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浩在市实验中学读初三,成绩优异,这次期中考试,他居然考了全年级第一。因此,举办家长会时,班主任何老师特意对郑浩说:“让你爸爸妈妈都来,给家长们介绍一下教育经验。”一向很乖的郑浩这次突然强硬地说:“不!我只让妈妈来!”
何老师很诧异地说:“你爸爸工作很忙吗?我们举办家长会的日期是周日啊。”
郑浩低头说:“我爸死了。我没爸,我只有妈妈!”
何老师很吃惊,因为前几天她还在菜市场看见过郑浩的爸爸呢,两个人还说了会儿话,怎么说死就死了。下午她给郑浩妈妈打电话,说了想让她在家长会发言的事情,郑浩妈妈爽快地答应了。这时,何老师顺口说:“郑浩这孩子挺有定力的,家里出了那么大的事,他一个字也不吐,考试中发挥稳定,心理素质真不错……”
郑浩妈妈诧异地说:“家里出事?我家没出什么事啊!”
何老师怪道:“郑浩说爸爸去世了,这还不算大事?”
郑浩妈妈一听,笑了笑说:“何老师,郑浩骗你呢,他爸爸好着呢,这事见了面我再跟你说!”
放下电话,何老师满腹疑惑。郑浩是她最喜欢的学生,眉目清秀,学习又好又听话,又不像一般的成绩好的孩子脾气怪,动不动就闹情绪,他一直都很踏实,从来没让她费过心。而且,他还主动担任了班里的劳动委员一职,打扫卫生时常常以身作则,不怕苦不怕累,同学们都很信服他。没想到,他居然撒这么个忤逆之谎。
周六,何老师和郑浩妈妈见了面。郑浩妈妈是一个普通的妇女,前几年从厂里下岗了,后来做了月嫂,现在正在给一个律师带孩子。她见了何老师,就说:“哎呀,感谢何老师对郑浩的悉心培养。不瞒何老师,郑浩学习好,我干活才有劲头。我希望他将来也能做一个律师,挣大钱,过上好生活……”
何老师笑了起来。郑浩妈妈一定在律师家里受了什么刺激,所以才有这样的话语。果然,郑浩妈妈跟何老师讲了在律师家时的见闻,律师家是别墅,里面有游泳池,卫生间比她家的房子还大……郑浩妈妈很有信心地说:“我带郑浩到那里转了转,让他亲眼看看,做律师多有前途。何老师,你说我这种教育办法能给家长们讲不?”
何老师高兴地说:“当然能讲啊,这是一个很实在的例子啊。对了,孩子爸爸是怎么回事?”
说起郑浩爸爸,郑浩妈妈神色黯然下来。郑浩爸爸原在一家国有大企业做销售,企业效益不错,他的收入在本城也算中等了。虽然郑浩妈妈下岗了,但一家人的生计是不成问题的。可是,一次郑浩爸爸出差,稀里糊涂地染上了毒瘾,家里的钱全被挥霍光了,大房子换成了小房子,小房子换成了租房子,一家人的生计,全落在了郑浩妈妈身上……郑浩恨爸爸之余,体谅妈妈的辛苦,学习努力,懂事又听话。何老师知道内情后,原谅了郑浩对爸爸的不敬,反而觉得郑浩爱憎分明,身处逆境却更激发了昂扬斗志。因此她很感慨地说:“幸亏你没倒下,要不,郑浩可就可惜了。”
郑浩妈妈咬着嘴唇说:“你放心,我一定会好好教育郑浩的,让他成才。”
家长会上,郑浩妈妈成了明星家长。许多家长都向她取经,郑浩妈妈笑着说:“我也没啥招儿,我们家经济条件不好,孩子看我不容易,学习也就刻苦了。”她平实的话语,赢得了家长们的阵阵掌声。
谁知,家长会还没开完,郑家就发生了一件大事:郑浩爸爸死了。
事情是这样的。公安局查到本市有一个贩毒团伙,经过精密部署,公安人员一举捣毁了这个团伙,但在抓捕过程中,公安人员遭到了贩毒团伙的激烈反抗,不得已的情况下,公安人员开枪,击毙了几名犯罪嫌疑人,团伙老大也被击毙。但凑巧的是,当天郑浩爸爸在现场购买毒品,警察一来,惊慌失措下,他也跟着犯罪嫌疑人跑,结果被公安人员当成了贩毒者,在交火过程中,一颗子弹打中了他,送到医院时,他已经不行了。
虽然郑浩非常痛恨爸爸吸毒,但爸爸真的死了,令他非常伤心,也非常自卑。妈妈不肯将爸爸安葬,非要追究责任。原来,她服务的那家律师告诉她,吸毒跟贩毒不一样,吸毒者罪不至死,因此公安人员击毙郑浩爸爸,是要负责任的。他建议她追索国家赔偿,妈妈觉得很有道理,为了儿子的将来,她拉着年迈的爷爷奶奶到公安局里静坐。郑浩觉得妈妈胡搅蛮缠,因此反对妈妈这样做,但妈妈却说:“没有钱,咱们家吃什么,你怎么上学?”
