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便，我反正要去医院守夜，你要来顺便带点晚饭过来。”
“我！我……好吧……”她憋着一口气挂掉电话，“这什么事儿啊！”
当她带着满满一书包晚饭和零食来到病房时，眼前的景象几乎令她崩溃。宝贝女儿正躲在白色的被子里一动不动，陈天朗不在，尚德龙、关帅竟然窝在床边吃着萍萍的病号饭，他们一边聊着，嘴里一边发出令人恶心的吧唧声，关帅坐在陈萍枕边竟然还使劲儿地颠腾，铁勺敲碰饭盒交织出的节奏瞬间就把孙丽的怒火勾起来了。
“姓陈的！你从小要饭长大的？女儿的病号饭也抢着吃！”她这一叫就像突然炸开的爆竹，把整屋人都吓着了，他们错愕地看着这个女人，唯独女儿在被窝里一点反应也没有，她更激动了。
“都滚出去，把姓陈的给我叫进来！”
“嫂子，你误会了，我们一直跟这儿看着萍萍，刚才陈哥说省点钱，就在这儿凑合一顿吧。他特意到外面给萍萍买吃的去了。”尚德龙还在狡辩，孙丽最看不得他这副傻精傻精的德行。
“出去。”孙丽要动手了，关帅一点头，直接窜出了病房。
“嫂子那我们走了。”尚德龙坚持吃完最后一口，一抹嘴也跟着出去了。
“萍萍，萍萍起来了，妈妈来了。”她轻拍着女儿的床被，特别想先看上一眼。
“老头儿，我家老头儿呢？”陈萍娇弱的声音将她心口刺得生疼，女儿带着羞怯和惧怕的生分感，左顾右盼，有意无意中和孙丽保持着距离。仿佛在她心中，妈妈还远没有刚才那两个蹭吃蹭喝的怪叔叔亲近。
陈天朗空着手进来了，他故作关切的样子孙丽看都不看，她怕自己忍不住一巴掌扇过去。
“这么快就来了，关帅他们被你骂走了？人家来帮忙，怎么着也是自己兄弟，给点儿面子吧，那个护工不管用，你把给她的钱省下来给我就行了。”
“你干什么去了？”孙丽守着女儿，寸步不离，“又去买彩票了？今天中了几百？”
众目睽睽之下，陈天朗不好发作，脸色跟个胖茄子似的呈现出一种亏心的暗紫色。她拽着他油腻的袖口，两人一起走到楼门口，同时点起了各自的烟。看着老陈潇洒地吐了一口烟圈，孙丽忍不住笑了起来，她想起当年这还是自己教了他一整天才学会的。
“简短地说吧，找赵亮麻烦的人，叫程震。”
“我知道，我让人摸了他的底细，还没查到。”
“他和你根本不在一条路上，你当然查不到。”孙丽不屑地说。
“那又怎么样？钱不都还上了吗？”
“钱是了了，但事儿还没完，那浑蛋现在是我男人。他知道我拿钱给赵亮，这笔账早晚得跟我算。”孙丽看了他一眼，想知道老陈是什么反应。
“哦。”他没有回避她的眼神，“那这笔账你说怎么个算法？”
“他不让我和萍萍在一起，那就鱼死网破呗，我跟丫死磕，而且赵亮这事儿我管到底了。”
“那你找我干什么？我也不让你和萍萍在一起。”
“那就我们三个人在一起，我跟你们过。”她直愣愣地看着陈天朗，已经把话说得再明白不过了。
“行了，你回去吧！”
“你他妈还是男人吗？”孙丽被他推了一把，她恼怒地回推了他一下。
“你回去吧，没你事儿了，也不会有赵亮什么事儿。从现在起，就是我和那个程震之间的账要算了。”
“你有病吧，你连他是谁都不知道，不吹牛皮你能死吗？”
“但是你给我记住，女儿是我的，我们才是亲人，你是外人。程震的事儿过去了，你立马给我滚蛋。”陈天朗的眼神中流露出最原始最不经掩盖的凶光。这一刻，她不确定面前这个男人是否真能像现在表现出的那样靠得住，但至少她终于有了一个可以依靠的力量，而这股力量是那么熟悉和可信。
“我不回去了，我跟我女儿在一起。”她有些撒娇地说。
“你没看出来你女儿特烦你吗？”
“那是因为你从中作梗！”
“真烦人，弄晚饭去！”
“尚德龙不是说你们都买好了吗？”
“他不那么说你真能抽死他！”
“你们这帮畜牲就会耍嘴皮子，没一个动真格的！”
“你说你一老娘们儿，说话怎么那么浑蛋！”
赵亮整个下午都在街上游荡，霍晶晶有可能去的地方他全找遍了，除了世贸天阶、大悦城这样的购物商圈外，他再也想不出其他场所，这时候他才发现自己不够了解妻子。孙丽的警告像一盆碎冰碴儿浇灭了他刚鼓起的自信。沿途经过的公交站上堆满了麦穗一样繁密的上班族，每一颗穗芽儿都写满了焦躁，他们各有各的故事，赵亮幻想自己并不是最倒霉的那一个。
把车开到他最熟悉的琉璃厂一带，南新华街，他停下来反复地想孙丽叮嘱的话，不知程震是否真的那么可怕，或许一切就这么结束了也说不定。路边一个很时髦的母亲怀抱着小闺女走进胡同口，孩子穿着淡黄色花边衬衣，非常漂亮，始终朝他张望着，他冲她使劲笑了一下。如果自己的孩子能生下来，大约也这么大了。
后面有辆黑色雷克萨斯看着很熟悉，才想起来跟着自己一路了，赵亮有些好奇地回头看了看，它却可疑地开走了。忽然间赵亮发现迎面又有一辆同款车朝自己快速驶来，他本能地将车倒进胡同里。对方开过去后他又重新回到路面，他看到两辆车掉头同时向自己开过来。赵亮刹那间急打方向盘，朝另一方向猛踩油门。
后面的车子势在必得，而且和几天前来胖子那帮菜鸟比起来，完全不是一回事儿。从一开始赵亮就明白，照这个追法，自己被逮住是早晚的事，他只是想尽可能地拖时间，耗到一个更有利于自己的地方。
可惜他失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