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开什么国际玩笑!你怎么会在这儿
再睁眼已过凌晨,犹如一道电流般迅疾的刺痛感侵入脾脏,在赵亮体内游走。一桶混合着甜腻气味的臭水泼在身上,溅起的水花成功跃进他的鼻腔,像利器一般划过滑软的黏膜,几乎要了他的命。他根本看不出置身何地,两架硕大的高压氙灯直射向他,迫使赵亮回想起记忆胶片中最后的一幅画面:他被一辆汉兰达别在街角处后,那两辆雷克萨斯顺势围过来。车内迅速爬进一个人,一只苍劲有力的糙手如同铁叉一样从身后扣住自己。快要窒息前他试图反抗,却意外发现那只铁叉居然没有食指,在惊讶中他靠进那人怀里,失去了意识。
“你们都是什么人?”昏暗的屋子里黑影绰绰,这些面色紧绷的人都穿着统一款式的黑色夹克和浅色衬衫。离他最近站着一个留着寸头的男人,一副瘦高的身板儿笔挺条直,嘴唇四周留了一圈浓密扎眼的胡须,让人第一眼看过去就能锁定焦点。他攥着还在淌水的铁桶,那只缺掉一根食指的铁叉又将赵亮拽回他只在电影里才能看到的劫持画面。
“是汽油?”这些人也没要求他干什么,都跟雕塑一样立在那里,好像在等待某种口令。赵亮又纠结了,他不知是该表现出《甲方乙方》里胖厨子那种“打死我也不说”的大义凛然,还是像《鬼子来了》里演的那样,赶紧跪下狂喊“大哥大嫂过年好,你是我的爷,我是你的儿。”似乎还是后者比较靠谱,可他完全被绑死在椅子上,想跪也跪不下来。扫一眼周遭,发现这里是某城乡结合部的一处废旧仓库,冷硬的水泥地透出一股股阴气往骨子里钻,铁栅栏窗被硬纸壳勉强遮住,旧墙皮跟站在他面前的这个糙爷们儿一样,难看得掉渣儿。
不多久,斜侧面那道生满暗褐色铁锈的大门被用力推开,果不其然,走进来的人是程震。赵亮自以为是地笑了一声,他倒真想见识见识这个人的真身,只是面前那个怪手男鬼眼慑心,令他牙关都在难以遏制地发颤。
“我以为你是多高明的一人,结果折腾半天玩儿的还不是老一套。”程震出现的那一刻他竟然有点踏实了,可能他们都对彼此感兴趣,万一是别人,他心里反而没底了,“咱能心平气和地好好谈吗?这不该是你的路子。说到底,放高利贷的还是离不了这些下三烂。”
程震看上去根本没心情跟他斗嘴,始终紧咬牙关瞪着赵亮,一身黑白色花纹衬衣外套了件深色针织棉衫,在顶灯的照射下身影被拉得很长。走近时确实吓人,白天那个程震和现在完全不是一个人,赵亮把头仰得老高,才看清楚他其实捏死自己的心都有。
“多谢你抬举,谁想赚一辈子刀口钱?我们就像吃剩下的鱼刺,恶心又扎人,干不了两年早晚被人一脚踢走。”他叹了一口气,扯了把椅子坐下,“所以这次我能不能翻身,就都看你了。不过你确实不好搞,害得我在这个鬼地方加班。平常这时我跟孙丽都躺下了,可现在我已经联系不到她了。”程震示意怪手男给赵亮松绑,但眼睛始终像X射线般透视着赵亮的五脏六腑,赵亮没敢吭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