长为何不告知于我,难不成他并未发现?
含着笑,看向一脸防备我的西宫太后道:“娉婷叩退。”浅浅行礼,向外退了出去。
小皇帝看着我挣扎了下,不舍得看着我退出去。有气无力地走到案牍旁,跪坐下去。
“馨韵?”
刚走出太极殿,便迎面迎上了急匆匆而来的舒焕,一身紫色朝服,玉牍于手。
“舒大人。”生疏的躬身施礼道。
“你好吗?”他心中的落寞一闪而过,眉宇间隐去苦涩,淡笑道,“许久未见了。”
浅笑的看着他,颔首生疏而有不失礼数道:“尚好,谢大人关怀。”
“好就好,好就好。”说来说去,口中溢出的只是这几字。
“若无他事,妾身便先行告退了。”再次施礼,从旁镇定的走了过去。
时至今日,怎变成如此了。生疏的似未曾有过交集般。罢了罢了,放弃吧。他已有妻室,而你也有自己的家人,在绞缠不放,于谁皆为不利的。可心为何还会痛,心中竟然会泛出无尽的苦涩之意。浅浅泪光溢出,前方已开始模糊了起来。我要兄长,只要在他身边,我就可以心平气和了起来了。对,找兄长去。脚步随着加快了许多。兄长,那个无欲无求之人呀,满堂春色也无他来的温馨。
怀抱天麟,不停的哄着这个哭闹个不停的孩子。以前多乖巧呀,哪像现在。唉,我当真是一个头两个大了。
“翠茵,奶娘在哪?叫她过来。”烦心不已的对这一旁的翠茵道。
“姑娘。”翠茵无奈的摇了摇头,从我怀中抱过天麟,一边哄着他,一边对我抱怨道,“这天底下也只有姑娘如此为娘的了,自己孩儿一哭闹,便就要丢于奶娘。奴婢终于知晓小王爷为何会如此哭闹不停了。”摇头叹着气。
“翠茵——”我佯怒道,“我看是我太放纵于你了,如此无大无小,竟然也敢指责我了。”
“王妃,奴婢看您就是太放纵翠茵了。”红儿端着果品走进凉亭,含笑道,“是该时候训斥下她了。”轻轻的放下托盘,看着我。
“不过,王妃是否是又想要奶娘带小王爷走呀,因为小王爷闹腾了吧。”她一幅鬼机灵的样子,“这就是王妃您的不对了,也难怪翠茵会如此责备王妃了。”
“好呀,敢情你也拐着弯指责我呢,你们两个还真是好样的。”笑摇着头道。
“何事如此热闹呀。”一个温润的声音于外响起,“老远就闻你们的笑意了。”
“王爷。”因为此人的到来,本是热闹的场面因他的到来而冷场了下来。
“我来的好像不是时候呀,啊?”他迈步近来,笑道。
“麟儿怎哭了呀,来,父亲抱抱。”他伸手从翠茵手中抱过孩子,逗弄着。
使了下眼色,红儿二人便躬身退了下去。站立起来,笑看着恭亲王,问道,“王爷何事如此开心,看来是遇上喜事了吧。”
他笑了笑,抱着天麟于石墩上坐了下来,欢喜得从一只袖扣紧中掏出一支晶莹剔透的羊脂玉镯,里透着缕缕殷红,于光线下泛着耀眼的七彩光芒。
“王爷这是?”含笑问道。
他笑了笑,道:“伸手过来。”
他当真是厉害,竟然一边可以抱着孩子,一边帮我带上玉镯。
“怎么样?”他笑看着我。
错愕的看着他,不解的问道:“王爷为何……”
“许久未送礼物于你了,今偶见这玉镯,觉得它于你胜配,所以便买下送于你了。”
看着他满眼的笑意,含笑的伸手环搂着他的脖颈,半似撒娇道:“谢夫君。”心中溢出的却是淡淡的冷意,静静地等待着他接下来的目的。一个小小的礼物便要收买我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