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这是我爸扛了一辈子的心结，可是以老厂目前的状况，我的外资合伙人最怕这种政策限制多的夕阳工厂，好在它深厚的历史和信誉是最为德国人看重的。我在新能源汽车研发方面投入的初步规模可以达到五十亿，不仅成立电动汽车研发部，未来还有电池、电机、控制系统等板块将纳入到研发体系中。但最近厂内一批老人制造出卖掉地皮的声音，很令我难堪，我怕拖久了投资人会有畏难情绪。”
“你爸以前是头儿，现在还在局里主事，怎么不亲自出马？”他终于问到点子上了。
“你看他什么时候帮过我？那些老骨头年轻时就跟他对着干，现在看着利益来了，他儿子又要买老厂，他不能插手，否则让外人觉得太护犊子。”
因为涉及长辈，赵亮这时候没有插话，但白显海的这个态度他是能想到的——他儿子已经占了太多便宜，如果最后这几把老骨头再吃不下，那真就白混了。
“哥，像你们那家合资车企，都被进口车困在1.6L排量以下的市场内，更别提本土的零部件产业，只能通过廉价的劳动力和原材料赚点薄利。所以得让他们明白，把厂子融给我，才是不二的上上之选。我会扩建新厂区、重金研发新技术、提升市场配套占有率……”
“你觉得问题就这么简单吗？”赵亮这个问题像把利刃捅进了白也庭的痛处，两人不经意间很严肃地对视了一下。
“我不知道，我爸也这么问过我，他劝我有些事可以私底下和对方一个个地谈，但我不能背着投资方和任何人达成协议。开会时他们口若悬河，但我注意到他们眼神里想要的是另一种承诺。”说到这白也庭将散乱的文件整理到一起，深呼了一口气，“好了，不说这些扫兴的事，你能来就好，以前那个老司机对北京现在的路况非常生疏，去郊外的新城他就更犯晕了。”
“厂子不是在市内吗？为什么……”
“你说老厂？不，我将来的生产线、研发部门甚至4S店，都会铺到近郊。对设计我是一门灵儿，但国内道路文化、国人的开车习惯我完全不了解，我知道你是内行。”白也庭说话时习惯将手架到下颌前，他白皙的手腕非常光滑，随着语气的起伏灵活地扭动着，不时还扶一扶鼻梁上的镜框，“咱俩从小一起长大，那时候我做什么还不是跟着你？来，跟我出去一趟。”
两人走进观景直梯降落到地库，和小时候一样，在白也庭揭开谜底之前，赵亮完全不知道他的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不过和他在一起这神秘兮兮的劲儿挺过瘾的，很容易令他想起当年一班小哥们儿拿着树枝在南城旧厂的花园里玩探险游戏。
“这里的车，你随便选一款。”这是白也庭给他下的第一道任务，“开起来就走，只有你我，我需要重新了解一下这座城市。”在他嘴里，这仿佛不是他的家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