沿路的重型货车将路面轧出一道道锦绣一样的轮胎纹，怪诞而好看，江淮、福田和欧曼是附近最常见的几款大货车，它们经过时卷起漫天浮土，在空中勾勒出一幅妩媚的沙画。老九蹲在这儿有段时间了，他身上还扛着几笔没结清的烂账，两天前程震吩咐他死守这里，也不要再管其他事情。他像一只秃鹫一样窝在墙头，裸露在矮帮皮鞋外的脚踝和光滑的手腕传递着一副随心所欲的自在，对他来说，整座村子和他自己的卧室无异。他很纳闷，因为公司早就不指望这几亩地的收成了，直到那个大高个儿在他耳边问东问西，老九才意识到程震的用意。和那人客气地聊了两句，大高个儿明显不大看得起他，扭脸就扔下碗筷带着队伍进了汽修店。
老九捧着手里那碗尚且温热的酸汤水饺，冷冰冰地看着大高个儿带人在店里横冲直撞，谁打头阵，谁带家伙，谁望风，谁接应，有章有法，大高个儿靠着不吃亏的肌肉和矫健的身手，确实有那么点儿风头，但他没作理会。但当大高个儿真按商量时所说，亲自闯到后院菜棚门口时，老九也登时变身成一只狰狞的猛禽，悄然蛰伏进这支气焰嚣张的队伍中，平地惊雷般朝大高个儿劈了过去。
“我说过，地是俺们的根，水你随便喝，要拔根，留胳膊留腿，各安天命吧。”
随着架势拉开，这个村民的口音也全然消失掉。陈天朗用力捂住手腕，还未出师便先失一阵，大伤气势，身后的关帅等人也立刻停止了闹腾。
“哥们儿，你哪路的？”陈天朗全身都在战栗，他问了一个多余的问题。这个前一分钟还和自己在一张桌子上吃汤饺的乡下人迅疾的动作和刀功，一看就知道是吃哪碗饭的。
“很久没讲家乡话了，多谢你。村子是我们的老家，店和棚子都是早先白总留给我们的买卖。我就算守株待兔吧，你能摸到这儿，算咱哥儿俩有缘，我就不能怠慢了你。刚才那一下算是白送的，下面你要留神了。”
陈天朗知道这次碰到硬主儿了，以前那套假牛逼的法子欺负欺负老弱病残还行，今天肯定是不能用了。但他也有自己的一套邪招，一番照面儿后，他把手中的铰刀咣当一声扔到地上。
“办你，我空手对白刃。”
一见这情形，老九从嘴里咧出一道同情的笑容。
“跟我耍无赖？程总亲自叫我等你，你就这个层次？”他并没有扔下紧握在手的家伙，而是向老陈直线走来，“别让我失望。”他的表情也变得严肃，宽大的眼白令他看上去像一匹饿狼。这时从院子的屋内松松垮垮走出一批穿着黑色跨栏背心的青年，握着空心铁管和钢钎，全身紧绷，目光逼视而来。
“哎！你丫没劲啊！”陈天朗一边嚷嚷一边往后退，关帅和几个见过大阵势的老师傅也是边战边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