事情正如律师所说,公安局认真调查取证后,发现郑浩爸爸确实只是一个吸毒者,而不是贩毒人员,对于郑浩爸爸的死,公安局赔偿了郑家20万元。这件事在当地引起了轩然大波,谁都没想到,一个吸毒者的死亡,居然能让家属获赔这么多钱。因此,许多记者来到郑家采访,郑浩和妈妈一下子曝光在众人面前。
有一个吸毒者父亲,令郑浩很是难为情。但妈妈追回了20万元赔偿,又让他感叹知识力量的神奇。何老师非常担心郑浩会在爸爸的事件中受到不利影响,她建议郑浩妈妈多和儿子沟通,以免孩子成长出现什么差错。郑浩妈妈理解儿子的感受,为了避免环境对儿子成长的不利影响,她决定搬家,离开这座城市。
中考完后,郑浩和妈妈搬家到了省城。何老师的爱人在省城教育部门工作,他牵线搭桥,再加上郑浩的成绩非常优异,所以他很顺利地进了省重点中学学习。而妈妈则在学校旁边按揭买了套小户型,剩下的钱则存起来做郑浩的教育基金,她则继续做月嫂。省城的月嫂收入不菲,只带孩子,一个月能收三千多块钱,这笔钱还了房贷,还能保证两个人的正常生活外,还能节余一些,郑浩妈妈很聪明,她服务的那家男主人正好是证券从业人士,她就听他的建议,买了基金定投,收益不菲。郑浩高中毕业时,妈妈手里已经握着一笔不低的款子了。
在添高考志愿时,妈妈犯了难:让儿子做律师呢还是搞金融呢?她问儿子想学哪个,郑浩想了想说:“两个都行!”
妈妈就定下了财经专业。高考成绩揭晓后,郑浩的成绩出乎所有人预料:他的总分居然是全省第二!
很快,郑浩又一次成为了焦点,他在省电视台露了脸,在报纸上发表了几篇学习经验,母校还奖励他一万块钱做奖学金,在鲜花和赞誉面前,妈妈美得合不拢嘴,她抱着儿子激动地说:“知识改变命运,咱娘俩终于熬出头了。”
郑浩进入国内顶尖大学后,没多久,妈妈就接到学校打来的电话,校办公室的工作人员请她到学校一趟。妈妈想到了郑浩一定发生了什么事,便赶紧收拾了东西往北京赶去。
在火车上,妈妈想,郑浩一向很乖的,又不淘气,能出什么大事呢……到了学校后,学校老师接待了她,面色凝重地说:“郑浩到学校后,一直不太适应学校生活,对所学专业很反感,最后竟每天逃课……”
妈妈很惊讶:“什么,他不喜欢这个专业?那报志愿时他也没反对啊!这孩子,在学校不好好学习,见了他,我得好好说说他。”
老师期期艾艾地说:“郑浩他,现在拘留所里……”
“啊——”妈妈一下子弹跳了起来,“逃课就关在号子里?学校也太严了吧。”
老师解释说:“不是逃课的事。他在酒吧里卖****,而且,他还供认说,他参与了病毒的制作和提炼……”
妈妈一下子晕了过去!
妈妈这时才明白,原来郑浩真正感兴趣的是化学。但妈妈希望他赚大钱,他也就只好选择了财经专业,但到了学校后他才发现,他一点也不喜欢这个专业,因此跑到化工学院听课,他利用自己学到的知识,偷偷地搞来了仪器,居然制造出了****的初级产品,他偷偷拿到酒吧里卖,因此被贩毒者盯上了,很快,他开始用知识为贩毒者提炼高纯度****……在拘留所,妈妈红着眼睛问郑浩:“儿子,你不喜欢财经,怎么不跟妈说……”
郑浩瓮声瓮气地说:“妈妈生活得不容易,再说我也想挣钱,让你生活得风光一些。”
想起以前郑浩在自己面前一副乖乖猫的样子,妈妈不禁流泪说:“妈宁愿你那时不听话一点,省得你有话不说,搞到现在坏了事。呜呜,可怜我那时还总拿你的乖出去炫耀……”
郑浩低着头不吭声,妈妈又说:“你这孩子,你爸就是因为跟毒品沾上了才死的,你咋不长点记性啊,你那么聪明,怎么又跟毒品沾上了,而且还是主动沾上的,你久经是想啥子嘛。”
郑浩不在乎地说:“不就是点毒品嘛,我爸沾上毒品怎么了?我记得他没沾上毒品时,咱家的日子也不怎么样。我上到初中了,还没去过一次省城。可他毒品一沾,你居然能讨回20万块钱,那天我陪你到银行存钱时,我看着那红艳艳的钞票都看傻了,这辈子我都没看到过那么多的钱!我爸一死,咱家就搬到了省城,那时房价那么低,咱买了房子,我上了重点高中,你接触的还都是有钱人,咱的日子好太多了。我一点也没觉得我爸沾染毒品有哪儿点不好,我太感谢他染毒了……”
郑浩的一番话,让妈妈傻了。原来那20万块钱不仅改变了她们的生活,还在儿子心里扎下了根。面对妈妈的眼泪,郑浩叮嘱说:“妈,如果我被枪毙了,你要钱时一定要多一点……”
他说完,却看见妈妈哭得更凶了!