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梯怎么走?”他故作淡定地问。
“先生,白总办公室在三十六层,您按这个按钮,显示哪个字母,您就在哪个字母下的电梯……”
“我知道,本想多活动一下而已。”赵亮打断保安的提示,快步移到C字母的电梯口前。
赵亮非常惊诧,因为他感觉走进了一个空灵虚无的时空里,通透的钢化玻璃和倾斜的木质悬梁,仿佛使他飘浮起来。斜侧面的百叶窗和嵌入脚下的地灯,将朝北的空间映照出鱼鳞般的光,随意站在哪个角落,整层办公室的内部结构都可以一览无余。
入口处内侧是两名笑容可掬的女助理,并未向他询问情况,赵亮径直朝她们指引的方向走过去。白也庭的办公室在这个空间的又一层玻璃屋之上,踏着弧度充盈的银色不锈钢楼梯,他被带上一个弯曲的入口坡道。赵亮越走越心慌,最终他看到白也庭坐在那间一尘不染的会客厅里,但更令他发呆的是他身后那片圆形水池阳台。强烈的光线对比令这个白面书生难以接近,他的表情比起上次要正式许多,手头上翻看着厚厚一叠文件,这样的情景是赵亮之前打破头也想象不到的,他完全愣住了。
“哥,你坐,别拘着。”他叫得可真亲,用自己纤细的手指向身边一划,好像在玩iPad一样,将紧张的赵亮引入他对面的浅白色皮质沙发上,“你不用这么看着我吧,我喜欢透视一切的感觉,瞎玩,这一层是我仿效PhilipJohnson的设计灵感,他的导师MiesvanderRohe,是德国亚琛人,我在莱茵河北的威斯特法伦州游访时看过他的设计,然后就被征服了。”白也庭得意地笑了一下,好像只有在谈到建筑设计时,他的状态才能得以舒展,这时赵亮也趁机松了一口气。
“你这儿不错。”赵亮装作对白也庭的作品很有鉴赏力,只是那口气听上去就像在评价一家隔壁烤串馆里的烤腰子。
“赵叔同意你过来帮我?”白也庭试探了他一句,赵亮不敢想如果他知道那对昂贵的奢侈表已经被他卖掉,会作何感想,“你最近回老厂看过了吗?当年那可是我们探险的地方。”
赵亮继续故作沉稳老练,没搭话。
“你也都看到了,这里一堆事,我有点无从下手。”白也庭摆弄着手上的文件,又回到刚见面时纠结的样子,“我爸那间老厂的财务报表我看了,主营业务利润几乎都是做出来的,资产周转率极低,流动资金接近于无,产能根本上不去。这么多年,其实老厂的机制转换并不彻底,被借壳上市后,始终都在扮演一个蓄水池,利润从它这里过一道,然后被抽走分钱,而且厂内股权和经营权过于复杂,空顶着一个上市招牌和整天挂在嘴边的各种荣誉称号。”
“那不是挺好的吗?国家管吃管喝就行。”这次赵亮虽然表现得很郑重,但他的口气依旧像在评价烤腰子。他也听说过,当年老厂改制后引进过国外的发动机技术,但由于体制和市场等因素所致,生产规模小,零部件配套体系各自为政,更难形成与车企的同步产品开发,以至于流失了十几亿的资产,一度濒临破产。到现在还杯弓蛇影,也就捣鼓点减振器、离合器压盘、汽车油缸这样的汽配件,对外资和股权合作想都不敢想。尤其如今在整车国产化背后,市场上多数零部件的供应标准却只能按跨国公司设定的推进,□□技术只停留在国外制造商与其选定的供应商层面,合资公司还要支付模具开发费用。所以在大多数车企里,中方股东的利润仅是代工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